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五塊婆婆

　　興旺村是個不大的村子，因外靠近城市，所以村子相對發達，比那些遠離城市的村子要漂亮得多。

　　村子里的路面全都是平整的水泥路，路面也很干凈，沒有亂七八糟的垃圾。道路兩側還有路燈，如果不是因為上廁所實在不太方便，而且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牛屎味的話，把這里說成是一處小型的別墅區，恐怕也是完全可以的。

　　在于禁的帶領下，兩人很快就出了村，過了一條馬路，進入了相鄰的紅旗村。

　　兩個村子雖然只隔了一條馬路，但確實是兩個不同的村子，而且這倆村子歷史上還發生過各種斗毆事件，不過這都已經是老黃歷了。這些年隨著城市的發展，兩個村子之間以前引發各種沖突的理由都已經不存在。

　　隨著越多的外來人口到來，原本都是家族式結構的兩個村子，現在已經完全變得魚龍混雜，哪里還能爆發以前的沖突？

　　當年的事情已經全都成了歷史，如今興旺和紅旗兩個村子，都只是普通的村子而已，村子里的干部也會經常走動，甚至相互還是鄰居，再也沒有往日的那種敵對情緒。

　　于禁帶著周方遠走進紅旗村，如果放到二十年前，他倆怕是會被直接打出去。但現在，根本沒人搭理他們。

　　兩人在紅旗村里七拐八拐的，就在周方遠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于禁突然停下腳步。

　　他回過頭來，先是將手指豎在嘴巴上噓了一聲，示意周方遠不要發出聲音。周方遠點點頭，表示明白。

　　然后于禁就開始手腳并用，很是輕盈的爬到了旁邊的墻頭之上。爬上去之后，他先是看了看院子里面的情況，可以看到，這貨眼鏡下方的那一雙小黑豆豆，立刻變成了大一號的黑豆豆。

　　于禁低下頭，看了周方遠一眼，用力揮手示意周方遠也上去。

　　爬墻上樹什么的，對于村子里長大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輕松了，周方遠甚至不用助跑，抬腳在墻上凸起的部分輕輕一踩，稍微用力整個人就跳了起來，雙手勾在墻頭，借著巧勁往上一甩，一瞬間就上了墻頭。

　　“你看啥呢…”

　　周方遠笨想這么問，結果院子里的一幕，或者說，院子的更里面，房子里的一幕，讓他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兩具白花花的不可描述的東西，正在土炕上做著不可描述的事情，整個過程完全不可描述，周方遠只覺得自己都有些不可描述了。

　　他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再看看房間里的那兩人。

　　心里不由得有些佩服。

　　大白天的就在家里做早操，了不起，吃了早飯沒？就不怕劇烈運動后血糖一下子太低了嗎？吃啦，那就不怕胃下垂嗎？而且至于嗎這么猴急，難道昨天晚上還沒運動夠不成？像是某些小說里描述的各種清晨運動，周方遠表示，可以有，但是并不常見。一般人剛剛睡醒渾身發軟，哪里有力氣做這種事情？而且一會兒不要上班嗎？到時候雙腿都打抖，怕是恨不得被領導罵一頓才開心？

　　但是不對呀…于禁這家伙是怎么發現這里的？

　　周方遠心里疑惑，看了對方一眼，本想發問，卻見這騷男眼珠子都是直的，臉上一片潮紅，一副情不能自已的樣子。

　　周方遠伸手捂了捂額頭，也對，對于于禁這種還沒嘗過肉味的小男孩來說，這一幕的沖擊力確實是有些大。這年頭互聯網還沒有普及開來，網吧在北桐都還沒有出現，某島的紀錄片也還沒有走入廣大男性朋友的生活圈之中，他會有這種表現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這場面對于周方遠來說就是小意思了。他隨意掃了兩眼，就不由得搖了搖頭。

　　男人身上肥肉太多，戰斗力肯定不行。而且體位老套，完全沒有任何情趣可言。

　　他只看一眼就失去了興趣，準備轉身下去。這里面現在發生的一切，他看在眼里不僅無法產生任何欣賞的情緒，反倒覺得是在污染自己的雙眼，他覺得自己應該立刻去洗洗眼睛才對。

　　正這么想著，院門突然被人敲響，房間里兩人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時間差不多了啊！”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而且聽聲音歲數不小了。

　　這句話說完，房間里的兩人陡然加速，各種白肉亂顫，周方遠實在看不下去了，轉身從墻頭上跳下。于禁這貨還在上面，周方遠抬頭看了看，見對方完全沒有下來的意思，他也不催，反倒是向前走去，他其實挺好奇的，剛才在院門外喊話的老人到底是誰。

　　轉過前面的拐角，周方遠看到了說話之人。

　　穿著一身花布襖，正坐在小院外的破木樁上，嘎嘣嘎嘣的嗑著瓜子。

　　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老太太而已，不過當周方遠看到她肩上的灰色挎包時，一下子明白了這人的身份——這不正是傳說中的五塊婆婆嗎？

　　她的破布兜出賣了她的身份，讓周方遠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老婆婆也是個傳說之中的人物，在周邊的村子里非常有名氣。周方遠上一世無緣得見，只因為如果歷史不發生改變的話，明年的這個時候，五塊婆婆恐怕早就只剩一把灰了。

　　而關于這個傳說人物，還有一段順口溜在村民之間流傳。

　　順口溜怎么說來著？哦，對了，是這樣——席五塊，炕五塊，婆婆五塊你五塊！

　　沒錯，這老婆子就是個拉皮條的，手底下有多少姑娘沒人知道，反正經常會換人，而且每次二十，據說她自己收十五，姑娘收五塊。當時這順口溜也是相當出名，基本上村里所有的小孩都會。

　　還有傳說，說是這五塊婆婆的身上，從來都掛著個破口袋。不管身上其他衣服怎么換，那個灰色的破口袋就是不變，哪怕再破再舊打著補丁也不換，幾乎已經成了她本人獨一無二的商標。

　　周方遠也是因為看到了破布包，再回想剛才看到的東西，和這老婆子喊話的內容，這才一下人認出了她的身份。

　　不過這老貨結局可不大好，大約是明年年初吧，也不知怎么的，就和一個顧客發生了沖突。結果她被人用鐵鍬拍在了腦門上，當場就人事不省。小姑娘被嚇跑了，那個客戶也跑了，結果這老婆子被人丟在角落里，過了大半天才有人報警。

　　等警察和120過來的時候，五塊婆婆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那個顧客沒找到，老婆子手下的姑娘也沒找到，畢竟這些城郊的村子里，流動人口往往很多，其中大部分人都還沒有辦理暫住證，最重要的是，這個年代的北桐市還沒有天眼系統的存在，一個完全沒有身份的人就這么跑進市區，哪怕全市的警察全都出動，跑斷腿都未必能抓到。

　　這事兒就這么不了了之，老婆子也沒個老伴兒沒個子女的，最后還是市里面出錢，把她葬在了北桐市的公墓之中。

　　當時這事兒在周圍的村子里可是被議論了非常久呢，大家都猜測那個兇手的身份，也都開始猜測那些姑娘的去除。當然他們不是想去幫忙，他們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聯系一下，花個十來塊錢玩一把？

　　可惜隨著老婆子過世，那些小姑娘也全都不見了，沒人知道她們去了哪里，為周圍十里八鄉村名的娛樂活動而努力工作了幾十年的五塊婆婆，至此徹底劃上了句號。

　　這些內容說起來很長，但實際上回憶只是一瞬間，周方遠看著對方的臉，對方也看著他，然后周方遠就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繼續朝前走去。一直走到前面的拐角，才拐到了一旁。

　　大約三分鐘后，他重新繞回了自己之前的位置，于禁還蹲在墻頭，周方遠哭笑不得的跳起來，照著對方的屁股狠狠扇了一巴掌。

　　這一下他打得非常用力，啪的一聲，打了于禁一個激靈。

　　他連滾帶爬的從墻頭上跳下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驚懼之色。直到他看到身背后的周方遠，臉上才露出意外、恍然、松了口氣等表情。

　　周方遠滿頭黑線，這貨不會是看得太入迷，連把自己帶過來這件事也忘了吧。

　　不過他沒問，估計問了對方也不會承認。

　　“真是的，我看得好好的，你干嘛要嚇唬我啊…”

　　回去的路上，于禁一個勁的抱怨。

　　“行了吧，那有啥好看的，等你長大了，怕是讓你看你都不會想看呢。對了，剛才那事兒，不用謝啊。”

　　周方遠斜睨了對方一眼，不屑的笑道。

　　“鬼才謝你！”

　　于禁沒好氣的撇了撇嘴，“不過說真的，要是真的讓我每天都看的話，就算不睡覺不吃飯都可以啊。”

　　說著，這貨臉上又露出陶醉和憧憬的神色。

　　周方遠此時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撬開身邊這人的大腦，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長的，怎么每天就想些這種東西卻還能考上博士成為人生贏家呢？莫非這就是專注的力量？

　　這一刻，周方遠被自己的猜測深深震驚到了。

　　兩人邊走邊鬧，很快就回到了興旺村，正準備去三哥家的玩會兒游戲機，前面突然閃過一道人影。

　　男性，穿著灰色的工作裝，一邊跑一邊提褲子，同時慌慌張張的朝周圍看。

　　“咦？胖子，你看，那是不是剛才的那個男人？”

　　于禁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周方遠凝神一看，不由得笑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剛還說想去三哥家玩兒游戲呢，結果現在跑出來的，可不就是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