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搖晃了一下,驚醒了目睹一切而呆愣的青翡。
她張了張嘴,小手下意識按在了腰間短劍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劍出鞘,閹了眼前這小子。
岸上,來往之人也是驚呆了,他們剛才看到了什么?
這該死的愛情!
有人失足掉進了水里,有人慌忙去救,更多的則吆喝起來,或鼓掌,或報以善意的調笑,場間很是熱鬧。
當然,這是沒人認出晏紅染的身份,否則的話,他們現在只有驚訝,還有對那敢死的莽夫的憐憫。
晏紅染還在那站著,好像是怔住了,發呆一樣。
事實上,早在楚云清俯身時,她便有了察覺,因為并非敵意,所以她下意識里并未躲閃,卻不料,就被親了一口。
她摸了摸唇角,并沒有什么感覺,只是臉頰有些發燙,她能感受得到。
方才的那種感覺,她竟是忘了,就是覺得,心里有些古怪,酥酥的,麻麻的,有些莫名的歡喜,卻說不出來。
但更多的,還是羞惱,楚云清這小子!
晏紅染咬牙切齒,猛地回頭,腳下一點,便朝小船上的楚云清撲去。
楚云清聽見身后風聲,顧不得心亂如麻,連忙回身。
冷不防左眼就中了一拳,然后身上便掛上了一個溫暖的身子。
若在平時,身在船上,他腳下自然不穩,但如今有了小輔助,多了數年修為,這下盤自是穩如老樹盤根。
楚云清只是晃了晃,便一下按住了晏紅染的肩頭。
晏紅染眼眶微紅,好像是被河上的風吹的,她此時沒將楚云清撲倒,反而掛在了對方身上,這姿勢當然不雅的很。
四下里有好事的吹了幾聲口哨,還有混幫派的不良調笑吆喝幾聲。
“姐。”青翡輕喚一聲。
晏紅染連忙從楚云清身上跳下,狠狠瞪他一眼,抱著胳膊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楚云清也有些赧然,更覺得先前太過莽撞,但心里竟沒覺得后悔。
然后,一陣熟悉的暈眩感來襲,他腳下一晃,連忙站定。接著從腰囊里抓了一把蜜餞糖果之類的,塞到嘴里嚼著吃。
一旁,晏紅染見他臉色一白的時候,以為是自己方才一拳打重了,自是擔心。又見他手里拿出糖果,還以為是給自己的,心里哼了聲,本想等他求原諒的時候再傲嬌一番,可沒想到,這混蛋竟然自己吃了!
晏紅染大怒。
青翡憋著笑。
楚云清渾然未覺,只是在小船上坐下,平復著突然多了三年的真氣和氣血。
這是近來增長最多的一次,卻也是虛弱感最小的一回。
他一時沒想通。
玩鬧過后,晏紅染沒搭理楚云清,一來是羞,二來是氣,覺得這家伙毫無長進,不過心里頭又有些莫名的喜意。
很快,幢幢畫舫就在眼前,樓船數層之高,絲竹管弦之音陣陣,卻都不及女子悅耳之聲。
晏紅染指著近來最大的一艘畫舫,小船便朝那邊劃去,而她一個踏腳,人便輕飄落在了船舷上。
她招呼一聲,不等楚云清二人近來,便先朝那花枝招展著過來的老鴇子走去了。
這淮水河上的畫舫當然不是街坊里的青樓能比的,而這里的老鴇也有個稱呼,是為掌柜。
此時,女掌柜一眼便看見了這俊俏的身影以輕功上船,心想著如此體面的江湖人,出手從來闊綽,是以她連忙朝這邊過來。
她剛要打招呼,但當走到近前一眼看清來人后,先是一愣,繼而臉色就是一沉。
倒不是認出了晏紅染的身份,而是看出了她是女扮男裝。
女人當然是不能逛青樓的,更何況是這淮水河上,因為萬一有喝醉酒的客人將其沖撞了,引起的麻煩算誰的?
大家都是出門做生意的,自是不愿意招惹這種麻煩。
所以,這女掌柜眉頭一皺,就要讓晏紅染下船。
但楚云清已經走了過來,他從這老鴇的神情中就能看出一二,所以快步過去,往對方手里塞了二兩銀子。
“我家小姐就想來長個見識,絕不惹事兒。”他低聲道。
二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放在衙門里,也是一個正兒八經吏員一月的俸祿了。
但楚云清每月從幫里分的例錢就有近二十兩,自然不能讓晏紅染掃興。
那女掌柜不動聲色地將銀子收了,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她以團扇輕輕掩口,腰身一扭,說了幾句客套話就走了。
晏紅染卻是盯著這人背影,哼了聲,“這還沒見著姑娘呢,你怎么就給她銀子?”
楚云清搖頭道:“這是這里的規矩,女子怎么能來喝花酒呢。”
“女子為何不能來?”晏紅染有些疑惑。
“來這喝酒聽曲都是順道的消遣,最主要的是求一樂子。”楚云清道:“要是有人喝醉了,不小心撞一下摸一把,不得生出麻煩?”
晏紅染一點便透,當下也沒說什么,負手便進了樓船。
船從外邊看就很大,等進來了才知道里面洞天何其熱鬧。
跳舞彈曲獻唱的,勸酒喝酒舞文弄墨的,放眼全是白膩,明晃晃如燈,耀得人眼暈,喧囂間一片放浪形骸。
青翡是本分的小姑娘,沒去過青樓,更沒見過這等香肩赤露,幾要坦胸露乳穿著的女子,一時間有些怔住了。
晏紅染眼底也是驚訝,不過片刻便恢復如常,反而找了個位子坐了,饒有興致地四下打量。
楚云清和青翡坐在她身旁,明顯是有護持之意。
晏紅染也不在乎,只是道:“酒呢?”
不用招呼,有見了客人來的小廝就殷勤過來,問有什么吩咐。
“好酒好菜都上。”晏紅染道。
楚云清注意到,四下有喝酒的,桌上也有花生米等下酒小菜的,但要真說飯菜那肯定是沒有。
想想也是,就算是酒足飯飽,但春宵一刻,肯定不會把吃飯的時間浪費在這里。
那小廝也是見多識廣的,早就看出這公子哥兒是個雌的,此時一聽這口音,更是沒跑了。
但他也知道,既然外邊的人能放她進來,顯然是出得起銀子的闊綽人,就算他們這畫舫里只有酒沒有菜,那他也不會掃了貴人的興致。
當下臉上堆笑,說了句稍等后,便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