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達官顯貴一抓一大把,而他們出行除了轎子,其府上自然還有馬車。
一些有身份的人,為了讓府上之人出行更為方便,這馬車上自然會有獨屬的標識。
比如眼前的這輛馬車。
一個刻畫的羅盤標識,很簡單,甚至讓人看到后,還會聯想到那些算命的,再加上這馬車看起來也不華美,更容易讓人心生小覷。
但這是對初來乍到的人說。
像莫要飛這種衙門里的老油條,京城的小炮兒,他當然知道這個羅盤代表著什么。
這是欽天監的標識,不是以前那個看天象的閑散衙門,而是如今方士聚集的危險官署。
莫要飛喉間咽了咽,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無比后悔方才說出的話。
能乘坐欽天監的馬車,就算不是里邊的人,也是跟那些方士有關系。
像這種人,如果待會兒因自己方才那一句話而對自己打罵,那只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如果里邊是某位大人物,那自己就可能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
一時間,莫要飛舉著馬鞭,在這車轅上保持著回頭,要下去叫板理論的姿勢,卻是上不去下不來,尷尬非常。
楚云清也已從方才的撞車中回過神來,而剛才莫要飛聽語氣還是囂張無比,現在卻沒聲兒了,顯然是碰上了惹不起的人。
對方是艾小舟安排來的,此次又是為了接自己,一路上從言談里能看出這莫要飛也不是什么壞人,于情于理,他都該幫對方一把。
所以,楚云清就要開口。
但此時,他看見那邊兒的馬車動了。
隱約能聽見有人說了句不妨事,且走吧。
車輪碾過青石板,馬車與他們擦身而過,而那趕車的車夫是個三角眼的中年人,眼神中透著狠厲。ωωω.⑨⑨⑨xs.co(m)
經過時,還朝望來的楚云清瞪了一眼。
楚云清并未理會,只是陷入沉思,“方才那個聲音...”
車窗的帷簾被風吹起一絲,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楚云清一時有所察覺,卻有些想不起,這似乎透著熟悉的聲音,究竟是誰的。
等馬車走遠,莫要飛才重重松了口氣。
“娘的,竟然是欽天監的馬車,嚇死老子了。”他拍著胸脯,腿肚子還有些打顫。
沒辦法,換成以前,欽天監的人見了他們錦衣衛,還得繞著走。可如今不同了,欽天監成了那些神仙的落處,雖然大家身后都是陛下,可孰親孰遠,他心里還是有數的。
起碼現在,沒有人比那些方士更受寵幸。
莫要飛嘆了口氣,趕著馬車走,不管怎樣,這飯還是得吃。
驢肉火燒很香,剛打好的火燒放在竹筐里,酥脆的表皮泛著金黃。
莫要飛就坐在攤位的小板凳上,就著蒜,狼吞虎咽地吃著。
“這么香,楚幫主你不吃啊?”他邊吃邊說,吃得很快,此時招呼,也是怕楚云清等急了,借著說話的空檔快吃幾口。…
楚云清搖頭道:“你吃你的,別急。”
他說著呢,突然怔了怔。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彼時雖然有些模糊,可當在記憶中尋找,細細去想時,便想起了這是誰的聲音。
楚環玉,他的弟弟。
可是,為什么對方能坐欽天監的馬車,他不應該是在讀書么?
楚云清想到了先前,對方隨欽差一行,出現在太淵城府衙。
如今,又疑似與欽天監有所牽扯。
楚云清輕呼口氣,幾年沒見,自己這個弟弟,如今究竟變成了什么樣子,他又有著怎樣的身份?62.62xs.
只可惜,他給楚環玉寫過的信不少,可對方的回信卻是很少,上一次,似乎還是過年的時候。
楚云清嘆了口氣。
莫要飛邊吃著火燒邊趕車,手邊還打包了好幾個,說是回去給妻子嘗嘗。
楚云清驚訝道:“你今年多大,都成家了?”
“今年二十一,孩子三歲了。”莫要飛笑了笑,語氣里不掩幸福。
楚云清心生感慨,確實是他忘記了,一般十六七歲,男子就可成婚了。
如果自己沒有臥底淵行幫的話,如果父親和叔叔,包括家里的一切都還好,那現在的自己,應該也成家有孩子了。
還有環玉。
只可惜,這世道總會逼迫著人們。
清池坊,錦衣衛百戶所到了。
“楚幫主自行進去便是,百戶大人就在班房等你。”莫要飛拎著油紙包好的驢肉火燒,笑道:“等我交接了馬車,就回家啦。”
楚云清想了想,從懷里拿了一張疊成三角的黃符紙出來。
“初次見面,也沒什么能拿出手的。”他說,“這張辟邪的符紙,就當做是給小孩子的禮物吧。”
所謂辟邪只是說法,其實這是一張能破除幻術和障眼法的符箓,是離開時,從淵行幫的庫房里帶的。
雖然這符紙不算多么珍貴,但好歹是一張符箓,也值幾十兩銀子。
莫要飛就是京城之人,當然知道這些帶著奇異玄術的符紙,也知道它們的價值。
“這,這怎么好意思。”他撓了撓頭,幾十兩銀子,是他一年的俸祿。
楚云清一笑,塞進他手里,“收下吧。”
“那替我家小子,謝謝楚幫主。”莫要飛嘿嘿一笑,打過招呼便走了。
楚云清搖搖頭,抬腳進了百戶所。
衛所里有人,但不多。
畢竟這不算是錦衣衛的衙門,就兩個總旗四個小旗的建制,衛所里統共百十號人,平時也不會都當值。
況且是現在這個時辰。
楚云清一路走進去,有挎著刀的錦衣衛瞧見他,也只是看一眼,并不理會。
因為艾小舟先前已經打過招呼了,說是會有這么個人來,也因為沒人敢大搖大擺地進來這里撒野。
衛所的班房里,此時亮著燈。
門外階下,站著兩個當值的錦衣衛。
“來者何人?”其中一個看過來。
楚云清抱了抱拳,“太淵州楚云清,來見艾百戶。”
那錦衣衛還沒說話,房中便傳來一個清悅的聲音,“你們下去吧,讓他進來。”
楚云清聽出了艾小舟的聲音,時隔多日,還是不免欣喜。
那倆錦衣衛便告退。
楚云清推開門進去。
剛等他關上門,一道嬌小的身影便撲了過來。
“傻大個兒,你怎么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