寧知府裝作很驚訝的樣子,“這三處發生火情的人家,是牛衛蔡三家?”
暗地里他心頭一個咯噔,只有三處發生了火情?
那紀家呢?王毅他們呢?
他在得到牛衛蔡三家被殺走水之后,他就匆匆帶著人出來,往這邊趕,就是為了拖住紀思博回去救自己宅子火情。
可惜他撲了個空,連著走了三處,才見到紀思博。
寧知府不禁又問了一句,“只有這三家發生火情?”
紀思博瞇了瞇眼,“難道寧大人還想其他地方也發生火情不成?”
寧知府打了個哈哈,“當然不是了。”
心頭卻落下大石,既然紀思博的宅子沒有發生火情,莫非是王毅他們先回衙門等他了?
濃煙逐漸散去,露出一地的凋敝殘垣,墻體燒得焦黑,屋子坍塌一半。
紀思博手一揮,紀氏族人就踩著焦土走進去,還拉著一輛板車。
半響之后,又拉著板車出來,板車上面已經躺了一車的尸體,上面蓋了白布。
紀思博看著牛家家眷的尸體,吐了一口濁氣,吩咐道,“先將尸體拉回營地放著。”
寧知府直覺不妥,忙伸手攔住,“紀大人,這人都死了,還是快點入土為安的好。”
紀思博撥開寧知府的手,后退兩步,“寧大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昨晚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衛家和蔡家我且不說,牛家不可能會發生走水,她們的死有蹊蹺,我會找仵作查驗尸體,不會放過兇手的。”
紀思博目光灼灼的看著寧知府,昨夜寧知府想方設法想帶走牛家的家眷,被他阻撓之后,她們就死了。
紀思博有九成的把握,是寧知府搞的鬼。
百姓們聽了,略顯迷惘,紀大人這話的意思,難道牛家這一家子,是被人暗殺的?
百姓們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到寧知府身上,寧知府扯了扯嘴角,為自己辯解,“紀大人說話注意點,就算你跟本官有些小矛盾,也不能上下嘴皮子一動,就誣蔑本官。
本官昨夜在家中安歇,是聽到有人稟報說城中失火,我才匆忙趕來。不過是見人死了,理應讓人早點安葬,不然這天氣炎熱,尸體發臭惹來疫癥就不好了。”
紀思博皮笑肉不笑的,“不勞寧大人操心了,仵作一會兒就來了,如果真的是被火燒死的,那就入土安葬。如果不是......”
他冷笑了兩聲,帶著人走了。
留下寧知府沉著臉看他離去,最后也一揮衣袖,轉身走人。
圍觀看了一出好戲的百姓們,卻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紀思博帶著人回到營地,就看到宿叔在等候,一怔,問道:“宿叔,你怎么來了?”
四周全是紀氏族人,沒有外人在,宿就直言,“昨夜里宅子闖進了四只老鼠,偷偷摸摸的溜進內院,我已經把人抓住了。”
紀思博和紀氏族人紛紛臉色一變,追問道:“姑姑有沒有事?”
“有沒有驚擾到家主?”
宿搖頭,“東家沒事,東家讓我來跟少爺送個信。”
紀思博坐不住了,吩咐人等候仵作,看著仵作驗尸,自己匆匆趕回宅子。
親眼看到紀伏壽安然無恙,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氣。
繼而又惱怒的道:“那四只老鼠呢,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一路往柴房走去,紀思博一邊卷著袖子,真是活膩歪了,居然趕闖內院。
他滿臉怒氣沖沖的龍行虎步,推開柴房門之后,借著外頭的日光,看清里頭四人的樣子之后,面露詫異,“竟然是你們?”
跟在他身后而來的紀伏壽微挑了下眉,“你認識他們?”
紀思博一邊看著王毅四人,一邊低聲將昨夜里的事快速的說了一遍,就連牛衛蔡三家慘死遭遇火災的事也說了。
“喲,原來是殺人滅口。”紀伏壽了然的點頭。
王毅四人已經被提到柴房外,四周都是夜鷹守著,不許人靠近此地。
紀伏壽走到王毅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們殺人滅口,是為了勾結倭寇,走私貨物的事吧?”
王毅和其他三人也面色大變。
紀伏壽嗤笑一聲,“還真是如此。”
她踢了踢王毅一腳,“沒捂住你們的嘴,說說你們是哪家的?”
王毅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你不說,那我來猜猜?”
紀伏壽眸底蕩漾著一抹笑,盡是戲謔,“魯國公府?”
王毅眉目不動。
“平津侯府?”
“宣平侯府?”
“吏部尚書的宋家?”
“中書令的王家?”
王毅瞳孔驟縮,心底早已經驚駭莫名。
眼前這個女子,不僅知道勾結倭寇走私貨物一事,連參與的權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額頭大滴大滴的冷汗滑落,面色逐漸開始變得煞白,他清楚,既然這人敢向他透露這些隱秘之事,他們就活不到明日太陽升起了。
可恨他不能跟家主示警,他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女子,心底莫名有一種忌憚,家主不會在她手上吃虧吧?
不會的,不會的,家主那么厲害,連圣上都能蒙蔽,家主一定會識破紀家的真面目。
紀伏壽約莫知道他們是王鈺派來的了,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按照你們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行事,思博應當也是你們的目標才對,可你們卻不對思博動手,反而闖進了內院。
怕是你們覺得,思博武藝了得,很難得手的緣故?所以你們是想跟牛衛蔡三家一樣,暗殺我,再一把火燒掉宅子,想借思博痛失親人、神思不屬之際,再行暗殺之事?”
王毅心中升起一股恐慌,這女人居然把他的想法猜了個透。
沒錯,他確實是這樣想的,如果能在寧波府就把紀思博殺了,又何必讓家主出手?
省得夜長夢多,萬一又壞了事,誰都擔不起。
紀伏壽背著手,垂眸看了四人一眼,“將他們料理干凈吧,他們沒有用了。”
再不看四人一眼,帶著紀思博往外走。
紀思博跟在紀伏壽身邊,低聲道:“姑姑,寧知府知道這四只老鼠來宅子里,遲遲不見他們回去,肯定會心存懷疑。”
紀伏壽不在意的擺手,“懷疑便懷疑吧,他也只能疑心,卻不敢試探你。”
紀思博頓了頓,又道,“姑姑,牛衛蔡三家家眷盡死......”
紀伏壽看了他一眼,道:“在她們當家的沾了這種事之時,早就要有心里準備了。”
紀思博運了運氣,“就這樣算了?”
紀伏壽微微搖頭,“那你能怎么辦?你連確切的證據都沒有,你能指認兇手?”
紀思博頹然的喪氣,紀伏壽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