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0.變化

　　06年的春節，是在家里面過的。

　　和去年有所不同的是，今年沒有太多的親戚過來一起過年，老爺子全都給打發回去了。去年那樣人一大堆固然是熱鬧了，但也太雷人了。就算家里面打掃衛生和做飯什么的都有專人在做，可一大家子人，吵吵嚷嚷的，心累。

　　以前爺爺喜歡熱鬧，人嘛，老了都這樣，就喜歡熱鬧一點。可漸漸的，隨著這兩年周方遠進一步成長，在家的時間是一年比一年短了。

　　老爺子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于是今年索性把所有想要一起過來的過年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給攆走了，就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頓團圓飯。

　　大年三十這天，一大早，老爺子就起床研磨，開始寫對聯。

　　奶奶去熬漿糊。

　　要照周方遠說，算了吧，何必這么麻煩呢？隨隨便便弄一弄，大家開心一下就可以了嘛。但是老爺子堅持要走傳統路線，那沒辦法，周方遠再是個人物，他首先在這個家里也只是一個晚輩。既然是晚輩，那就最好乖乖聽話，去裁紅紙。

　　裁好紙，老爺子也準備好了，立刻就是一通揮毫撥墨，寫下兩副對聯。

　　老爺子本身就有書法的功底，這兩年養尊處優的，天天除了遛鳥逗狗就是練習書法，去年還加入了北桐書法協會，任了一個沒啥工作的閑職。老爺子還挺開心，覺得自己的水平得到同行的認證了，其實除了老爺子誰不知道啊，說到底，是書法協會是看在老周家的份上，才把老爺子收進去的。別的不說，就大蔥去年老爺子加入書法協會之后，光是書法協會兩年下來的各種贊助費用，遠方集團就除了大幾百萬了。

　　當然這會兒不算什么錢，只要老爺子能開心就行。不過說起來還是挺讓人不爽的，老爺子的書法水平，不能說是和那些名家大拿們相比吧，但也肯定比普通人要厲害得多。可偏偏，之前老爺子幾次想要加入書法協會都進不去，現在沒這個需求了，對方卻上趕著讓老爺子加入…說起來也真的只能是呵呵了。

　　其實不僅僅是老爺子，說實話，老周家，在北桐市，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家族了。

　　全家上下小兩百口人，絕大多數集中在市區，這在三十年前已經算是相當難得的了。更不要說，老周家的子子孫孫們，再沒出息，也總有幾個進入了政府機關，反正大事兒辦不了，小事兒呢，多多少少是能幫點忙的那種，總的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家族。

　　可在此之前，這個家族卻并不受重視。這么說吧，除了周方遠的爺爺，老爺子自己當年破天荒的考上了大學，然后扶持起來幾個晚輩以外，老周家，稍微近一點的親戚，就沒幾個真正有出息的。就是靳霄他的父輩們，看看之前各家的情況吧。

　　他們家是老大，自不必說，上輩子條件是非常的差。父母雙下崗，周方遠自己工作也一般，收入也一般，長得還胖，三十出頭也每個對象啥的，簡直人生敗犬的楷模。

　　二叔家，二叔大專畢業，說起來也算不錯了吧。學的還是師范，進入了教育系統，可偏偏，這人呢喜歡搞研究搞教學，就是不喜歡鉆營搞行政，但是偏偏，研究教學什么的，他還不是那塊材料。沒趁著老爺子還在位，努力混進教育局，結果等老爺子退了，人走茶涼了，再想調動，您想的美吧。教育系統一直以來都是香餑餑，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里面擠，沒點關系沒點能力的，壓根別往這方面考慮。

　　二叔呢，以前屬于是有關系，但是沒能力，結果他自己還挺清高。等關系也沒有了，那可不就徹底GG了？前世周方遠重生前，二叔頂大混了個小學的教務處處長，你要說有點權力吧，是有的，但這權力，說白了，芝麻綠豆大，甚至還不如一個優秀教師來得實惠呢。

　　三叔在政法系統工作，前文已經很詳細的介紹過了，三叔最后混了個北桐市公安局副局長的職務，算是周方遠父輩兄弟幾人里混得最好的。不過也只是驢糞蛋兒，表面光，北桐市是地級市，市局標配五名副局長，當然也可以增減，一定范圍內浮動是沒有問題的。副局長說起來好聽，但歸根結底你得有權利啊。副局長們都有不同的分管范圍，要是能落到實權的口子，那自然是好啊。往那啥點說，收收錢啊什么的，是不是，有權利是可以實現的。那說的光明一點，有權利，也能辦事兒，走出去，腰桿子也直是不是。

　　可問題是，三叔就屬于編外的那種，實權口子基本上都讓局長和其他幾個老牌的副局長給分了，輪到他，啥也沒有。就屬于是空掛了一個副局長的頭銜，實際上就是個吃干飯的。這樣的其實最難過，真還不如去一個繁華街區當派出所所長來的過癮呢。但是沒辦法，還是那句話，老爺子還在位的時候，不說怎么幫襯吧，起碼在一定程度被，可以免得你被人欺負。然后你自己有本事，會干事兒，就這樣一點點往上爬，等爬到差不多的程度呢，便可以繼續像后來人提供助力了。

　　偏偏周家這兩位，老爺子在位的時候，一個不想上，一個上不去，等老爺子一退休，徹底涼胡，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但是啊，這些都是以前的老黃歷啦，如今的老周家，可是不簡單。

　　不說別的，還是只說關系近的幾個親戚。

　　就說二叔，早就從學校調出來，進入教育局工作了，如今幾年過去，已經是教育局的副局長了。協助局長負責語言文字、電教、教儀、教育信息化、教育報刊等工作。分管語言文字工作科、市電化教育館、市教學儀器站、《語文課內外》雜志社等工作。你要說有沒有權利？肯定是有的，權力大不大呢？其實也一般，但不管怎么說，是個實權副局長，那就已經在北桐市的地面上走得開了。

　　就北桐市這片地方，有多少人能完全脫離教育局？誰敢真的得罪教育局？自己孩子還想不想上學了？在學籍上不用多，給你稍微折騰兩下，信不信把你半身骨頭都給折騰酥了？權利不是用來欺負人的，但起碼可以讓自己免受欺負啊。更何況，現在北桐市市委市政府，都一心一意，就想著讓遠方集團扎根北桐，最好永遠別走。這種情況下，作為周方遠的二叔，親親的親二叔，呵呵，誰敢得罪？

　　當然了，總有那不長眼的。不過基本上，所謂不長眼的，不是真的不長眼，只是他看不清這背后的東西。這種人，你連這么明顯的利害關系都看不懂？能指望這樣的人有多硬的關系？基本上二叔自己就平趟了，再不濟直接局里面出面，反正是肯定不能委屈了二叔。但是大多數人還是清醒滴。

　　就說現在的教育局局長吧，老干部了，再有兩年就退了，如今雖然掛著局長的名，實際上根本也不管事兒了。倒是周方遠的二叔，說是協助局長工作，實際上很多工作局長都已經完全放權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不出意外，兩年以后，甚至一年以后，這局長的位置啊，就是他的了。到時候北桐市教育事業一把抓，只對市領導負責，大大小小也是個市級別的高層干部了，前途可是相當光明呢。

　　而且話說回來，就算不是老局長又如何呢？最多是少一些工作，二叔的地位是穩定的。誰都知道他有后臺，也都知道現在市里面對他是看重的，只要他自己不犯錯誤，就是天天打醬油也不會有人說閑話。而周方遠的這位二叔呢，是真真的坐實了自己老實人的身份，平時工作那叫一個認真負責，出去應付酒局也都提前和二嬸打招呼，在家里面是一個妥妥的妻管嚴，在老爺子面前也是各種受教育。說難聽點，叫沒尊嚴；說好聽點，這是沒脾氣，老好人性子。

　　這樣的人，就是沒背景，在單位里一般也是受歡迎的，更不要說有背景了。

　　至于說三叔，三叔已經不再公安局工作了，甚至已經不在任何單位了，他早就辭去了公職，已經完全下海經商了。

　　他的那個自助餐啊，早已金打遍全省，現在開始朝省外發展了。

　　嗯，這么說是不是有些夸張了？其實也不能說是打遍全省吧，畢竟市場這么大，從來都不可能是一家企業就能占據的。反正在北桐市，三叔開的自助餐，是最牛嗶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前文說過的，自助餐的所有食材都是從遠方食品公司直接提貨的。最新鮮，最便宜，遠方食品公司這邊，完全零利潤提供各種食材，保證三叔那邊的利潤空間。打價格戰，他是肯定不怕任何人的；打品質戰，也從來不怵；加上是北桐最早的烤肉自助，名氣已經打出去了，后來人，最多是挑一些邊邊角角的，三叔家的餐廳沒有覆蓋的區域，賺點小錢。

　　要么就來差異化競爭，比如說搞日料的，還有法餐的，繞過你這一攤，畢竟不是誰都有精力覆蓋全領域的，那也是不可能的。

　　大概來說，只要能在一個城市完全站住腳，有兩到三家分店，而且盈利能力相當不錯…這就算是打下一個城市了，剩下的，無非就是繼續擴大范圍，開分店罷了。但你要考慮到每個城市都有地頭蛇，北桐的話，周家就算地頭蛇，又有遠方集團這頭猛龍在這里控場，自然是各種魑魅魍魎完全不懼。但在外地，有時候遠方集團就不好使了，力量范圍覆蓋不到，影響力也覆蓋不到的情況下，能吃一點就吃一點，吃相不難看就行、

　　比如說南隆吧，作為省會城市，自然是魚龍混雜，牛鬼蛇神數不勝數。

　　這種地方，金波羅作為親兒子，那自然是得到了集團的全力扶持，在南隆狠狠壓制其他本土快餐，保證自己的市場份額。三叔的自助餐廳跟著敲敲邊鼓助助威什么的，也拿下了不錯的市場份額。但到此，也就算是打住了。遠方集團當然敢和省里面一些人叫板，這么大的集團了，早就已經不是一省之地的某些人能壓制的了。但三叔的自助餐廳不行，為了不引起部分人的反彈，該讓出去的利潤是一定要讓出去的。

　　再說省內其他城市，也是根據情況來調整對策的，如果說當地民風比較彪悍呢，自己這邊就相對收斂一些；反之呢，就稍微放開一些。這種事情，集團有專門的部門會進行市場分析和民情分析，三叔不用做別的，按照三比一的比例開店就是了。

　　基本上，省內，有三家金波羅，就有一家自助餐廳，而且三叔很懂事，自助餐廳就開在三家金波羅圍起來的圈圈里面，多的一家都不開。

　　出了省，這個比例就變成五比一了，不過雖然話是這樣說，但三叔家的餐廳，也是去年年底才開啟了第一家外省的分店。

　　動作有些慢，但也沒辦法，畢竟不能用加盟的方式迅速擴張。因為自助餐廳的路數，就是靠便宜量大取勝的，如果在便宜量大的情況下，還能保證新鮮，更進一步保證味道，那自然就無往而不利了。可他享受的哪些優待，是外人不能享受的，所以一旦他用加盟的方式擴張，加盟店就不會用有總店的那些優勢，沒有優勢的情況下，你憑什么賺錢？人家當地人的路數比外地人可清楚多了，到時候別說掙錢了，不賠錢怕是都難。

　　就算加盟商是本地人，也架不住本地還有其他牛人啊…總之一句話，快餐可以搞加盟商，但正經餐廳，就不太容易這么弄了。最好的而方式開始自己開分店，速度慢一點，但勝在穩定。

　　這也是和周方遠商量之后得到的答案。

　　如今二叔一家，雖然沒有大錢，但幾百萬家產是有的，反正肯定不會缺錢花就是了。

　　三叔一家，現在差不多幾千萬的身家是有的，努努力，上億也不難，但考慮到成功方式不容易復制，所以這個價值嘛，還真的不好說。

　　而這些，基本上都是周方遠帶來的，所以家里人，現如今對周方遠，那個各種捧，甚至已經有一種，只要周方遠說的就都是對的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