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驃騎將軍府。
將軍府尚武,連護院侍衛都是驃騎將軍從前線調下來的將士。江文炳醉心于武藝,那演武場便建在他居所之前。白天他常忙于公務,處理一些瑣事,每日修煉武藝的時間便挪到了天色入暗的晚上。
起初還有護院的侍衛怕少家主習武之時受傷,常立于演武場左右保護,更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與少家主較量武藝。江文炳對這些侍衛倒也來者不拒,不過漸漸地便沒有侍衛再來了,因為自家這位少家主根本不會受傷,反而他們倒是經常帶著一身傷病在院子里巡邏,偶爾江文炳一時興起沒收住手,不幸被波及的侍衛們只能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
并非是這些侍衛不敢忤逆少家主,所以裝作不敵。這些人都是一些老兵油子,什么陣仗沒見過?又豈會因為怕傷到少家主而被責罰?從一開始對還未及弱冠的少家主輕視,到重視,最后到敬畏。從一打一,到一打十,最后到一擁而上列出戰陣伺候。從第一次到現在為止,好像已經過去了七八年左右,每年新調來的侍衛一茬換了一茬,可是江文炳連一次都沒有敗過。
或許他會因為對方的奇招、變陣、旁門左道而居于劣勢,但每過一招,他便能多看破對方一分,直到最后破解,戰勝。每歷一戰,他便能多學習對方一式,直到最后精進,大成。
江文炳,生來就是一頭猛虎,他是一個天生的武學奇才。
此刻這頭猛虎正在庭院里練槍。十八般兵器,他最喜槍,手上這柄大槍重達八十斤,常人連使用自如都做不到,卻遠遠不是他所能駕馭的極限,但這個重量的長槍對他來說是比較趁手的。這柄重槍在旁人手中只能懷抱或者抓舉,而在他手中舞動起來卻虎虎生風,如蛟龍探爪般威猛,蟒蛇出洞般凌厲。
一套槍法使完,他正斂息凝神,回味其中奧妙,卻聽見附近有人拍手稱贊。江文炳猛然回首,卻見那拍掌之人并非在自己身周,而是站在了自己居所的屋頂上。
來人一襲黑色短打,黑巾蒙面,稱贊道:“人都說驃騎將軍膝下有一位了不得的高手,今日一見,豈止是一位高手,稱之為神人也不為過啊。”
這黑衣人話里話外既有夸贊,又不無挖苦之意,江文炳如何能受得了這份氣?他昂首看向這位不速之客,高聲道:“看閣下之意,也是一位武林高手,何必如此遮遮掩掩?不如下來,我們切磋切磋。”雖然江文炳外表粗獷,齊單也常說他是個粗人,在外人面前也一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樣子,但他內心卻也有自己的考量。他知道這黑衣人能悄無聲息地接近自己,心中自然不會掉以輕心。此時他右手中長槍早已蓄勢待發,唯恐這黑衣人施展暗器偷襲。
果然不出江文炳所料,話音剛落,便從那黑衣人的衣襟處飛下來三把飛刀。江文炳早有準備,手中長槍輕提,將那三把飛刀一并撥落。那黑衣人卻趁著江文炳提槍挑刀時飛身下來,直落在江文炳背后,腰間長刀出鞘,直向他腰間斬去。
只聽“鐺”的一聲金鐵交擊之聲,江文炳竟是將手中那柄長槍在背身作格擋之勢,將黑衣人的腰刀攔下。黑衣人未想到江文炳居然在背后都能招架的如此精準,唯恐他有后招,忙閃身回避重整攻勢。江文炳招架之勢未盡,順勢又回身一橫掃一斜刺,殺了一個回馬槍過去,卻見那黑衣人如泥鰍一般接連兩次從自己的槍鋒之處低身滑走。誰曾想到黑衣人這一彎腰,一閃身便救了自己一命。
“好身法!”江文炳不禁贊嘆,他此前和侍衛們練武,時常遇到背后偷襲,招架之后的回身一掃一刺屢屢都能得手。雖然這名黑衣人躲閃的動作并不瀟灑,但這兩記殺招卻躲得一干二凈。
“你背后是長了眼睛么?”黑衣人怪叫道。這樣精準的背身格擋,真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做得到。而那緊接著的兩招回身刺,更是直指自己要害。
“唯手熟爾!”這一輪是江文炳率先出手,猛虎一樣龐然的身影暴起發難。在黑衣人的眼中,江文炳的速度絲毫不遜于自己,槍尖甚至比聲音更先至自己眼前!
黑衣人不敢硬接,長槍自他側身而過,手中刀光又提,宛若沖天的蛟龍。那刀刃如龍頭猛然墜下,高擎著的鋼刀從江文炳頭上劈落,向著他的脖頸咬去。
長槍間合太大,在近身戰中不如單刀靈巧。江文炳急退兩步橫槍招架,卻見那刀并沒有劈下來。那黑衣人而是就地一滾,翻到了江文炳剛才所站的位置,將那被挑落在地的三把飛刀拾了起來。
“這三把飛刀…是寶貝?”江文炳看他有機會傷到自己,卻只是為了找個空當去撿那飛刀去,不禁奇怪的問道。
“不是。”黑衣人說道,“只是怕一會你撿了去不還給我,用這飛刀去查我的身份。”
“呵呵…”江文炳輕笑了兩聲,言語滿是不快之意,“既然都來了,你還覺得你有命走么?”
話音剛落,兩道身影同時發力,于這演武場的中央交戰起來。戰團中身影飄渺,兵戈爭鳴。雖然只是兩人交手,卻如同沙場混戰廝殺一般,刀槍摩擦之聲不住響起,令人覺得分外刺耳。
戰了約莫八十個回合,那黑衣人單腳在地上一點,便縱身向后飛出去五步。兩人交鋒不分上下,但終是黑衣人攻勢不濟,先作退卻。兩人都心知肚明,再這么打下去,便是江文炳要勝了。
“你那另一把刀…還不使出來么?”江文炳此時占了便宜,便出言嘲諷。他早注意到了黑衣人腰間還挎著一柄長刀。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又仿佛下定決心一般高聲道:“再來!”
旋即,雙刀齊出。
這黑衣人第二把刀出鞘時,江文炳頓感殺意格外凝重。他只分神了一瞬間,那黑衣人便已然欺身上來,身形如鬼魅,刀光如雷霆。
兩把刀天雷激蕩一般輪番劈斬下來,黑衣人竟然一轉之前愈戰愈頹的攻勢,反而在場面之上壓制住了江文炳。這兩把刀之間攻守轉圜進退自如,密不透風的刀陣如同天羅地網一般包裹住了江文炳。此前江文炳只道這黑衣人一把刀便只是一把刀,橫劈縱砍雖然迅猛凌厲,但仍是一板一眼。現在加上了另一把,倒像是有十把刀同時從各個方向要將自己攪成碎肉一般。
江文炳且戰且退,此時已被逼到角落,只見他突然大吼一聲“喝啊!“黑衣人只覺得渾身一滯,便被江文炳手中的巨槍蕩開。
演武場上,兩人又保持了一段距離。一個槍身低按,如虎豹鐵尾,似猛虎磨牙吮血。一個雙刀斜指,如鷹隼兩翼,是兇鷹展翅飛揚。
倏然一瞬,雙雄暴起,兩人又戰在一處。雙刀掄圓如日,刀口裹挾勁風,江文炳只道這刀不似刀,卻像磨盤輾壓下來。巨槍刺若繁星,槍鋒寒意森然,黑衣人心說這巨槍居然如此難纏,仿佛巨蟒絞殺,叫人動彈不得。
兩人纏斗半天,不分上下。黑衣人此時卻在呼吸之間尋得一個空當,右手刀快斬下去,劃傷江文炳的左肩,頓時血流如注。
沒成想這乃是江文炳故意露出來的破綻,他右手執槍蕩開黑衣人的雙刀,隨即一腳正踹在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的身體頓時如皮球一般向后飛去,緊接著,江文炳竟然把手中巨槍當作投槍一樣擲了出去!一般大小的槍戳進人的身體里是一個巴掌大小的血窟窿,而這巨槍若是貫穿胸膛,甚至會將人撕成兩截。黑衣人自知處境不妙,只好將左手刀棄掉,手掌硬生生地握住了槍頭!
江文炳,緊隨槍后而來。
此時的江文炳赤手空拳,不帶甲盔,竟然以雙手對上了那黑衣人的單刀。這一對鐵拳,竟然真如銅鐵一般,與那單刀相撞發出了金鐵交擊的爆鳴!
看那肉掌與鋼刀相抗卻毫發無傷,黑衣人不禁驚愕了一瞬。而就在這瞬息之間,江文炳右拳發勁,又轟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之上。黑衣人只覺得氣血上涌直沖頭顱,腳下急忙輕點磚石,又如之前一般退開。
“罡氣?“黑衣人調整身姿,一個鷂子翻身向后退卻,穩穩落地。
江文炳雙拳緊攥,大口喘息了兩聲:“居然被你連罡氣都逼出來了…那你就更不能走了!”
黑衣人趁著江文炳喘息之時,也放緩身體重運氣息:“不光是拳頭…你剛才那一吼也是動用了罡氣吧…我說我怎么會感覺體內氣血翻涌頭痛欲裂呢…”
江文炳的雙眼死死地盯住了黑衣人,目光森然滿懷殺意,良久才道:“你還真不是那種我不動用罡氣就能輕松擺平的對手…況且你也掌握著一些其他的真氣法門吧,不然你剛才怎么敢直接用手抓我的槍尖?”
罡氣,是一種體內真氣,許多武學走到瓶頸,外功難以更為精進一步的武者為了登峰造極,慢慢開始鉆研起了內功之法。通過鍛煉體內的氣息,并加以運用,形成了不同的真氣。“罡氣”便是其中最為剛猛的一種,外放時能包裹身軀、兵器,使肉身如銅墻鐵壁一般堅硬,使兵器更為鋒利。發音時若運用罡氣,聲如洪鐘,吼叫如雷,振聾發聵,甚至能直接沖擊對方元神。傳說將罡氣練至化境者,甚至能以罡氣破空而擊,穿金碎石,分山裂地。
黑衣人凝視對方,也知自己并非他敵手,心中開始盤算起走為上之策。倏地自衣襟處拋出兩個煙丸,那兩個煙丸落地之后便散出數股濃煙。江文炳見對方要逃,連忙沖進煙霧中欲捉拿對方,黑衣人卻倚仗身法迅捷,早撿了自己剛丟下的左手刀,將雙刀入鞘,便借著煙霧的掩護飛檐走壁,逃之夭夭了。
眼看著濃煙散去,黑衣人早已不見蹤影,江文炳體內熱血冷卻下來,腦海中不斷思索這白玉京之中有什么使雙刀的好手,冥思苦想之下,卻也不覺得哪個使雙刀能有如此的本事。末了,他便心事重重地出了府門,直奔五皇子的府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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