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丹心碧血歸天去,只因人間不值得
“這種情況，不外就是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兩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有地位很高的人壓下來，將我的安危放到了跟他們家族存亡持平的天平上。所以才會如此，首先釋出善意，最大限度的化消我對他們的心結。”
“第二種可能，就是他們想要殺我，甚至已經在布局，卻沒有和家族的年輕人說，利用年輕人的沖動熱血，來給我傳遞錯誤的情報，甚至是藉此制造假象，為日后出手營造氛圍，擺脫自身嫌疑。”
“但不管哪一種，他們還是遲早會對我下殺手的，什么化干戈為玉帛，就是一個笑話。”
左小多一邊走，一邊臉上多愁善感，就好像真的很憂郁，很悔不當初，很心事重重的樣子。但是心里，卻是在眨眼光景，就閃過了無數個心思。
“等晚上找腫腫商量商量。這種情況可是與來之前的預測大相徑庭，完全不符。”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集思廣益，需要對策。”
正往前走，李成龍和項冰項沖從后面追上來：“左老大！”
“嗯，吃完了？”
“下午應該還是眾人戰斗吧？”李成龍道，說著看了項冰一眼。
項冰不甘示弱，回瞪一眼。
“是的，文老師一直到現在還是在摸我們的底，這對戰應該持續到文老師確認摸透我們每個人的底細吧？”
左小多咧咧嘴，道：“下午除了繼續摸底之外，應該還會繼續毒舌，尤其是這一頓飯后，我估計很多人會忘記一些東西…下午肯定會有好戲看的。”
聽聞此言，項沖和項冰登時臉色發白。
尤其是項冰，這個大咧咧的丫頭，吃了這頓飯，心情本來已經飛揚起來，滿心都是搶贏了桌子的與有榮焉。
她真的是忘記了上午上課時候的噩夢，此刻還在興奮之中。
而聽到左小多這句話之后，心里忍不住打起鼓來。
幸虧左老大提醒這一句啊…
項冰看過來感激的一眼，急忙在心里復習上午挨過的罵，挨過的揍，犯過的錯。
這可是大事。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老婦人，滿頭銀發，渾身上下盡是陰郁的氣息，枯瘦如柴，兩眼陰森森的，就如同地獄之中走出來的惡鬼一般。
其所經所過之處，周遭學生即便是不在左近的，仍舊是情不自禁的再更讓一步。
此人身上流溢的氣息，端的是讓人鬼莫近！
項沖和項冰卻是齊齊站定，恭恭敬敬地叫道：“于奶奶好。”
老婦人眼睛一翻，陰森森的道：“要叫我石奶奶。”
這聲音，直如九幽地獄里面穿出來的一道陰風。
讓人聽了，真的會忍不住打一個激靈靈的冷戰，不寒而栗，渾身雞皮疙瘩，頭發也幾乎豎起來。
“石奶奶好。”
項冰與項沖急忙改口，臉色都發白了，顯然對面前之人，忌憚萬分。
這位石奶奶站在四人面前，身材瘦弱的嚇人，似乎一陣風便能吹倒。一雙鬼火般閃爍的眼睛卻只是看向左小多，道：“你就是左小多？”
左小多愣了愣，道：“是我，石奶奶好。”
“跟我過來，我要問你點事情。”
那石奶奶淡淡的說道。
說著，舉步往前走，居然沒有給左小多遲疑拒絕的機會。
“嫂子，您怎么來了？”
文行天的身影突然出現，呵呵笑道：“您怎么有興致，到這里來了？哈哈，這是要找小多？嫂子有什么事情，何妨直接跟我說，我保證給您辦的妥妥當當的，就怕一個小毛孩子，能頂什么事？”
“你滾開！”
石奶奶陰森森道：“怎么，老身找你的徒弟問話，你倒跳出來橫插一腳？放心，不會打死你的寶貝疙瘩！”
文行天面色尷尬，道：“左小多初來乍到，對于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嫂子，您…”
“我說過，滾一邊去！”
石奶奶嘲諷冷笑：“對你的學生如此愛護，還真的是一位好老師，可是文行天，你大哥被人陷害這么多年，你文行天又在何方？”
文行天臉色蒼白，輕聲道：“嫂子，我們一直都在努力，何曾有過懈怠…”
“嘿嘿…努力，不懈怠？仍舊讓你大哥冤沉海底，又有何用？”
石奶奶眼睛里閃出暴戾的光芒，一字字道：“你讓不讓開？”
文行天猶豫了一下，側身讓開，輕聲道：“嫂子，這孩子的腦子有些不好，時不時的口舌招尤，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您…大人大量。”
“嘿嘿嘿…”
石奶奶陰惻惻的笑了起來，白發飄飄，當先而行。
文行天目光復雜的看著左小多，輕聲道：“去吧，要好好的和你石奶奶說話。”
“好的。”
左小多答應一聲，跟著石奶奶去了。
這邊，文行天轉頭看著兩人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回去自行訓練，繼續對戰！”
說罷身子一動，便即消失不見，蹤跡皆無。
文行天花了沒兩秒鐘，已然出現在校長室：“校長，石嫂子帶了左小多去了。”
葉長青聞言就是一愣，隨即猛地站了起來，神色復雜到了極點：“她…找左小多干什么？”
“不知。”
文行天道：“我沒攔住…主要是不敢攔哪，校長，您要是有時間…”
葉長青臉色變化不定，長長的嘆口氣：“你不敢攔，我就敢攔了？云峰當年被人陷害，誰不心知肚明…這么多年來，我輩一直查不到兇手，卻又有何臉面去見弟妹啊…”
文行天神色陰郁：“是，此事我心里有愧，真的是無顏以對。”
“我何嘗無愧…每一年的云峰忌日，我都沒臉去見他…”
葉長青沉重的起身，嘆口氣：“罷了，我去看看吧。”
左小多跟著石奶奶走了幾步，突然驚覺得身子一輕，卻已經被那石奶奶抓了起來，凌空而起，疾馳而去，只感覺眼花繚亂，在空中一陣方位變換，赫然已經離開了潛龍高武地界，來到了一處小小的院子里。
一個很破舊的院子。
院子里，遍布雜草叢生，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收拾過，滿目雜草等閑也有一人多高，一片亂七八糟。
僅有的一條石階小路，亦埋沒在雜草叢中。
吱呀一聲，石奶奶推開院子門，帶著左小多走了進去。
房門打開。
迎面而來的乃是一張巨篇照片，占據了整個一面墻！
那是一張國字臉，劍眉短須的老者，此老端坐在一張椅子上，一手扶著劍柄，手中的長劍，森森發寒。
兩眼中的神光湛然，似乎要從照片中投射出來，直照在左小多的臉上。
撲面而來的正氣凜然，撲面而來的氣勢恢宏！
這是一個客廳。
設有兩張沙發，一張茶幾，幾個板凳，顯得井井有條，干干凈凈，一塵不染，與外面的荒蕪，判若兩個世界一般。
似乎整個人間，就只剩下了這一塊小小的干凈之地。
外面的紅塵萬丈，蕓蕓眾生，都不過是雜草一堆，無須在意。
左小多心中突然覺得難受，當年石云峰身為潛龍副校長，畢生兢兢業業；而石奶奶也是優秀教師，一生教學育人！
為這個人間大陸，不知道輸送了多少人才，滿腔心血，一心赤誠，捍衛這星魂大陸，殫精竭慮，嘔心瀝血。
但是，這殘酷的人世間，卻將一位副校長就這么誣陷逼死，讓石奶奶這樣一位滿腔熱忱教學育人的高武教師，心中蒼涼到了這等地步！
滿腔熱血，已經全部涼透！
一心赤誠，完全化作冰雪！
畫像兩側，有一幅對聯，明顯是石奶奶自己寫的。
上聯是：丹心碧血，君子應駐幽冥地。
下聯是：鐵馬冰河，此后人間不值得！
左小多心中長嘆，莫名的壓抑，悲涼。丹心碧血歸天去，只因人間不值得。
這是何等的心灰意冷，何等的絕望寒心。
四面墻上，陳列著密密麻麻的軍功章，密密麻麻的嘉獎…
左近的十幾張桌子，將其他的空間占得滿滿當當的。
桌子上面桌子下面，全都是一封一封的信。
每一封，都拆開了。
石奶奶來到房中，將左小多放下，抬頭看著巨大的照片，輕聲道：“老頭子，我回家來了。你稍等一會兒，我先忙點事，就去做菜，做完菜，給你溫酒。”
言語間，就好像是丈夫還活著，妻子出門買菜回來了，再家常不過的對話。
她對面的，似乎不是一張照片，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左小多忍不住鼻頭一酸，站在巨大的照片前面，深深地彎腰，鞠了一躬。
英魂常在。
“左小多。”
石奶奶轉頭，看著左小多，看著他鞠躬行禮，眼神中終于有了一絲暖意，道：“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這是什么所在？”
左小多尊敬的道：“您是石奶奶，是石云峰副校長的夫人，這里，是石校長家。”
石奶奶淡淡的笑了笑：“想不到一個新生居然知道石云峰，想來是做了不少的功課。”
左小多慨然道：“石校長乃是當世一等一的人物，丹心凜凜偉男子，鐵骨錚錚大丈夫！我等小輩雖然見識淺薄，但如此英雄人物，卻也是聽說過的。”
石奶奶目中異色一閃，道：“難道你不認為石校長，是一個宿淫嫖娼人品敗壞的衣冠禽獸斯文敗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