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清有些疑惑,楚環玉是他的親弟弟,如今應該在京城求學才是,準備來年的春闈科考。
又怎么會來太淵州,調查謝玉堯之死呢,還是同欽差一行人。
楚云清第一個反應,就是同名同姓之人。
可當托了人去衙門打聽之后,確認了那人的相貌等特征與楚環玉吻合。而且,因著安清和的關系,衙門里還是有人認得他這位在京城讀書的‘侄兒’的。
楚云清這就有些坐不住了。
此時,他躺在太師椅上,兩眼閉著,腦海里想的,全是楚環玉為什么來、又為什么不來跟自己見面,甚至連句問候、連讓自己知道都沒有。ωωω.⑨⑨⑨xs.co(m)
“怎么回事,是有什么苦衷,還是迫不得已?”他心里想著。
樓梯上傳來聲響,有人走了上來。
艾小舟一身淺綠衣衫整潔干練,青絲束起,俏麗之余,更透著一股颯爽英氣。
楚云清看見她,便站了起來,“你要走啦?”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艾小舟此時一來,他便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告別。
“是啊,也該走了。”艾小舟笑了笑,“說起來,離別的話,好像已經說過一次了。”
楚云清也是一笑,“那一次沒有走成。”
艾小舟抿了抿嘴,眼帶笑意。
“胳膊怎么樣了?”她問,“還疼嗎?”
“好些了,過些時日就沒事了。”楚云清道。
“以后須得小心,可不能這般莽撞了。”艾小舟囑咐道。
楚云清點頭,“你也要小心。”
兩人相視,想說又都沒有再開口,仿佛無言一般。
過了半晌,艾小舟問道:“看你好像有什么煩心事,怎么,得了雷劫劍,還有什么鬧心的啊?不妨說說,看看我臨走了,能不能幫你解決了。”
楚云清卻是搖頭,那劍的事情,終歸只是他的一種感覺,也說不定就是錯覺而已,倒沒什么好說的。
至于楚環玉,他在心里嘆了口氣,還是告訴了艾小舟。
“是這樣。”艾小舟點點頭,“那好,等我回京城,會幫你留意一下。”
“只能這樣了。”楚云清道。
“那庸王府呢?”艾小舟促狹道:“咱們可還沒有大干一場呢!”
楚云清笑了笑,“我覺得羅芊芊,或者說赤焰教,可不會放過這么一塊肥肉。”
對于庸王府,彼此本沒有什么恩怨,可后來事涉逍遙散,對方想讓自己來接手這門生意,就觸了他的忌諱。
所以,他便將此事告訴了羅芊芊,其中自還包括‘庸王府在城郊山谷里,有逍遙散作坊’的消息。
他想讓赤焰教的人直接動手。
畢竟,這可是一筆極大的財富,光作坊里的逍遙散,就怕不得值數以萬計的銀子。
如果赤焰教真如羅芊芊說的那般,處境艱難的話,肯定不會放棄。
如此一來,便是幫自己鏟除了太淵州逍遙散的制作源頭,而赤焰教還能因此得利,改善處境,算是雙贏。
不過只要不禁逍遙散,這便算不上是治根之法。
“聽說庸王府的郡主,還是神武派的人。”艾小舟道:“當心這作坊背后,還有宗門的支持,你要小心。”
楚云清點頭,“我會的。”
兩人沉默一會兒,楚云清倒了杯茶。
“人家離別都是喝酒,你卻倒茶。”艾小舟輕笑道。
楚云清赧然一笑,遞過茶去。
“要不…”艾小舟接過,抿了一口,小聲道:“你跟我走吧?”
“什么?”楚云清一怔。
“雖然你是幫主了,但就在這窩著,能有多大意思?”艾小舟試探道:“京城可好玩兒了,如果到時候你不喜歡,也可以再回來啊,就當是去看看你弟弟。”
楚云清有些猶豫。
畢竟,說離開容易,可真要走的時候,卻總會有牽掛。
不是對人,只是故土難離。
艾小舟見此,心里有些失望,但輕呼口氣后,還是故作灑脫道:“那就,送送我唄?”
“好。”楚云清點點頭。
兩人走出了閣樓。
總堂口的人各司其職,不過幫派嘛,總是閑的時候多。
此時,見了門口街上的馬車,以及被他們幫主送出的人,便知道,這是清兒哥的紅顏知己要走了。
雖然好奇,卻沒有人多看,都很知趣地走遠了。
門口,楚云清看了眼道上的馬車,“要不,我送你出城吧?”
“不用了。”艾小舟說道:“城外有田猛聯系的綠林接應,會一路護送到太淵州碼頭,若是見了你這淵行幫的幫主,難免會尷尬。”
綠林跟幫派是不一樣的,前者更橫行無忌一些,后者卻難掩規矩。一者是過度放縱了的江湖人,一者卻是受自己約束的江湖人,雙方的確不太適合見面。
楚云清點點頭,看著艾小舟上了馬車。
車轅上,田猛帶著斗笠,冷冷看著楚云清,心里想著:上一次就因為這姓楚的沒走成,這一回總不能還走不成了吧?
艾小舟上了馬車后,掀開車簾,看著路邊的楚云清,一雙美眸里禁不住便蒙上了一層霧氣。
楚云清站在那,就這么看著,看著她要走,心頭也是有些發堵,有種難言而強烈的,想要挽留的念頭。
但他知道,對方不屬于這里她是錦衣衛,一輩子便都是錦衣衛,這就像是一道枷鎖,讓她必須回到京城。
至于自己…楚云清感受到總堂口里隱隱約約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知道,不管當初自己選擇當這個幫主,是不是一腔熱血,現在,既然接下了這個重任,便要為手下的弟兄負責。
比如,那近千個葬身在雷劫谷的弟兄…
還有,如果赤焰教真的毀了山谷作坊,難保庸王府不會聯想到盧少卿等人的雷劫谷之行。因為盧少卿等人也拜訪過庸王府,還有那些送死的百姓。
而郡主周敏也是神武派的人。
因此這件事,還沒有結束。
楚云清是個講道義,認道理的人,所以,在此時,面對艾小舟的時候,他只能選擇揮手告別。
馬車緩緩駛動。
艾小舟唇角抿緊,定定看著楚云清,卻沒有等來他的什么回應。
她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楚云清!我現在問你,你敢不敢上來,跟我走?”
這一聲,包含了多少的情緒啊,少女的情愫、心跡,在這一刻隨著矜持的放下而全部喊了出來,發自肺腑。
街上尚有行人,此時紛紛駐足。
堂口閣樓里外,聽見的人皆是看去。
無數道目光,或羨慕,或欽佩,或帶著熱忱和鼓勵,還有善意的微笑。
楚云清很想大聲回應,說自己敢。
然后沖上馬車,一腳將田猛踹下去,自己親自駕車,一路不懼風雨,直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