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雅坐在辦公室一邊的沙發上,手里端著一杯水,正小心翼翼的看著周方遠。
周方遠坐在辦公桌后面打電話,說實話,這一幕和她想象中的、記憶中的截然不同。
在她的記憶力,和周方遠的上一次見面,那還是在港島。雖說兩人后來也見過一兩次面,但印象最深刻的毫無疑問還是第一次見面。當時他不小心撞到了對方,結果自己卻把腳給扭傷了,得知對方是賽事舉辦方之后,她的心里滿是后悔和害怕,生怕對方找自己的麻煩,到時候回到團里一定會被批評,說不定還會被處分…可事實上,周方遠不僅沒有怪她,還把她送到了醫院,替她出了醫藥費,同時還為她免除了麻煩。
雖然當時一起的小伙伴都打趣,說對方是看上自己了,但童雅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人家那么有錢,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人家怎么可能喜歡自己啊。
可是后來,她的這個想法開始動搖。
主要是周方遠對她的照顧太全面了,又是最好的醫生治療,又是最好的病房看護,又是各種補品,后來甚至想要邀請自己加入他的傳媒公司。當時童雅自己腦子里都是懵的,迷迷糊糊就答應了對方。后來爸爸說那樣不合適,還專門去北桐,還有來京城看看他的產業到底是不是真的。
看了,是真的,可是爸爸還是不同意。
童雅還記得,當時自己自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哭了好久呢,她感覺自己的“愛情”被父親給扼殺了,但她不能反抗自己的父親,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抗,只能強忍著心里的難受,接受父親的安排。好在公司方面對她寬厚,允許她簽訂臨時的合約,同時還幫她解決了上學的問題,一邊上學,一邊還能接一些小的活動,同時還能接受一些專業的訓練,這對于其他想要成為明星的年輕人來說是根本不能想的。
可偏偏就在她這里實現了,這讓她如何能夠不高興?
結果高興的時間還沒多久,遠方傳媒的一系列方案就傳了出來,雖然父親及時找到公司為自己簽訂了正式的合約,但她知道,自己終究是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別的不說,就說前幾天來公司,看到了好幾個生面孔,都非常的年輕。而且男的帥氣,女的漂亮,一看就是公司簽下來的新人。原本自己應該成為公司最受重視的新人,可現在,真的不好說了呢。
看著周方遠,看著他打電話的樣子,童雅有些開心,因為她終于又見到了這個大哥哥,但也有些難過,她不知道大哥哥是不是還喜歡自己,如果他不喜歡自己了,自己以后可該怎么辦啊…而且大哥哥和以前也不一樣了,以前的他笑起來就真的和鄰家大哥哥一樣,而如今的大哥哥,身上多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感覺更嚴厲了,就像是父親一樣…
不過,他還是那么帥呢!
童雅心里默默的想著。
“喂?是李導嗎?”
圈子里的人,電話不是什么太難打聽的東西。
如果是外行人,想要弄到圈子里導演或者明星的電話,那是無比艱難的,一般人根本沒這個本事,也根本不可能搞到這些電話。
但孫婧不同啊,不說現在遠方傳媒在國內的聲勢,就說孫婧她本人,在圈子里也是混了多年的,大學畢業就進入了娛樂圈的某公司,從底層做起,用了三年的時間做成了副經理,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了。雖然當時她所在的公司實在不算是什么大公司,說實話,比起遠方傳媒也好不到哪去,比起潛力更是遠遠不如遠方傳媒。但她畢竟是高管啊,平時也經常會聯系圈子里的各種人,所以人脈算是比較廣了。
李導的電話孫婧是沒有的,但別人有啊,她只需要問一下,就很輕松的問了出來。
誰讓她現在是炙手可熱的女總裁呢,只要不是和她有仇,或者故意要擋路的人,這么小的事情還不是分分鐘就能辦到?
拿到了電話后,周方遠直接打了過去,等了大概十幾秒,對面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是我,你是?”
電話對面傳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很沉穩,聲音也不難聽。
“李導你好,我是遠方傳媒的周方遠。”
周方遠自報家門。
對面的李導明顯楞了一下,可能是回味了一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哈哈哈,原來是周總啊,幸會幸會,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李導的聲音變得熱情了起來。
也是呢,現在誰不知道遠方傳媒這些事兒啊,不光是明星想要加盟遠方傳媒,包括那些導演和幕后工作者,也有大批人想要和遠方傳媒建立合作關系。而且就算是不建立合作關系,眼瞅著又一個傳媒圈的小顎崛起,傻子都懂得結個善緣啊。
“其實早就想要和李導您聊一聊了,這不是一直沒機會么?正好今天有時間,我又是剛回京城,就像這請李導吃頓飯,您看您有時間嗎?”
其實按照老禮兒來說,請客吃飯,一般是要提前三天就安排的。提前三天那叫請,提前兩天那叫叫,當天才聯系,那就有些不像話了。一般來講就是特別特別特別親近的人才會這樣,或者一家人之間才會如此的不講究,不然說出去讓人笑話。
周方遠也是沒辦法,之前孫婧一直解決不了寶寶那邊的事情,因為自己這邊一直有事兒,所以孫婧也從來沒和自己說過。現在眼瞅著電影馬上就要開拍了,其他方面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了,他才知道寶寶那邊還沒有音訊,說起來,也是真的時間緊任務重了。
也是得虧他還知道寶寶參演《盲井》的這個事情,不然他也想不到給李導打個電話,現在電話接通了,自然是趕早不趕晚了。
雖說臨時起意想要請對方吃飯突然打電話什么的確實是挺失禮的,不過周方遠也顧不了那么多了。而且他自己也早就想通了,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的,現在他周方遠強勢,有錢有人有路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搭上他這趟車呢,他稍微拿拿架子,或者稍微不那么在意禮數,相信對方也不會說什么。而且更仔細想想,對方怕是不僅不會說什么,反倒還會很開心也說不定呢。
事實上他沒有猜錯,在聽到他的話之后,李導那邊楞了一下,果然就緊跟著笑了起來。
“周總有請,我當然不能拒絕啊,不過真的很不巧,我這邊正好有些事兒,現在不在京城,您看…”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人家都不在京城,不管是真是假吧,吃飯這事兒是搞不定了。
“周總您是有什么事兒么?”
末了,李導問了一句。
“哈哈,沒什么事,就是想認識一下李導,以后說不定咱們還會有合作的機會呢。”
“那是,有時間,等我回京城,一定給周總您打電話,對了,這就是您的電話號嗎?”
“嗯,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李導您是大忙人,您先忙您的,等您什么時候有時間了,咱們再抽空坐一坐。”
“那敢情好…”
“對了,有個事情還得和您打聽打聽。”
“您說…”
“這樣,我最近有一部電影準備開拍您是知道的吧,其實方方面面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差一個男二號。我之前聽說過一個人,雖然是個跑龍套的,但據說演技不錯,我想問問您看看您知不知道這人現在在什么地方。”
“跑龍套的?你說的是…”
“寶寶,您聽過這個人么?”
周方遠笑著問道。
李導那邊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輕笑一聲,“原來這才是周總您真正的目的啊。”
“呵呵,李導,這么說您就誤會了,找人是真,認識一下您也是真,說起來,相比找人,其實我更想和您認識一下。”
周方遠繼續笑呵呵的。
他倒也沒有撒謊,李導呢,在圈子里其實不算什么有名氣的大導演,普通老百姓更是不知道這人的名字,這人的導演生涯其實也挺一般的,拍出來的電影屬于叫好不叫座的那種,票房賣不出多少,倒也能拿拿獎。
不過未來他的表現不太好,周方遠還記得他重生前有一部超級神片,說的是演藝圈這些事兒,當時在某瓣上面評分可謂是跳水一半的跌落,或者說從來就沒起來過。不僅如此,票房也是垃圾到爆,整個電影簡直不能看。可就是這樣一部電影,居然都把同期上映的李導的另一部電影給碾壓,李導的電影險些都沒有達到前面那部神作的零頭。
但這不能說李導是沒水平的,他的水平還是有的。
比如說91年的時候,他就為德國電視臺拍攝了紀錄片《婦女王國》。94年又拍攝了紀錄片《歡樂的絕唱》。96年的時候,還為抗戰50周年而創作了紀錄片《痕》。
直到今年,他執導了個人首部電影《盲井》,最終該片入圍第40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影片獎,還獲得第5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藝術貢獻銀熊獎,雖然都不是什么大獎吧,但這份表現也算是不錯了,屬于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而且他的粉絲也不少,有那么一批觀眾就特別喜歡他的電影。
再過十來年,也就是13年的時候,他還憑借青春愛情電影《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入圍第50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藝術指導獎。14年,擔任戰爭電影《智取威虎山3D》的編劇,該片入圍第30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改編劇本獎。
可以說,這個人的水平肯定是有的。
前世就有很多人夸獎他,說他的作品無論是在內容上還是在形式上都顯示出強烈的現實主義追求,說他保持了作品里的內容的統一和風格的連貫,還說他的電影中透露出一種濃濃的冷冽的寫實風格。這一點,從他早期的紀錄片中就可以看的出來,其影視作品呈現主要以邊緣人物為主,與隱喻抽象的藝術審美和談學輪道的知識概念不同,李導對于現實題材的記錄式呈現更能直指文化土壤和社會環境。貼近現實、關注邊緣人群、紀錄片風格、小眾,成了他的標簽。
可說實話,壞就壞在這個小眾上面了。
什么叫小眾?人少就叫小眾。
越是小眾的電影,就越難賣出票去,畢竟脫離了打中的審美觀和娛樂觀,大部分的觀眾是不買賬的。
不能說大眾的審美就不好,也不能說小眾的娛樂觀就不對,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足,只能說,人與人的喜好不同,有的人的喜好就很大眾,有的人的喜好就很小眾,可對于一個商人來說,大眾的追求才是最重要的。畢竟要賺錢,還是要考慮更多觀眾的意見。李導或許是真的很有追求吧,結果在小眾的路上越走越遠,結果到最后那一小撮小眾的觀眾都有些不太喜歡他的作品了,不得不說他已經走上了偏路。
但必須要承認的是,這種人的存在是很有意義的,如果整個電影藝術都是大眾化的審美,那對電影藝術來說也不是好事兒。
老郭的相聲里有句話說的好,“雅到極致不風流”,可能李導就是在“雅”的方面太過于極致,太俗和太雅都不行啊,但極致的雅,很多時候也能為藝術提供更多的選擇。
所以不能說李導到底是對是錯,但對于這種人,周方遠還是佩服的,起碼這人能堅持自己的道路,無論成敗都能堅持下去,也算是了不起。而且后世他在某次采訪中也抨擊了國內的院線,雖說他的話里面可能有撒氣的成分在,但那也是事實存在的現象啊。
也因此,說是想要認識一下對方,這話不是在胡說呢,當然也不完全是真心話就是了,反正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墻,這個道理周方遠是懂得,他愿意認識更多的人,李導這樣的人,當然他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可能他的語氣確實是挺誠懇的,李導也沒有表現出不高興的情緒,他呵呵一下。
“周總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樣吧,我可能三天以后會回京城,不如咱們見面再談如何?”
“當然可以,到時候我就掃榻恭迎李導了。”
“過了過了,周總您可太過了。”
李導笑呵呵的說道。
結果還是給支到了三天后,也罷,反正電影的拍攝也不差這三天,索性就等三天以后見面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