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譚鐵頭
這時候，譚嗣同卻直接站了出來，憤然道：
“我去！
天津還有劉總兵的三營兵，大沽口的趙統領也有報國之意，朝廷再撥付我十萬兩開拔銀子，日人再怎么囂張，譚某一身當之！
李蓮英并不是個有捷才的人，甚至據野史記載還有點兒口吃，被譚嗣同這鐵頭書生拿話一堵，頓時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隔了半天才尖聲惱怒道：
“銀子，銀子！現在國事如此艱難，供應老佛爺和皇上的日常開銷都是十分艱難，要銀子沒有！
譚嗣同是什么人？那股子倔勁發作了起來，天王老子也TM不認的，更何況他現在多出了沙俄喬家這樣的強援，知道的情報，能調動的資源何止是歷史上的十倍？立即冷笑道：
“是啊，朝廷里面是沒銀子，李公公你歪歪嘴，下面人就要送十萬兩銀子上來。”
“昌平外的莊園都足足有兩萬多畝了吧！順天府的府尹見到了你的干兒子，必須要提前十丈跪下去迎接！上個月您新買的鼻煙壺三十七萬兩，轉手過來就砸了，說是沾了晦氣兒。”
聽到了譚嗣同這么說，李蓮英的臉色一下子就發了白，心里面狂噴譚蠻子真是不懂規矩，在這樣的場合居然直接將如此陰私事情揭出來，這是要和我老李不死不休？
此時按照正常的官場邏輯來說，就得翁同龢出來呵斥譚嗣同“狂悖”了，他乃是譚嗣同正經八百的老師，出來做這和事老也是天經地義的。
然而這時候帝黨對譚嗣同也是一肚子意見，就盼著老佛爺出些昏招，搞得民怨沸騰，然后皇上才能借機逼宮讓太后放權，你TM的折騰個啥？
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國家，為了兄弟義氣，呵呵，皇上有了權，大伙兒有了錢撈這國家才是國家啊，你那幾個在東瀛的兄弟現在犧牲一下，日后厚厚封賜不就好了，這愣頭青！真是豎子不可與謀！
因此，翁同龢這時候也不拉架了，站在那里眼觀鼻，鼻觀心，直接扮演木偶人了，他此時恨不得和這個學生撇清關系，又怎么可能站出來？
沒人出來拉架，李蓮英和譚嗣同對噴就吃了大虧了。
而且譚嗣同這里是有干貨的啊，每說一句話都能準確的命中李蓮英最為恐慌和隱私的地方，幾句狂噴下來，就直接讓李蓮英臉色蒼白，暴跳如雷，關鍵是心里面還慌得一逼.......
這廝嘴上在怒罵譚嗣同胡說八道，其實心里面已經跪了下來哀嚎：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啊！
面對譚嗣同的攪局，慈禧也是氣得渾身發抖，一方面是覺得自己的威望下降，連這么一個新進小臣都如此狂悖，另外一方面是李蓮英這個王八蛋居然背著自己干了這么多下作的事情，回頭再好好收拾敲打他。
“夠了！
”慈禧突然勐的一拍椅子，尖銳的聲音在殿里面響了起來。“你們還有點兒臣子的模樣嗎？看看現在都是什么時候了？”
之前的長時間拉鋸戰，也是徹底將慈禧的耐心給消磨了個干凈，她看著上面的祺祥，語氣森然的道：
“皇上，若是要繼續戰下去的話，那也可以，但這日本人要是驚動了祖宗寢陵的話，那本宮就沒法子了，只能領著幾位去告祭太廟了。”
祺祥并不是慈禧的親兒子，而是從小被抱入到了宮中，平時做事都是戰戰兢兢的，乃是典型的那種“養于深宮婦人之手”的廢材，外加性格還十分懦弱。
這樣的皇帝，能有什么擔當，立即唬得臉色都青白了。本來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思，冷不防這棒子就敲到了這的頭上來，于是頓時從龍椅上直接就熘了下來，麻利的跪在了地上哭喊道：
“親爸爸！親爸爸！
兒臣錯了，兒臣立即就去擬和約，一切都由親爸爸做主！”
（注：親爸爸的出處是電視劇走向共和里面光緒對慈禧的稱呼，滿語里“爸爸”是母親的意思，歷史上光緒是慈禧的妹妹生的，因此要在前面加一個親字，而本世界中沒有光緒，但是祺祥應該與之經歷類似，所以進行了套用。）
慈禧一翻臉，皇上都直接跪了，其余的人還能站著？同時都跪了下來.......
譚嗣同此時則是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皇帝，然后嘴唇囁嚅了幾下，最后徐徐的跪了下去，那心中此時只能用哀大莫過于心死來形容。
“我他媽之前要扶保的圣君，竟是這么個軟蛋玩意兒？！
譚嗣同的腦海當中，一直都回蕩著這么一個念頭。
這時候慈禧這老女人冷哼一聲，直接就甩了臉子，看了一眼李蓮英。
這時候李蓮英立即就進去，然后擬了一道旨意出來，然后交給了祺祥，用尖銳的聲音道：
“皇上請用寶吧！”
祺祥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一看旨意之后立即震驚無比，彷佛手里面的這玩意兒是個火炭似的，然后顫聲道：
“這......這！
旁邊的翁同龢也顧不得君前失儀了，湊上去一看，立即驚怒道：
“老佛爺，這不能啊。”
原來這一道旨意是用祺祥的口吻所寫的，首先就自承“身邊群小環視，盡是蛇鼠鉆營，尸位素餐，蠅營狗茍之輩”。
然后就說自己“識人不明，才德淺薄，在戰事上遙控指揮，屢犯小錯”，因此特別下此罪己詔，要求圣母皇太后再次垂簾，以應戰事。
帝黨的人想得天真，以為慈禧主導求和就會背鍋，現在看起來真是蠢到了極致！這道旨意若是祺祥用印之后，明發天下，那么很明顯就是祺祥來背鍋了啊。
“身邊群小環視，盡是蛇鼠鉆營之輩”說的是誰？就是點艸的翁同龢為首的這幫人！帝黨這幫人就得將求和這個屎盆子摳自己腦袋上。
后面的那些話，更是讓祺祥將和談的責任全部扛起來。
見到老翁大驚，慈禧板著臉看了李蓮英一眼，李蓮英立即尖聲道：
“皇上請用寶！”
翁同龢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大聲道：
“皇上，不能啊！這一用印，就是萬劫不復！”
祺祥正要鼓起勇氣反抗，一抬頭，便見到了慈禧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目光。
他的性情本來軟弱，積威之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顫聲道：
“親爸爸，兒臣，兒臣.......”
后面的幾個字卻說不出來了，居然都還帶著哭腔。
之前慈禧為什么要清場讓中立派滾蛋，也是因為她預計到了眼下的這局面，不想讓自己欺凌皇帝的一幕落在了那幫人的眼里面。
這時候，譚嗣同也搶步上前，一看之下就真的是怒火沖天，大聲怒吼道：
“李蓮英，你這個禍國奸黨真是信口開河，我等在圣君身邊苦心積慮，嘔心瀝血，在長崎擊殺日人萬余，俘獲敵艦三艘，還未叫朝廷花銷分文，怎的就是尸位素餐，蠅營狗茍之輩了！”
“倒是你仗著在宮中得寵，這么些年來累積貪贓受賄銀接近千萬余，只要沒有給你行賄的人，統統都被你貶斥羞辱，你這樣的誤國奸狗，我告訴你，史筆如鐵，你們李家人都要受千萬人唾罵！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被譚嗣同這么義正辭嚴的點草，偏偏譚嗣同自己立身又正，還沒有黑點的，李蓮英真的是又驚又怒又慌，差點沒給譚嗣同跪下來求求他不要說了.......接著就是驚慌無比的辯駁道：
“譚嗣同你不要胡說！什么千萬兩......我老李素來都是公正廉明，兩袖清風......”
說到這里，李蓮英自己估計都覺得有些不妥當了，兩袖清風這樣的形容詞用在自己的身上，明顯的違和感很強啊！
譚嗣同卻冷笑一聲，指著李蓮英怒喝道：
“我早就聽說過傳言，說是你李公公身上隨時都揣著十萬兩銀票，我今天就和你賭一賭！要是你身上沒有十萬兩，譚某將這顆頭輸給你，要是你身上有的話，你馬上給皇上跪下謝罪！你敢不敢和我賭！”
這情報便是喬家的人透露給譚嗣同的，原來李蓮英這人謹慎小心得很，否則也不能在慈禧面前得寵整整五十三年！
這廝目睹了無數官員和宦官起起落落，所以身上真的是隨時揣著幾張大額銀票，這玩意兒就是預備著自己一旦突然失寵，在關鍵時候保命或者跑路用的。
其用處就像是2000年左右的香港黑道大哥戴著金鏈子或者勞力士一樣，遇到突發事件就能換一筆現金跑路。
譚嗣同這個湖南書生犟性發作，直接咄咄逼人的和李蓮英賭命，李蓮英只覺得背后冷汗都被浸濕了，哪里敢松口？
于是只能漲紅了臉爭辯著，說些什么“憑空污人清白”“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之類的話，搞得此時殿上的空氣都隱隱透出了一絲氣急敗壞的快活來。
眼見得自己的大好計劃就要被譚嗣同攪黃，慈禧這時候勐的一拍手邊的桌子，頓時旁邊的茶碗叮叮當當的掉到了地面上，尖聲吼道：
“咆孝君前，威逼宮宦！譚嗣同，你的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嗎？大不敬的罪名，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譚嗣同這一次進宮之前，就覺得自己愧對方林巖，王五等人，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是真心不怕死的人，聞言硬邦邦的頂回去道：
“學生雖然學問淺薄，但四書五經也都是爛熟于胸，史書也是看過幾本，卻知道能以太后之身，將親政以后的皇帝都逼得跪拜謝罪，惶恐流淚的，古往今來也就無非是呂雉（劉邦老婆），武后，曹操等寥寥數人而已。”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太后要殺我不難，日后史書上自有我譚某的一筆，但你凌虐君上，縱容閹人，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國事更是被太后搞得一塌湖涂，烏煙瘴氣，甚至都有亡國之相！”
“太后你以為你是孝莊文皇后？真是笑話，這江山被糟蹋成這樣，日后在九泉之下，我看太后怎么去面見文宗顯皇帝，怎么去面對大清朝的列祖列宗！”
譚嗣同這些硬邦邦的話一說出來，真的是旁邊的大臣等人都刮目相看：這小子是真不怕死，真敢說啊！
祺祥這輩子也是憋屈得久了，在外人看起來乃是九五之尊，堂堂大清皇帝，其實呢？在宮里面受盡凌辱，甚至自己心愛的妃子都被拉走投了井，心中那種怨毒當然一直都在發酵。
此時譚嗣同擋在了他的面前，對慈禧大聲叱罵，實在是戳中了祺祥的G點，說出了他心中的話。
祺祥臉上的表情當然是爽快無比的，那種心中酣暢淋漓的感覺，實在是從未有過的！
慈禧更是氣得渾身發抖，心中卻也有著隱隱的恐懼，大清被她搞成這樣，自己心里面沒有點逼數嗎？
在歷史上，慈禧死以前，戰栗流淚，留下來的兩句遺言居然是：
此后，女人不可與聞國政，此與本朝家法相違，尤須嚴防，不得令太監擅權，明末之事，可為殷鑒。
這就充分說明她其實很清楚自己在胡搞，并且慌得一逼怕在陰間無言面對列祖列宗，所以臨死之前想要補救一下.......
不過現在面對譚嗣同擲地有聲的怒斥，慈禧直接就真的惱羞成怒了，尖聲嘶吼道：
“這江山變成什么樣子，和你們這些漢人有什么相干，狗奴才是要翻天了是嗎？！”
然后慈禧就見到了譚嗣同身后祺祥臉上的表情，心中一寒，立即站了起來，面目猙獰的看著祺祥：
“是你在縱容這一切的是不是，皇帝你早就準備好了這樣的棋子今天來逼宮是不是？！
慈禧在內斗方面，確實是一等一的厲害，在歷史上她預料到自己大限將至，便提前一步用大量砒霜毒死了光緒，這便是因為她很清楚一件事，自己死后，光緒勢必手掌大權。
而光緒對自己的怨毒之深，必然會在之后展開瘋狂的報復，李蓮英，慈禧的族人，一定會統統死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