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虎年除夕

　　1999年2月15日，星期一，農歷12月30日，己卯年，丙寅月，戊戌日，虎年，除夕。

　　今天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大年三十了，過了今天晚上十二點，就是農歷新的一年開始。

　　大清早到店里放了爆竹，點燃了旺火，把年末獎金部發下去，接受了下面員工的一堆祝福之后，周方遠一家三等著木頭堆成的旺火一點點燃燒殆盡，這才開車往周方遠爺爺家的方向駛去。

　　這應該也算是所有華夏人民的傳統了吧，只要有那個條件，過年的這一天都會到爺爺家過年，周家也不例外。

　　周方遠的爺爺家在輕工局家屬院里面，緊挨著地震局，與北桐市兒童公園的北門隔街相望，距離段清宜家直線距離只有幾百米而已。不過周方遠爺爺家是一片老舊的樓房，這樓房的存在歷史已經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比周方遠的年齡都大。

　　這算得上是北桐市前幾批樓房了，這房子在當年來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事實上直到現在，有些人家也在為住上樓房而努力著，而周方遠的爺爺十幾年前就住進了樓房，老爺子當年確實也是北桐市首屈一指的人物。

　　南隆理工大學的高材生，恢復高考之后的第一批大學生，老爺子大學畢業回到北桐后，在整個北桐市內都可以算得上是學歷排名前幾的人，若非老爺子天生不是當官的料，也不會在輕工局一直干到退休了。

　　不過老爺子在北桐市頗有人脈，門生故舊極多，即便已經退休了，也會有不少人來拜年，想要辦些什么事兒的話，也多少能找到些關系，只不過只限于一些簡單的事情罷了，難度太高的，老爺子就力有未逮的。

　　閑話扯遠了。

　　總之，過年的時候家人都要到這里聚餐。

　　往年的這個時候，對于周方遠來都算得上是一場難關，尤其是重生之前的那幾年，這一天對于他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災難，期待和畏懼的心情在他的心中不斷糾纏。

　　期待，是期待一家人的團聚，有好吃的，好玩的，有春晚可以看，可以和弟弟妹妹一起玩游戲。當然了，這種期待只持續到了高中畢業，高中畢業后，期待就沒有了，剩下的都是畏懼。

　　畏懼家人鄙視的目光，畏懼家人的各種詢問，畏懼看到因自己不爭氣父母和誰話都底氣不足的畫面。雖然是最親的一家人，但攀比執行總是會有的。周方遠的二叔是學老師，雖然這份工作感覺挺一般的，也沒什么油水，但終究是為人師表，是值得尊重的職業。三叔不用了，民警叔叔，年紀輕輕已經是副所長，未來不可限量。

　　周方遠重生前，二叔已經是學校的領導，三叔當上了副局長，姑姑在街道辦上班，雖然只是一個科員，但也算有份正式工作。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孩子都很有出息。

　　二叔家的大妹妹周方慧雖然學習成績也一般，但人家嫁了個不錯的老公，妹夫家一家都在鐵路工作，生活相當好。姑姑家的二妹妹于佳敏，那時候大學剛畢業，在蘇杭上班，據和當地一個電視臺的主持人正在談戀愛。三叔家的三妹妹周方瑜正在上高中，考上了北桐二中，那個年代二中依舊是北桐最好的中學之一。二叔家的妹妹周方玥剛上初中，但因為從學跳舞，有很深的舞蹈功底，早早就被二叔送到了遼省某個相當不錯的封閉式舞蹈學校上學，據那所舞蹈學校和不少知名的舞團都有合作關系，妹又長得很漂亮，未來未必不能成為一個明星。

　　幾個妹妹，要么是有出息，要么是命好，總之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他這個大哥，文不成武不就，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每次參加家庭聚會，雖然家人什么都不，但他總覺得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帶著一絲鄙夷。當然這也是正常的，畢竟他上一世過得那簡直不叫人的生活，把一個家都敗得差不多了，自己還是一事無成，人家沒把鄙夷直接寫在臉上已經是夠給他面子了，他還有什么資格奢求太多？

　　但是這一世不一樣了。

　　如今的他，學習成績不多好吧，班第六年級第二十二的名次也是完能拿得出手的。家庭條件更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的北桐人，可以不知道市高官和市長叫什么名字，但絕對不會不知道金波羅的名字。金波羅現在已經幾乎成了北桐市的招牌，距離北桐較近的幾個城市的普通人，只要一提起北桐市，就必然要提起金波羅。

　　這樣的變化，相比前世可謂是天翻地覆。

　　所以周方遠再也不用擔心家里人會露出鄙夷的目光了，因為他家已經徹底的翻了身。所以他現在對于過年已經沒有了畏懼，相反，他對過年充滿了期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白色的寶馬汽車拐進家屬院門前的短街，街道很窄，只能容納兩車并行，好在這年月的北桐沒多少私家車，大街上都看不到多少，這樣的短街里面就更少了。

　　一路無阻的行駛到輕工局家屬院，一路上不少人都對汽車行注目禮。沒辦法，純白色的汽車本就惹眼，寶馬又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牌子，這里住著的人都是輕工局的家屬，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普通職工，他們何時在這條短街里見過這樣的車？

　　等車子駛入輕工局家屬院之后那就更加了不得了，正在院子里放炮子的孩子們還好，但陪著孩子的家長們可就淡定不能了。大家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汽車進入大院，然后一點點的穿過大院，最后停在了二號樓一單元門前。

　　當周家三下車，打開后備箱往外取各種年貨的時候，眾人更是徹底失聲。

　　好半天，才有議論的聲音響起。

　　“那是周建國吧？臥槽，他這是…發什么財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你不看電視啊，周建國現在可是發達了。咱們北桐現在最有名的金波羅快餐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就在東星大廈底下，等等，你意思是，他給金波羅干活呢？”

　　“什么呀，他就是金波羅的老板！”

　　“不是吧，他就是那個金波羅的老板？我聽那個店往死能掙呢。”

　　“可不是咋的，人家現在是大老板了。”

　　“好家伙，不得了啊不得了，這老周家是哪個墳頭冒了青煙了，居然出了這么個人物。”

　　“那可不好，這人啊，時來運轉那真的是干什么都成，看見那車沒？你猜猜那車多少錢？”

　　“額…怎么著也得二十多萬吧…”

　　“你快揉回去哇，二十多萬？我跟你，那是寶馬，世界名牌，就這車，沒個八九十萬你連想都不要想，二十多萬連三分之一都買不了。”

　　“八九十萬？這么貴嗎？”

　　“那當然，這可是高檔轎車，我媳婦他們廠廠長都開不起的豪車，現在知道人家發達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好家伙，真是不得了啊。”

　　這段對話就發生在距離周方遠不足十米的地方。

　　那兩人也沒有特地壓低聲音，所以周方遠隱約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周爸也聽到了，父子二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浮現出開懷的笑容。賺錢為了什么？除了為了讓生活更好一些，還不就是為了有面兒？周方遠承認自己很俗，但他就是這么個大俗人啊，他想要掙錢就是為了過上好生活然后有面子，要不為這些，人這一輩子還有啥意思？

　　有錢了，人就不能太氣，今年過年因為太忙，周爸和周媽年前沒時間過來，所以沒法幫爺爺奶奶買年貨，今天大年三十總算是有時間了，周爸今天一大早趕在開店之前就買了很多東西，后備箱都快裝不下了。

　　光是各種高檔酒就買了十幾瓶，每一瓶的價格最低的都在兩三百元以上，相當于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放到后世就是兩三千一瓶，已經算得上是相當不錯的酒了。

　　周方遠的爺爺喜歡來點白酒，以前沒錢不了，現在有錢了，孝敬一下老爺子是應該的。其實周爸還想買更貴的酒，只可惜一般的酒行沒有太多名貴酒的存貨，而過年的時候又是賣酒的好季節，便是有，也怕是早被人買光了。周爸今天早起才買，能買上才有鬼了。

　　除了酒，還有各種保養品等等，反正周爸今天是真的下了血本，后備箱這滿滿當當的一車廂東西，就得一萬。

　　把所有年貨都取出來，鎖好后備箱，一家三準備上樓。樓道門早有一堆街坊站在那里了，看見周方遠一家三走過來，大家紛紛打招呼，周爸和周媽也笑著回應，周方遠卻懶得理這些人，提著東西三步兩步跑上二樓，放下東西用力的敲了敲房門。

　　“來啦！”

　　奶奶的聲音響起，然后房門被打開。

　　“奶奶過年好！”

　　周方遠一看到奶奶，立刻大聲的喊道，他的這一聲喊，等于是拉開了他重生之后第一個除夕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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