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但是我不想做棋子
唐川穿一身貼身睡袍盤膝坐在軟塌上，面對著矮桌上的鏡子，雙眼微闔仿佛睡著了一般，一頭剛剛洗過的長濕漉漉的披散在后背上，漆黑如墨，更襯得他面如冠玉唇紅齒白。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依舊是一襲雪白漢服的唐千機走了進來，他的氣質一如既往的仙兒，只是手里拿著的不是折扇，而是一只吹風機，這就讓他仿佛一下墮入了凡塵。
“義父。”唐千機走到唐川的身后先躬身行禮，哪怕唐川的眼睛是閉著的，他的躬身也沒有打半點折扣。
直起身來唐千機去把吹風機插好，跪在唐川的身后道：“義父，我為您吹干頭。”
唐川閉著眼“嗯”了一聲，他親生的兒子已經死了，但是他收養的每一個都是他的兒子。
他對他的兒子們一視同仁，如果一定要說他對哪個兒子比較偏心的話，那就是唐千機了。
而唐千機也是最孝順的一個，只要唐千機在唐家堡的時候，就一定會親自侍奉唐川。
開啟了吹風機的暖風，唐千機伸手輕輕托起了唐川的如墨長，然后仔細的去吹干。
他的動作很輕柔，就像唯恐動作大了會扯斷了頭，唐川的每一根頭都似是高貴神圣的。
高科技的吹風機有著養護的作用，柔柔的、暖暖的，讓人就像是醺然欲醉。
吹干了唐川的頭之后，唐千機從腰間拿出了一把精致的犀角梳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幫唐川把每一根頭都梳理得順滑，一絲不亂，同時手指也配合著梳子給唐川按摩著頭皮。
指尖按摩的穴位可以讓人心靜神寧，但不知為何唐川有些心煩意亂，沉吟了下，唐川道：“千機，你對小玉成為門主繼承人怎么看？”
“義父，大小姐資質不錯，又有氣運在身，唐門有他領導定然會蒸蒸日上！”唐千機溫文爾雅的微笑著，繼續給唐川一邊按摩一邊梳頭。
“千機，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你是一個很驕傲的孩子。你從小就什么都比別人強，如果有人哪個方面比你強了，你卯著勁兒哪怕不吃不喝都要過他。”唐川也依舊是閉著眼安坐著說道：“其實，就算是我也是很屬意你來做門主繼承人的…”
唐千機梳頭的手微微一抖，一根長便隨之悄然飄落，唐千機慌忙道：“對不起義父，我不小心…”
“沒關系，千機，在我的心里，你能文能武，殺伐果斷，又虛懷如谷，有大將之風，做門主繼承人真的是最好的人選。”唐川感慨著道：“你自己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吧？”
“義父謬贊了…”唐千機繼續給唐川按摩梳頭，他的手指已經恢復了穩定有力。
“但是你應該懂得，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唐門自古以來都是嫡系做掌門，這是傳承了千年的規矩！”唐川閉著眼沉聲道：
“旁系子弟當門主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嫡系各家也不會支持，即便是其他旁系子弟也未必就會贊同，或許到百年之后唐門能夠打破嫡庶之見，但至少現在不可能。”
“義父，我懂得。”唐千機的眼中閃過一絲幽怨。
“千機，義父對你如何？”唐川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義父對我親如父子，恩同再造！”唐千機認真的道：“義父若有差遣，千機愿赴湯蹈火！”
“呵呵…”唐川滿意的笑了：“不需要赴湯蹈火，義父只要你能好好的對小玉就好。
“你知道的，義父就只剩下了小玉這一個親生的女兒，原本義父是想著能把你們配成一對，這樣義父百年之后也就放心了。
“可是世事難預料，小玉已經有了她喜歡的男人，你們做不成夫妻，但是還能做兄妹。
“千機，小玉一個女孩子要撐起唐門不容易，義父不可能永遠保護她，所以義父只希望你能夠代替義父去保護她，不管她是不是當門主的人才，你也一定要站在她的身后…”
唐千機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卻是強顏歡笑道：“是，我知道了義父，您放心，我會保護她的…”
就在這時，忽然外面傳來了紛亂之聲，一開始還只是幾個人在大喊大叫，但是到后來喊叫的人越來越多。
唐川不禁微微皺眉道：“什么事？”
“大概是哪位兄弟在外面又做了揚名立萬的事兒回來了吧。”唐千機笑了笑：“也不知道哪位武林同道又倒霉了。”
“呵呵…”唐川聽了不禁也笑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吶，和武林同道切磋是好事，但一定要注意尺度，不要傷了同道之誼。”
“義父放心，這個我們都懂得。”唐千機恭謹的應道。
忽然“轟隆隆”的響聲宛如山崩地裂般響起，又仿佛是海水沖垮了堤壩，驚濤駭浪往唐家堡席卷而來！
唐川一直閉著的雙眼猛然睜開，他想要站起身來，哪知道才剛剛起來一點兒，腰都沒能直起來就身不由己的向前撲倒，他只覺渾身酸軟無力，一點兒勁兒都使不出來。
“義父，您怎么了？”唐千機連忙關切的問道，然而他卻是起身向后退了幾步，和唐川拉開了距離。
“千機…”唐川一顆心沉到了谷底，緩緩地回過頭來看著唐千機：“你對我…做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梳子泡過東西，干了之后看不出來，被熱蒸汽一蒸就會融化，和剛剛熱水洗過的頭很配，能讓義父您更好的休息。”
唐千機笑了，依舊是笑得溫文爾雅：“義父請放心，我們親如父子，我是不會害您的。只是您平時實在太操勞了，今天晚上生什么事您就別管了，安安心心的休息就好。”
外面的轟鳴之聲越來越響，同時伴隨著的還有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像是已經有人死了。
唐川的臉色很難看，盯著唐千機的目光充滿了痛苦之色：“千機，門主之位，真的那么重要？”
“義父，您已經是唐門門主，或許您已經厭倦了這種高高在上的滋味，但是我還沒有。”唐千機的眼中閃爍著火熱光芒：“華夏六大派的門主，六大武林至尊之一，怎么不重要？
“我唐千機忠心耿耿為唐門辦事，年輕一代里再也沒有能與我比肩者！就因為我是旁系，就只能把門主之位讓給嫡系的唐玉，這公平嗎？
“您在伴生緣盛會之前告訴了我唐玉是女扮男裝的事情，并允諾事成之后讓唐玉嫁給我，所以我決定聽您的，雖然成不了唐門門主，但是成為唐門門主的男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把繼承人的機會讓給了她，在所有人眼里我心服口服甘拜下風，如果接下來她嫁給我，然后她當門主，我當副門主站在她的身旁，這或許是皆大歡喜的最好結果。
“可是您又告訴我約定不算數了，唐玉已經有了她喜歡的男人，呵呵，所以按照您的意思，我就必須再退一步，從她的丈夫變成了她的打手，還是終身的免費打手…
“義父，您對我親如父子，但終究也只是‘如’，并不是真的親父子！我知道，對于您而言，我也不過是一枚有用的棋子而已！
“但是我不想做棋子！”說到這里的時候唐千機臉色一點一點的陰沉下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唐川：“我要做下棋的人！”
吊腳樓在二樓地基外架上了懸空的走廊，安裝有獨特的s形曲欄靠椅，俗稱“美人靠”，這是因為姑娘們常在此挑花刺繡，向外展示風姿而得名，此時唐門姥姥就斜斜的倚靠在這美人靠上，靜靜的俯瞰著黃昏后人來人往的唐家堡仿佛一幅生動的畫卷。
夕陽西下，最后一米陽光映亮了唐門姥姥那張完美無瑕的絕色面頰，也為她那風姿綽約的魔鬼曲線勾勒出一道金邊兒，她就是這一幅畫卷之中最美麗的景色。
不少男人在路過唐門姥姥的吊腳樓時，都會不由自主的悄悄偷看一眼、兩眼、三眼…
盡管明知道這是他們的老祖宗，盡管明知道姥姥一怒血流成河，但還是忍不住會看，在他們的心里姥姥就是至高無上的神明，卻又因此而有著禁忌的誘惑，姥姥身上那獨特的魅力甚至會讓他們忘記一切，只想偷偷的看一眼、兩眼、三眼…
唐門姥姥并不在意，誰偷看她她都知道，但是人活到一定歲數的時候，很多年輕時會很在意的事情也就都看淡了，何況偷看她的都是她的子孫后裔，甚至唐門姥姥還會因為他們那震驚于她絕世容顏的樣子而心情愉快，只是…今天偷看她的人似乎有點兒太多了，也有點兒太肆無忌憚了。
秀眉微蹙，唐門姥姥輕輕閉上了眼，腦海中不禁回想起那個讓她兩眼充滿血絲像得了紅眼病一樣的騷年。
這真是一個神奇的騷年，可惜只是把小玉當成兄弟，否則如果入贅唐門，唐門的未來就太值得期待了…
唐門姥姥笑了笑，她覺得自己今天在外面坐得太久了，便站起身來走進了房間。
生命在于修煉，唐門姥姥能活到這么大歲數還逆生長，就是因為她的修煉，而且她感覺好像摸到了什么門檻，如果能夠走進那扇門，或許她就能夠永遠這么美麗下去。
唐門姥姥坐在了火塘邊，拿出了她的大銅煙鍋，從蜀錦煙袋里細心的倒出煙絲來填進銅煙鍋，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有人在大喊大叫，跟著“轟隆隆”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席卷進了唐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