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放去了靳拓等人藏身的地方,卻是撲了個空,這里已經沒有人了。
他不知道就在一刻鐘前,樂文治帶大隊捕快和巡檢過來,大動干戈地說是抓賊人,最后卻也是撲空,悻悻而歸。
柯放還以為靳拓等人已經被樂文治捉去了,而壞事的人正是自己。
“真是該死啊。”他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無比懊惱和悔恨。
他覺得自己是又蠢又廢物,才讓靳拓一眾弟兄因自己遇難。
且此事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去跟楚云清說,有什么顏面再去面對淵行幫的弟兄們。
不過,柯放畢竟不是一個會推卸的人,他沒有多想,出了細柳坊,直接就往老槐街而來。
路上,他還從一民戶門前順了一捆柴火,背在了身上,顯然是打算回去負荊請罪了。
今夜的月色很亮,總堂口里燈火通明。
柯放背著一捆柴,在值守幫眾不明所以的眼神下,一步一步,無比沉重地走進了閣樓。
登上二層樓,他看到了在燭光下,拿布安靜擦拭雷劫劍的楚云清。
第一個念頭,便是清兒哥怎么想著把這把劍拿出來了。
第二個念頭,就是羞愧。
清兒哥全都計劃好了,無比完美,卻因自己一時大意,而壞了全盤計劃。
清兒哥現在恐怕還優哉游哉的,自己這時候過來,對方想必是想從自己口中聽到好消息的,可最終卻是要讓對方失望了。
柯放有些難過,覺得很對不住面前的人。
但他陡然生出了第三個念頭。
以淵行幫的情報能力,靳拓等人被樂文治抓了,拿進大牢的時候,恐怕眼前的人就已經知曉了。
對方此時看似是在平靜地擦劍,可心里,應該是無比惱怒的吧?
況且,柯放想著,自打從雷劫谷出來,自己就沒見過這把雷劫劍的影子,今天清兒哥將其請了出來,這目的恐怕也是不言而喻。
這是要將自己祭劍了。
要不然,自己這上樓也有一會兒了,對方不該這般無視自己。
柯放突然有些悲愴。
即便自己罪不至死,對方此舉也是震懾敲打。
“清兒哥,我該死啊!”柯放大喊一聲,八尺大漢咚的一聲就跪在地上,以頭搶地。
楚云清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你這是鬧哪一出兒?”他不解道。
柯放咚咚在地上磕了倆頭,然后抬頭,淚眼婆娑,鼻涕橫流。
楚云清嫌棄地皺眉,下意識朝后仰了仰身子。
柯放看見他這般動作,心底更沉,不由道:“是我愚笨,被樂文治套了話去,害了靳拓等兄弟,幫主責罰我吧。”
而因他情緒實在激動,背后的那捆柴火沒背穩,一下就散開了,一地都是。
楚云清完全不知道這家伙在說什么。
“什么被樂文治套了話,又怎么是害了靳拓?”他問道。
柯放覺得,對方這是故意在諷刺自己,當即這眼淚就流下來了。
這時,樓梯那邊,阿力一邊說著一邊走上來,“幫主,淮水畫舫那邊都談妥了,那個周進還算識時務,這回換了個人...哎?柯堂主這是怎么了?”
楚云清搖頭。
而柯放也是聞聲回頭,看到了跟在阿力后邊上來的靳拓,頓時就愣住了。
“靳拓?你你你...”他激動到有些磕絆。
靳拓此時早就換下了那身破舊顯憨的棉袍,假胡子也摘了,如今勉強是個白凈的小伙。
這一見柯放見了自己這股子激動勁兒,登時就搓了搓雙臂,一臉惡寒。
“瞅你這跟見了鬼似的模樣,咋還哭上了呢?”說到后邊,他沒忍住笑。
柯放懵了,下意識道:“你不是被樂文治抓了么?”
靳拓皺眉,“什么亂七八糟的。”
柯放吸了吸鼻涕,又看了眼坐在那的楚云清,后者當然也是一臉問號。
“嗐!”柯放這才站了起來,一臉方才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只不過他之前跪的太急,再加上磕頭太硬,膝蓋一個沒站穩當,哐當又跪了下去。
半晌后,柯放終于將今晚的事情解釋了一遍,也知道了楚云清對周進的安排。
靳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臉揶揄,“如果不是幫主運籌帷幄,兄弟今天可真就折在柯大堂主手里了。”
柯放一臉赧然,“怪我,是我大意了,哪成想那狗東西還用了手段。”
阿力分析道:“府衙里是沒有方士任職的,六扇門里應該有,就是不知道是誰。”
“這我知道。”柯放道:“先前安清和當捕頭的時候,他從江湖里招了個能人,綽號叫草頭蛇的,頗有手段。”
楚云清一下便想到了那夜,穿著黑袍給自己下符箓的人。
不過,他在意的并不是這個。
“你說,樂文治跟你說,他殺了陳五?”楚云清文道。
柯放神情一凜,點頭道:“對,他親口說的,說是一碗羊肉湯,把陳五給弄死了。”
楚云清笑了下,“他還說什么了。”
柯放有些猶豫。
靳拓是個跳脫的性子,當即開玩笑道:“這有什么不能說的,要不我倆回避一下?”
阿力皺眉看了他一眼。
柯放便道:“樂文治說,他跟您是老相識了,還說清兒哥當上幫主,他出了不少力。”
楚云清搖頭失笑,“你該不會真信了吧?”
柯放一噎,撓了撓頭。
“既然他都說出來了,我也不瞞你們。”楚云清說道:“之前回京的艾小舟,是錦衣衛,來調查案子的,我幫過她的忙,所以她許樂文治以利,讓他幫忙毒殺陳五。”
陳五畢竟是淵行幫的前堂主,大家都是淵行幫的人,殺自家弟兄,放在哪里都是大忌。
柯放三人不免相視一眼。
“陳五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阿力平靜道:“這等敗類,殺了就殺了。”
靳拓自是點頭。
柯放畢竟跟陳五打得交道多一些,心中雖然早就想過對方的死跟楚云清有關,如今得到承認,心底還是嘆了口氣。
楚云清把擦拭好的雷劫劍重新用麻布包裹起來,隨手放在桌上,然后手指敲了敲桌子,如在沉吟。
阿力很有眼力見地上前倒茶。
“今晚范廷謙見我,其實是想讓我殺樂文治。”楚云清看向三人,道:“你們覺得呢,殺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