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這一本《天心刀法》,蘇銳的心底是無比震撼的。
他聽懂了露天心的話。
后者繼續說道:“你是那老不死的傳承人,而這套刀法,也是我和他合創的,沒有他的那一套運氣法門,那么這套刀法的威力根本不可能完全發揮出來。”
蘇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前輩。”
正因為他接受了司徒遠空的傳功,也知道了那七個化繁為簡的動作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擁有了這一套刀法的資格,否則的話,這凝聚了露天心畢生心血的刀法要義,還將繼續躺在枕頭下面,無人得見。
沒想到,這一次徐靜兮帶著自己上峨眉,竟然撞見了大機緣。
而聽了這句話,曉依師姐也不再羨慕蘇銳了,畢竟,這刀法也只有在他的手中,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來。
“答應我。”露天心看著蘇銳,說道,“練熟它。”
“好的。”蘇銳深深的點了點頭。
露天心看到蘇銳答應了,于是便又對曉依說道:“我床底下還有個箱子,曉依,你去把那箱子里面的東西拿過來。”
聽了這話,曉依渾身巨震,臉上都是滿滿的難以置信之色!
蘇銳并不知道露天心又要送給自己什么東西,但是看著這曉依的表情,也能隱約猜到,接下來這東西的重要性可能并不在《天心刀法》之下。
難道說會是一本劍譜?
“去拿。”露天心淡淡的說道,可她的話語之中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曉依體會到了師父的決心,于是便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曉依抱著一個長長的藍布套出來了。
這藍布套的布料和包裹著那本《天心刀法》的布料一模一樣。
蘇銳看了看這長長的布套,不禁滿臉凝重地說道:“前輩,這比刀法還要貴重,晚輩真的沒有資格收下。”
“你拿著吧,我已經二十年未出刀了,此刀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半點作用。”露天心說道。
蘇銳搖了搖頭:“可就算二十年未出刀,這把刀還是陪在您身邊許久的。”
對于露天心來說,這刀不僅是武器,更是伙伴。
曉依深深的看著這藍布套,她從未見過這藍布套揭開的樣子,更想象不到布套中的那把刀有著怎樣的光華。
曉依很想親眼看一看,師父曾經憑借著這一把刀,斬斷半個江湖的情景。
有些事情,后人總是十分向往的,可惜只能恨自己生的太晚,錯過了那個時代。
蘇銳對江湖世界并不算多了解,這些年露天心逐漸沉寂下來,蘇銳也未曾聽說過她的名頭,但是既然能夠和司徒遠空有過一段不可言說的情緣,那么定然也是江湖上的佼佼者了。
這把刀,和這刀法一樣,都是有著極為重要的象征意義的,此時,露天心把過往這些珍貴的東西送給蘇銳,是否意味著她已經把從前的事情完完全全放下了?
“現在已經幾乎沒有人知道了,這把刀,曾經是華夏江湖排名第一的神兵利器。”露天心說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都老的老,死的死,據說華夏江湖的兵器榜重新排了名次,也已經沒有這把刀的名字了。”
蘇銳的目光之中露出了震撼之色。
這可是曾經排名華夏江湖兵器榜第一的超級寶刀啊!露天心長老竟然說送人就送人了!
自己何德何能,能受此大禮!
蘇銳露出了一絲慚愧之色:“前輩,這把刀的名字是…”
蘇銳并沒有不懂裝懂,這種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更顯坦誠。
“無塵。”露天心說道。
“無塵…”蘇銳咀嚼著這個名字,“是不惹塵埃的意思嗎?”
不惹塵埃,卻見了不少血。
“不。”露天心說道,“無塵是我的名字…以前的名字。”
以前的名字叫無塵。
那么現在的名字…天心,肯定是后期改的。
蘇銳的腦海里面靈光一現,便想到了司徒遠空的名字。
遠空,天心。
你是遠方的天,我是天空的心。
難道是這個意思嗎?
蘇銳越想越是覺得有這種可能性,不過,他的這種猜測已經無法考證了。
看來,司徒前輩和露天心長老的這一段情緣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啊。
如果真的彼此有意,又何至于一個枯坐首都小院、任由室內石床蒙塵數十年?何至于另一人靜立峨眉峰頂、孤獨的望著滾滾云海?
恐怕…都是倔強的人啊。
“拿著這把刀吧,我都說了,這把刀除了給你,別人也用不了。”露天心說道。
蘇銳聞言,也不再推辭了,單膝跪地,雙手舉起。
露天心拿著刀,放在了蘇銳的手上。
她并沒有因為蘇銳的單膝下跪而感覺到訝異。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蘇銳接過了這本刀法,接過了這把刀,也就相當于接過了露天心的傳承。
此時此刻,露天心和司徒遠空一樣,對蘇銳都有了半師之恩。
握著這把刀,即便隔著刀鞘,蘇銳也能夠感覺到,這刀身細長,似乎更近似于唐刀,只是刀的兩側腰線更窄,刀鋒卻更寬一些,即便是隔著布套和刀鞘,蘇銳也能夠感受到這把無塵刀的完美曲線。
單單從這把刀的形狀上面來看,便不同于任何一個工藝流派,和市面上那些能叫得出名字的刀都有著區別。
曾經的江湖第一刀,果然不一樣。
“起來吧,那老不死的把力量的法門交給你,我傳你刀法和無塵刀,現在看來,還勝了他一籌。”露天心說著這句話,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蘇銳的臉上頓時有點尷尬——這…這也能比?這還在比?
單單從這一點上就能夠看得出來,這個露天心定然是個好勝心極強的人,在傳道授業這件事情上都得和司徒遠空比一比。
蘇銳似乎能夠想見到當初的場面。
一個是遠空,一個是天心,可怕就怕——“心”比“天”高。
他很想告訴露天心,其實沒有幾個男人會喜歡比自己還要強勢的女人,戀愛這件事情,一旦較起勁來,就要傷感情了。
可惜,時隔這么多年,也不知道露天心還能不能遇到司徒遠空,蘇銳的這些話,斷然是無法說出口了,即便說了,也只能惹得露天心不快,或是徒增她的傷感與遺憾。
露天心看著蘇銳收下了無塵刀,忽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她轉過身去,透過后窗看著滾滾云海,說道:“這幅景色初看壯美,看得時間久了,也便無感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連這風景都不想在看,此次下山,也沒什么留戀了。”
其實,露天心這話還有另外一重潛在意思——這峨眉山除了風景之外,其他的人和事也一概不重要。
露天心看得的很清楚,這些年來,峨眉雖然對她極好,但更多的卻是想要讓她這位實力超絕的太上長老幫助峨眉鎮場子,峨眉真正看重的不是露天心這個人,而是她曾經行走江湖闖出來的響亮名頭。
想通了,看開了,活透了,此生便是如此了。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活到露天心這份兒上,已經不用感嘆凌風相對何時了,因為,這輩子總有放下的一天。
蘇銳默然的看著窗外的云海,他沉默了幾分鐘后回過神來,忽然發現自己的心境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不太好形容,但是卻更淡然,也更堅韌了些。
在這一刻,望著露天心的背影,蘇銳再次有點失神了。
他忽然很想看一看司徒遠空和露天心這么肩并著肩眺望云海的情形。
這兩個都是有資格把云海踩在腳下的人,他們站在整個江湖世界的最頂端,好像什么都有了,但又什么都沒有。
其實,也是可憐人啊。
如果他們再相見的話,會是怎樣一番場景?蘇銳想著司徒遠空的那一番酷勁兒,估計這事兒也不好辦。
蘇銳覺得自己可以暢想一番,但也僅僅是暢想而已,畢竟,司徒遠空選擇云游四海,并沒有來找露天心,而露天心此次下山,想必也不是要去和司徒遠空再續前緣。
蘇銳是個旁觀者,他不會介入這一段情感,更不可能主導接下來的劇情,那樣也許會違背了兩位前輩的本來意愿。
看了一會兒那已經被看無數次的云海,露天心轉過身來,又對蘇銳說道:“你的武功底子好,起點很高,這套天心刀法也許對你來說并沒有什么難度,但是其中有幾個容易練錯的地方,我還是得指點你一下。”
蘇銳有點意外的說道:“現在嗎?”
他本以為露天心把刀法和無塵刀送給自己就已經很難得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會親自指點!
曉依笑著對蘇銳說道:“這些年來,在院子外面跪著求師父她老人家指點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師父從來都沒有答應過,蘇銳,你可是第一個哦。”
蘇銳并沒有推辭,而是認認真真的說道:“我會認真的。”
“開始吧。”露天心說道,“從現在,到我明天下山,還有一整天的時間,足夠你把這本刀法給理解的七七八八了。”
“謝前輩!”
蘇銳再度一拱手,渾身的精氣神已經驟然凝聚了起來!
聽這意思,露天心竟是要指點蘇銳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