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圣人不詳
大軍潮水一般的沖了過來，站在高處俯瞰整個大都，密密麻麻的甲士擠滿了城市所有的縫隙，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殺死王曜景！
但王曜景卻好似一塊屹立在波濤之中的頑石，任憑潮頭如何的拍打，他就是巋然不動。甚至于，他每前行一步，四周便空出了一大塊。
站在高處的超脫境強者們，一個個只覺得身體戰栗。王曜景的拳腳就像是黑洞，拳力在其中爆發，人命脆弱如紙。
但他們更恐懼的是，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操控著一切。所有的士兵都被影響了，猶如不知畏懼的螞蟻一般拼命的沖上去。
他們就像是螞蟻群中幾只忽然誕生了靈智的異類。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反倒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了卻無能為力。
那才是真正的絕望。
他們本身就是站在世界巔峰的一群人，但從今天開始，世界好似在他們面前揭開了一角，他們的三觀就被顛覆了。
“不能再沖了…這根本就沒有任何用，上去只有死路一條！”一個承天監的超脫境高手聲音都帶著沙啞，呼吸都無比急促。
王曜景依舊在堅定的前行，三十萬人將整個城池堵得水泄不通，人在這一刻真的變成了一個數字，無數人高舉著盾牌，向著外面推動著。
前方的士兵被王曜景打殺，他們的尸體甚至都來不及倒地，就被后面的人生生的推動著向前，繼續成為這個集體的一部分。
偌大的城市，在這一刻無比的喧囂又無比的寂靜，一切都好似化作了象征性意義的存在。人們嘶喊著向前，卻又迅速的落幕。
生命在這個城市中翻不起半點水花，死亡成了最尋常不過的存在。
這一場戰斗，從白天廝殺到了黑夜，又從黑夜到了白天。
濃郁的血腥味道，占據了所有人的鼻腔，但是因為廝殺的時間太久了，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這個味道。
王曜景依然在前行，他的腳步很緩慢，但也異常堅定。三十萬人的大軍，此刻已經折損了三分之一。地面上堆積了厚厚的血漿和肉泥，人走在其中，好似在厚厚的積雪中行走。
這些人有些是被王曜景斬殺的，有些則是在同伴的推搡下摔倒，然后又被無數人給踩踏至死的。
在這場一個人對三十萬人的混戰中，個體實在是過于渺小。
城內的人依然是不知道畏懼，但此刻沖鋒的勢頭已經微弱了許多。雖然他們的士氣昂揚，但身體卻撐不住了。一天一夜的進攻，便是武者的身體都吃不消，更何況許多士兵只是普通人。
同樣覺得疲憊的，還有王曜景。
他的肉身力量來源于金身異能，但他本身的實力，也就是百夫長級別的水平。廝殺這么久，他幾乎每一塊肌肉都覺得酸軟。
但他的氣魄卻在穩步的增長，到了這一步，他幾乎已經要將蒙元滅國。蒙元能戰之兵雖然還剩二十萬，但二十萬人也僅僅是個數字，只要他想殺，一定能夠殺的了。
王曜景的呼吸猶如風箱，他的衣服早就破爛，卻一滴血都不沾。他赤著一雙腳，行走在血污之中，渾身光潔不染，好似從阿鼻地獄中走出來的佛陀。
在他的精神之中，天神與天龍相互糾纏在一起，周身有金光燦爛，珠光寶氣，神異非常。純正而灼熱的氣息，自二者的身體中透射出來。
《天地搜神大術》的第五重天龍境，已經被增長到了極限，下一步就要轉化純陽，踏入精神上的不朽。
這一步，在武道中叫“聲聞境”，在修道中叫“純陽境”。
一旦踏入，便如同立地圣人，俯瞰人間。歷代以來，這樣的人物都是少之又少。就這幾十年，因為大宋國力孱弱，導致修道界一個這樣的人物都沒有誕生過。
唯有殺帝證道的多吉丹增、打通前路的蒙元國師八思巴以及臨危受命的天命之子孛兒只斤·真金這三個人達到了這個境界。
王曜景一旦化去天神天龍，凝成云雷之相，便也會躋身到這個行列。
云雷者，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
從《易經》的卦象中來看，這“云雷”是不吉利的征兆。多吉丹增將第六重境界以“云雷”命名，實際上也是意蘊深遠。
走到這一步的人，已經等同于修行的極限。再往前，便要直面天命。圣人知天命，卻不能順天命，是為不詳。
多吉丹增的精神境界比王曜景要遠，他知道走的越高，所面對的大恐怖就要越多。但真正的修行者，唯有直面恐怖，才能打破阻礙。
想要凝聚云雷之相，一點也不困難，只要氣魄達到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覺得…我準備好了。”王曜景睜開了眼睛，在他的面前，是依舊朝他沖來的士兵。但他腦中想著的，卻是無數的場景。
從仙姑廟到清末再到明初，再到如今這個荒誕的時代。對他而言，一切都好似幻夢一般，他一頭扎進了歷史之中，逆著時間的河流向前。
他換了一個又一個的身份，他將會在何時停下腳步？導致這一切的根源又是什么？
“我想去盡頭看看。”王曜景心中默念，他沒有將這句話宣之于口，只是更加堅定了信念。
“既然如此，便突破吧。”他渾身的氣息頓時暴漲了起來，天神與天龍同時分散開來，一個化風，一個作雷。風起云涌，雷霆震震，云行于上，雷行于下。
王曜景猶如一尊永恒的太陽，灼熱的力量朝著四周照耀。
“意化純陽，這是…這是國師的境界！”遠處觀望的一些超脫境強者，默默的念叨著。他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八思巴，橫壓一世，天下無敵。
“五明輪換，代天行罰。”而就在此時，天空中的云層剎那間被破開，在超脫境強者的眼中，看到一只巨大的手掌碾壓而下。
一個數百畝大的手掌朝著地面拍下，在每一根手指上，都閃爍著不同的紋理，仿佛代表著宇宙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