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伯就在馮尹彬房間的隔壁伸出耳朵聽了起來,漸漸地皺起了眉頭。原來這個展歌在積極籌劃宣傳偉大的俄國十月革命勝利,宣傳偉大的布爾什維克主義,希望在青年人之中在學生之中掀起愛國主義,讓學生罷課配合工人罷工,抵制王茂如以假俄國公主的名稱推翻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他們讓馮尹彬寫大字報,幾個人偷偷地四下張貼,發動學生,秘密宣傳布爾什維克主義。
何伯聽得漸漸冷笑起來,還真有這回事兒,9528這小子不錯,剛剛進入省立第一中學半年多,就能釣到這么大的魚。
兩rì之后,省立第一中學出了事兒,十一年級三班校外住宿的六個同學包括班長羅翰本在內在使用煤爐的時候不甚煤氣中毒。《黑龍江rì報》立即刊登,要求教育廳負責,為這起學生煤氣中毒事件負責,并且積極宣傳chūn季使用蜂窩煤安全問題,煤氣中毒也被許多留學外國回來的專家廣泛討論。有議員跳出來,說要取締煤爐。還有議員跳出來說房東要負責這六個學生,為什么會中毒,說房東一定是故意謀殺。說法不一而終眾說紛紜,倒是讓這件事的本身沒了主意。
馮尹彬自然知道事情緣由,他手中掌握了部分學生名單,除了這六個人之外,還有幾個人,但這些人也是和他一樣,屬于剛剛被煽動,而且他一直以來沒有聯絡到展歌的上級,這讓他很遺憾。羅翰本和五個轉校生煤氣中毒之后。馮尹彬聯系不上任何人了,那邊周作東反倒是郁悶地說道:“完了完了,他們怎么這個時候死了呢,你看看,看看,他們一死,期末考試我一定最后一名。”馮尹彬微微一笑道:“你還是要好好學習的才是正途。別想別的心思了。”
過了幾天,國文課剛剛下課,廖老師走到馮尹彬跟前。說:“馮同學,你的國文課成績很優秀啊,我準備推薦你的文章給《黑龍江rì報》。來我辦公室一下。”
“是的先生。”
到了廖老師的辦公室,廖老師拿出馮尹彬的一篇文章,仔仔細細地從文筆到構筑到標點符號,為其講解。馮尹彬感激道:“謝謝老師,謝謝老師。/”
廖老師說:“對了,你和羅翰本同學關系很好?”
馮尹彬立即jǐng覺起來,說道:“班長非常照顧我們,可惜…好人總是不幸,壞人卻活千年。”
廖老師道:“你認為他們是怎么死的呢?”
“不是中毒嗎?”
“是中毒。”
“煤氣中毒。”馮尹彬道,“報紙上都登了…”
“哼!”廖老師冷哼一聲。隨即見到馮尹彬驚詫的眼神,便又態度和藹地說:“zhèngfǔ沒有公信力,我不相信這么簡單。”馮尹彬揉了揉一下鼻子,道:“廖老師,那么告辭了。我回去好好修一下這篇文章。”
“好的,你回去。”廖老師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表情有些懷疑,卻也有一些欣慰。
當馮尹彬把他的懷疑告訴何伯的時候,何伯淡淡地說道:“這個廖老師,我了解一些。他絕不是蘇聯人的間諜,他的弟弟是邊防軍烈士,他絕不會是間諜。你應該是多想了,注意潛伏,注意一下你的身份。”
馮尹彬知道何伯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于是并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繼續與同學正常往來。他的白話《父親的背影》被廖老師推薦到了《黑龍江rì報》并順利發表,居然大受歡迎,他的筆名是馮月生,合起來就是馮勝,倒也小有了一番名氣。馮月生以十八歲的年紀連發三篇小說文章,的確是引起了一些大學的注目。為此何伯恨恨地批評了他一頓,認為他太出風頭了,馮尹彬說他也沒有想到。
而后廖先生有一天忽然拿著一篇文章,長吁短嘆,馮尹彬問:“先生如何嘆息?”
“如此好文章,卻不能發表,可惜可嘆,可惜可嘆啊。”廖先生道。
馮尹彬問:“先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看看。”
“大才子馮月生怎不能看。”廖先生笑道。
馮尹彬道:“先生取笑我了。”便拿過來看起來,看到標題,是一篇小說,名字叫做,chūn蠶》,內容是寫一個紡織工人,就像是chūn蠶一樣一輩子供養自己的兒女,因為節前供養兒女上學。一直到她累死,卻仍然欠工廠老板工錢,老板又把她的兒女抓來繼續做工。馮尹彬讀罷,說道:“先生,這篇小說寫的很好,只是有些不現實。”
“怎么?”廖先生反問。
馮尹彬道:“這篇文章若是在其他地區也罷,只是在黑龍江省不行,黑龍江省已經實行八小時工作制度,這里面工作二十個小時,一定會讓編輯挑剔出來。”
廖先生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還有這樣的事?是老師我不甚了解了,這該如何改呢?”
馮尹彬道:“這篇文章渾然天成,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學生也是無處可改,只是發表到其他地方為好。”
廖先生一臉的失望,看在馮尹彬的眼中,懷疑之情更加深了。廖先生便再沒有拿出什么文章來,不過馮尹彬沉穩干練,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廖先生也是非常惜才的人,那些呼喊走動的青年學生身上多了一份熱情,但是少了一份沉穩,反倒是馮尹彬身上隱隱有大將之風,讓廖先生頗為欣賞。
接下來的幾天,《黑龍江rì報》上忽然刊登沙皇尼古拉二世重新復國,在尼古拉二世的招喊聲中,沙皇俄國復國聯盟赫然成立,并且堂而皇之地在黑龍江rì報上呼吁俄國人聯合起來,反對蘇維埃,反對布爾什維克。這引起了中國布爾什維克黨的不滿,他們上街抗議,嚴重反對外國報紙上刊登偏袒某一方zhèngfǔ的文章。
廖先生這時候異常生氣,作為廖先生的好學生,馮尹彬前去探望,卻在他家門口見到一個清瘦的中年人,戴著圓圓的厚底眼鏡,馮尹彬一愣,那人也一愣,廖先生忙說:“月生,進來,這是我的朋友。”又對那人笑說:“這是我學生馮勝馮月生,是省立第一中學的大才子。”
“你就是馮月生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那人笑道,又對廖先生說道:“廖先生能有這樣的弟子,實乃千里馬與伯樂也。”
馮尹彬笑了起來,拎起手中的布袋,說:“我見先生最近悶悶不樂,就去鄉下跟老農們買了一串干辣椒,先生是湖南人,一定喜歡吃這個,便送給先生。”
廖開慶一拍手道:“果真是我的學生,深得我意啊。”
“干辣椒?”那人急道,“我也嘗一嘗,嘗一嘗這東北的干辣椒跟我們湖南的辣椒哪個更好。”
廖開慶連忙護著辣椒說:“不多矣,不多矣。”
“我說你也太小氣了。”
廖開慶道:“誰讓你沒有學生來著。”
那人悶悶不樂,不過一會兒便喜笑顏開,道:“我明白了,你小子,原來是給我下套呢,走,進屋說去。”馮尹彬一臉的茫然,進了屋子,那人見他一臉迷糊,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老是是給你做人情呢,你還不知道。做一個自我介紹,我叫富學紹,是中國布爾什維克黨齊齊哈爾局的負責人。馮月生,你曾經申請加入布爾什維克,雖然你的介紹人羅翰本和展歌不行遇難,但是組織上并沒有忘記你。組織上一直在關注你,一直在培養你,組織上已經決定,由你擔任省立第一中學布爾什維克青年團負責人了。我和你的老師廖開慶,將作為你進入黨組織的介紹人,以后,你就是一名當榮的布爾什維克人。”
馮尹彬立即說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我們組織完了呢,我…真沒想到,先生也是布爾什維克主義者。”
廖開慶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呢。”又正色說道:“我懷疑,懷疑羅翰本的死并非是一起意外。”
富學紹問:“怎么?你怎么懷疑的,說一說。”
廖開慶道:“死于煤氣中毒不假,我曾經親自去看過,他們的確都死于煤氣中毒的癥狀,但是我只能是遠遠地看一眼,不能靠近。而后,這六個人居然都被火化了,為什么不土葬?是不是有些人怕我們檢查尸體,檢查尸體上的痕跡?”
“痕跡?”馮尹彬立即問道,“老師,你的意思是,他們被人抓起來,拷打一番,然后羅翰本等六個人寧死不屈,最終敵人既不能放了他們,又不能直接關著他們,于是就想到了用煤氣集體毒殺,然后偽裝成煤氣中毒的樣子?”
“對,月生說的正是我猜測的。”廖開慶斷然道。
“這個敵人是誰呢?”馮尹彬問。
“我懷疑,是大軍閥王茂如的人,他的錦衣衛干的。”廖開慶猜測道。
富學紹點著頭,吃著干辣椒,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只是他們是怎么暴露的呢?”
“先生你懷疑自己人有泄密者?”馮尹彬問。
廖開慶道:“是啊,可這也是一種懷疑,都是一種猜測,沒有任何證據啊。”對馮尹彬道,“這些天我看了一下羅翰本給我留下來的名單,上面一共九個人,這都是他們臨死之前接觸的新會員,也包括月生你。在我的一番考核職下,我排除了六個,還剩下三個人,不知道這三個人會不會是那叛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