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范廷謙沒有想到的是,楚云清竟然將周進放了,這么一來,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很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也算是樂文治這一次,撿回了一條命。
所以,范廷謙才會想設宴,請周舉人父子和楚云清前來,為的就是提醒敲打一下楚云清,順便賣周舉人一個好。
楚云清當然能看出這老狐貍的打算。
于是,他沖范廷謙舉杯,“此番也多虧范大人運籌帷幄,調動府衙之力封鎖全城,否則的話,僅憑楚某一饒力量,還不足以讓那伙綠林妥協。”
范廷謙心中暗道此人懂事,人情世故確實老練,面上卻是謙虛擺手,當即端杯回敬。
周舉人見此,也是連忙舉杯,并在桌下踢了還有些恍惚的周進一腳,后者也是連連倒酒,只不過看著還有些渾渾噩噩。
楚云清和范廷謙心中都不免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靳拓淵行幫的那伙人對這人用過什么手段,明明看著沒什么傷勢,竟將其精神折磨至此,成了這副樣子。
周舉人看著自家兒子,眼中也是傷感,同時對所謂綠林,更為痛恨。
是以,他沖楚云清和范廷謙兩人舉杯示意,當先干了一杯,然后才開口。
“范大人是一州父母,楚幫主乃江湖豪杰,兩位之恩,周某沒齒難忘。”他的語氣有些憤慨,“只是綠林不守江湖規矩,素來猖獗,聽近來又有赤焰教卷土重來,做出庸王府慘案,實在是無法無,人神共憤!”
范廷謙點頭,一想到庸王府和赤焰教之事,他也忍不住嘆息。
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已然上報京城,而自己當前卻全無破案頭緒。
不過才數月之中,太淵州便有連番大案發生,且一次比一次嚴重,皆需京師操勞,著實是太淵州官員不力,此次怕是要不少人丟了官身。
范廷謙當然恨,更有深深壓力。
楚云清配合點頭,即便做不到痛心疾首,也是面色沉重。
周舉壤:“周某家有薄財,也能調用四海商會部分人力物力,若是兩位不棄,周某愿為剿滅太淵州綠林出一份力,還一個朗朗乾坤!”
范廷謙心底一驚,都商人逐利,他著實沒想到,對方竟會有如此決心。
楚云清也有些驚訝。
“周舉人,你...”范廷謙試探開口。
周舉人搖頭道:“周某雖是一介商賈,卻并非是不懂大義之人,綠林響馬如今竟敢光化日之下入城,堂而皇之地發出威脅,且在城中擄人,實是猖狂。
即便今日受難的不是兒,周某亦不免義憤填膺,若是不予以痛擊,假以時日,綠林之輩定會視我官府于無物,視江湖規矩于不存,赤焰教便是明顯的例子。”
范廷謙當即深吸口氣,再不忸怩,端起酒杯,“范某敬你!”
周舉人神情激動,頗有那種話本里,大義凜然的俠士那般慷慨。
楚云清當然知道,若有人出資,官府發動力量剿滅綠林,此舉久利。
可他心情仍不免復雜,畢竟今日之事是自己做下的,雖然周進風評很差,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今日之舉不乏私利,更多的還是為了淮水畫舫的生意。
而周舉人不同,他能有此心,已然不愧善人之名了。
楚云清也是舉杯,“楚某也大善人。”
三人筵席很快結束,范廷謙和周舉人相談甚歡。
一個初來乍到,本就有跟各方拉近關系之心,如今能做主四海商會的周舉人如此熱情,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另一個因周進被擄而痛恨綠林,一心想要報仇雪恨。
兩人幾乎是有不完的話。
楚云清暗暗打了個哈欠,當先提出告辭。
而作為府上主人,范廷謙當然要出來相送。
一番客套之后,楚云清轉身就要走。
“楚幫主。”范廷謙喚了聲。
楚云清回頭,面露疑惑,“大人還有事?”
范廷謙笑了笑,“從前也只是聽楚幫主之名,今日一見,更勝傳聞。”
“大人謬贊了。”楚云清也是客氣,“之前一直不得暇,沒來拜會范大人,是在下失禮了。”
范廷謙道:“京城的那位錦衣衛大人臨走前,還要范某關照楚幫主,如今看來,楚幫主人中龍鳳,范某反倒需要助力的時候更多一些。”
楚云清也因此想起了艾舟,當即一笑,“大人客氣了,但有差遣,在下義不容辭。”
范廷謙直接道:“樂文治,也是艾百戶安排的。”
楚云清點頭,表示自己早就知曉。
“但我發現,他的能力并不足以擔任如今的位子。”范廷謙道。
楚云清有些不解。
“他跟艾百戶的關系,畢竟不如楚幫主跟艾百戶的關系親近。”范廷謙笑道。
楚云清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聽不久前,他還在碼頭沖撞過楚幫主,此事府衙并不知曉。”范廷謙直言道:“他所知該是不少,若是少了這么一個人,或許會更為便利一些。”
楚云清明白了,那日怒河碼頭一事,是樂文治聽了周敏的話來妨礙自己的,并沒有知會范廷謙。
周敏是郡主不假,卻非官身,而范廷謙卻總領府衙,更是樂文治的直屬上官。
樂文治此舉,正是犯了官場忌諱。
楚云清想著,應該也是范廷謙對樂文治早有不滿了,且樂文治畢竟是艾舟安排上的人,一府總捕頭的位子何其重要,范廷謙當然要安排上真正的自己人。
而此事,就是讓范廷謙下定決心的引子。
楚云清一下便想到了今日對方調樂文治過來,督辦周進被綁一事,心里頭就全明白了。
這老子,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樂文治。
反過來,自己也會成為范廷謙這條船上的人,有他在,以后淵行幫行事,會更方便一些。
范廷謙,倒是好算計。
楚云清一時沒有話,似在權衡。
范廷謙見此,當即一笑,隱含深意,“楚幫主是能做大事的人,艾百戶可還在京城等你吶。”
楚云清聞言,心情豁然的同時,不免深深看了這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