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中年人的遐想

　　“嗨，就這事嗎？直接讓小周來國昌公司上班不就得了。你技術那么牛，后面我們很多項目都得仰仗你呢，就憑你這手藝，塞個熟人來單位也就只是陳部長一句話的事情。”胡文俊拍著胸脯道。

　　“我老妹跟我一樣是直脾氣的人，不適合在體制內上班。況且老太太年紀大了，隨時得回去照看著。至于我，說老實話，我自己就更不樂意在你們國昌公司上班了。”老周抿了一口酒道。

　　“啥？老周你沒意愿進我們公司？晉陵本地搞焊接厲害的企業國昌算排的上號的，我們國昌好歹在晉陵當地是數一數二的國企啊。各方面福利待遇都是不錯的。您要是對職級有要求也可以提的，相信公司會酌情考慮的。”胡文俊倒是從沒想過老周不打算再干老本行。

　　“你快算了吧。第一嘛，你們國昌再牛能有旅順造船牛嗎？要真為了職級待遇什么的，我就不離開旅順造船了。第二嘛，你們公司你們部門內部啥情況你自己不清楚嘛？我最反感在單位整天煩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我是來和一個個技術難題斗爭的，不是來和一個個人斗爭的。”周建福不屑道。

　　“我們內部確實存在問題，不過你也看到了，陳部長還是蠻支持我們工作的嘛。等咱們項目順利了，自然也就沒吳菲這種鳥人什么事了。”胡文俊進一步勸說道。

　　“小胡啊，我也是央企出來的人。體制內的那點事我也是經歷過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們公司內部的派系矛盾不可能因為一兩個人員調動就隨隨便便化解。而因為你們公司的員工都投入大量的精力在勾心斗角上，所以你們的公司也不會有飛速發展。”顯然老周對國昌公司內部的派系爭斗看的很透徹。

　　胡文俊對周建福的說法是很有感悟。這些年來，國昌公司的銷售額，利潤雖然也是每年都有增長，但比其一些名氣更大的民營企業，國昌公司的增長顯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掙的少也是虧，自身成長和增長速度沒有跑贏大盤，實際上是另一種形式的倒退。

　　而且這幾年隨著國昌公司派系斗爭日趨明朗化，整個公司的運行效率也在變慢。孔總這邊的人提出一條改革方案，衛總那邊的人立刻反對，或者不執行。

　　如果公司內所有人的勁沒往一處使，你很難想象這個龐然大物能高速運轉向前沖刺。當年胡文俊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國昌公司在晉陵屬于明星企業，進了國昌公司，等同于考上了公務員或者事業編制。那個時候，但凡報出自己是在國昌公司上班，那是十分自豪的事情。考慮到這一系列的光環，胡文俊選擇加入國昌公司上班。

　　然而國家加速開放的這幾年，臃腫的國昌公司發展緩慢，甚至可以說有些不思進取。大量崛起的民企和入駐晉陵的外企無論是待遇還是自身發展都要優于國昌公司。望著一些同行競爭對手公司這幾年成幾何倍數的增長，胡文俊也曾憂慮過。

　　和大多數中年人擔憂的一樣，胡文俊想著這樣下去，國昌公司越來越沒競爭力，公司會不會破產？會不會重組？會不會別的民企收購？自己會被裁員嗎？自己還能安穩的扛到退休嗎？

　　這一系列的問題胡文俊問過自己好幾次，而且每次思考帶來的只能是更多的憂愁。因為他年紀大了，學不動了。大學剛畢業的那些小伙子學的就比他這一代人新，起點就高。更要命的是這些小年輕還特廉價，特能加班。就胡文俊知道的，吳菲至少三次想找個在單位工作滿兩年已轉正的大學畢業生直接把胡文俊給頂掉。

　　如果這種事一旦不幸發生。那么胡文俊面臨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么委曲求全接受調離崗位，拿死工資，但是待遇肯定不比現在的崗位。要么者直接離職跳槽。后者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沒膽氣。

　　胡文俊害怕從自己熟悉的環境跳至另一個陌生的環境，感覺一切都要從頭再來。這國昌公司好歹是央企，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倒閉重組，且先繼續在國昌公司待著吧。

　　自己哄完自己，混日子就能心安理得？隨著年齡的增長，與胡文俊一起大學畢業進廠的那些大學生，要么跳槽去了別的民企或者外企，工資有大幅度的提升，要么此時已經混上了中層干部。極少有他這樣不上不下的，就這樣，胡文俊始終處于這種中年無限糾結之中。

　　“行吧，周師傅。那您想搞個怎樣的營生？”思考完自己和國昌公司，胡文俊又把注意力轉回到自己和老周之間。

　　“以前老妹在東北旅順那會兒開過一個燒烤店，生意不錯，她有經驗。我瞅著晉陵市人也不少，找個好些的地方開個店應該也餓不死。”

　　“喲，想不到老妹還有這手藝。那感情好啊，以后大伙夜宵聚餐有地方去了。”胡文俊打趣道。

　　“呵呵，我們一家子才回晉陵，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選哪比較好。你本地人，做事又靠譜，路子也廣，所以也找你合計合計。”老周又抿了一口酒道。

　　開店選址這事胡文俊雖然沒干過，但也知道個一二。生意好不好，還是得看人流量和人氣。選那些人流量充足的繁華步行街那肯定不現實，那些地段的商鋪租金極高，一年掙的錢幾乎就是為房東打工。選那些租金相對較低的社區周邊商鋪吧，這房租是下來了，但人流量又得不到保證。所以這選址確實馬虎不得。

　　“行，周師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事包我身上啦。我明天就開始留意著給你看地方。”胡文俊覺得老周高看自己了，自己開店這事他哪有什么路子，哪有什么門道。不過既然老周開了口，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盡力而為。

　　“嗯，你辦事我放心。這事你留意著，回頭有合適的地方了就告訴我。”

　　“您放心，一有消息就告訴您。”

　　兩人隨即碰了下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個是已經奮斗了大半輩子的人已經看到了自己事業的終點。而另一個還在這崎嶇的賽道上堅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