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會盟(下)

　　隨著喬伊斯的一聲怒喝，宴會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

　　眾人幸災樂禍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柯林的身上。

　　似乎都想看看，這位年輕但卻在近期迅速崛起的子爵，究竟會如何應對來自公爵三子的憤怒。

　　說實話，柯林一點都不慌。

　　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了，見慣了大場面，而且比起圣希爾德公爵仿佛無可抵御的神靈般的威壓，這位喬伊斯，完全就像個徒有其表，虛張聲勢的小獅子。

　　柯林微微躬身，左手撫胸，臉上故意帶著一絲惶恐：“喬伊斯少爺，不知我哪里做的過分了，請您明示。”

　　喬伊斯緩緩走近柯林，腳步故意放得很慢，仿佛想要營造一種壓迫感，但他瘦小的身形實在沒有多少壓迫力，而且，柯林要高出他一大截，居高臨下，反而像是掌握主動權的一方。

　　“你做的最過分的事是…”喬伊斯冷冷道，“沒有帶薇拉姐姐回家！”

　　柯林愕然抬頭，就見喬伊斯的小臉上已經換上了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薇拉姐姐了，非常想念！你這次來獅吼堡怎么能不帶上她呢！”

　　看著面前這張貌似天真無邪的小臉，柯林忽然覺得，這個公爵三子有點意思。

　　仗著自己身為孩童的天然優勢，問出了一個極為尖銳的問題，上來就給了柯林一個下馬威。

　　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大家都清楚，也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了。

　　只要金獅軍團無法入城，那薇拉就肯定不會進來自投羅網。

　　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

　　但此時喬伊斯一臉無辜地問出來，卻讓柯林有些犯難。

　　這小家伙是真的天資聰穎，還是有人提前教他的？

　　“喬伊斯少爺，薇拉之所以不能入城，是因為她在城外有著更重要的任務。”

　　“什么任務？”喬伊斯步步緊逼道，仿佛就等著柯林說出一個不靠譜的理由，然后反擊。

　　柯林嘴角微微勾起，義正言辭地說道：“守護圣希爾德公爵的遺體！”

　　“父親…”喬伊斯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后不自覺地回頭去看德林登管家。

　　呵呵，看來是管家提前教他的呀。

　　柯林心中微微一松。

　　那就好對付多了。

　　喬伊斯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又立刻轉過頭來，繼續質問道：“那你為什么不讓姐姐帶著父親的遺體一起進城？”

　　柯林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用非常無辜的語氣反問道：“喬伊斯少爺，您知道我是怎么進城的嗎？”

　　“怎么進的？”年幼的喬伊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漸漸步入了柯林的陷阱，還在一臉茫然地幫他遞話。

　　“當時我站在凜冬城外，城門就開了這么一道小縫！”柯林一臉不忿地比劃了一個手勢，“勉強供一人通行的小縫啊！喬伊斯少爺，您確定要讓圣希爾德公爵的靈柩也用這種方式進城？”

　　“我…”喬伊斯有些慌了。

　　身后的德林登管家見狀正要插話，但柯林怎么會給他機會，立刻接著說道：

　　“曾經的北境之主的遺體就在城外，您難道不應大開城門，親自率領圣希爾德家族的族人們，一同出城迎接嗎？”

　　“我…”喬伊斯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

　　他怎么也沒想到，原本是自己質問薇拉為什么不敢入城，怎么現在反而變成了安格列子爵質問他為什么不敢出城？

　　德林登管家暗嘆一聲，知道自己低估了這位年輕的子爵，喬伊斯哪里是他的對手啊，于是，只好親自站出來解圍道：

　　“安格列子爵，我怎么聽說，城外的公爵遺體有些問題呢？”

　　柯林呵呵一笑，反問道：“管家先生，請問您是聽誰說的呢？”

　　“路易斯騎士。”德林登管家報出了一個名字。

　　隨即，路易斯騎士便越眾而出，先是向著喬伊斯行了一禮，然后用挑釁的目光看著柯林，言辭尖銳地說道：

　　“是的，我親眼看過安格列子爵帶來的靈柩，但是，那里面擺放的卻只是一個普通的石像，根本不是公爵大人的遺體！”

　　此話一出，場中立刻又是一陣驚呼。

　　眾人開始掉頭接耳，議論紛紛。

　　柯林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出，絲毫沒有慌張，淡淡地解釋道：“那是因為公爵大人被一種禁咒石化了，才會看起來像一個石像。”

　　“哼！這不過是您的一面之詞！”路易斯騎士顯然是鐵了心要跟柯林對抗到底了。

　　“那這個證據呢？”柯林笑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卷軸，“這就是那個禁咒的施法卷軸，要不讓大家都看看？”

　　“什么？”眾人見到柯林還真的拿出一個施法卷軸，頓時臉色各異。

　　“你怎么會有那個禁咒的施法卷軸？”路易斯騎士再次尖聲叫道。

　　柯林聳了聳肩，伸手指向還在一旁悠閑吃吃喝喝的庫休斯法師：“當然是耶維爾法師議會的副議長庫休斯法師交給我的。”

　　庫休斯一臉無奈地看向柯林，似乎在埋怨對方將自己賣了。

　　柯林笑嘻嘻地看著庫休斯，仿佛在說——您不是想多找些人來幫你分擔傷害嘛？現在好了，我就將它公之于眾！

　　這個舉動，柯林其實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審判之眼”這個針對圣騎士的禁咒雖然極為可怕，但其釋放條件卻也同樣苛刻。

　　六階法師這個條件就不提了，還有三十萬條人命的獻祭。

　　這樣的獻祭可不是輕易就能實施的。

　　要不是當時烏曼伯爵在外領兵作戰，墜鷹城完全在潘妮和覡先生的控制之下，再加上他們利用郁金香商會修繕城池的機會，在城中埋下了大量的煤炭，覡先生絕對不可能制造出烈火焚城的可怕景象。

　　光是將墜鷹城這座城市焚毀，如果沒有提前鋪好的煤炭相助，恐怕就需要耗費一個禁咒。

　　所以，只要將“審判之眼”的釋放條件公之于眾，就會極大地削弱其威懾力。

　　畢竟光輝帝國的大城市都控制在貴族手中，他們一旦知道了這個可怕的禁咒，必定會加以防備，免得自己的城池被法師獻祭。

　　此時面對一眾貴族灼灼的目光，庫休斯法師只好點頭道：

　　“是的，這個審判之眼的施法卷軸確實是我交給安格列子爵的。對于墜鷹城發生的事情，我也非常遺憾，在這里向諸位道歉。

　　但請相信，耶維爾法師議會對于這種滅絕人性的禁咒同樣深惡痛絕，我保證，這樣的事情以后再也不會發生！”

　　柯林看著這位一臉正氣凜然的庫休斯法師，心中越發確定這家伙就是想通過自己來幫他洗白。

　　“審判之眼”這個禁咒一放出來，覡先生必然成為騎士公敵，庫休斯估計是對覡先生沒有多少信心，這才想要通過這種方法來跟對方劃清界限，免得自己也成為騎士追殺的目標。

　　見庫休斯法師證明了卷軸的真實性，在場的眾人頓時鼓噪起來，要求查看柯林手中的卷軸。

　　柯林當然不會拒絕，立刻將卷軸交給德林登管家，請他給在場的眾人傳閱。

　　這里的貴族基本都懂一些精靈文，雖然未必能夠明白這個禁咒的施法原理，更不可能學會，但弄明白它的施法條件和造成的結果還是沒問題的。

　　等眾人都傳閱完之后，柯林看向瓦爾拉子爵的方向，眨了眨眼。

　　瓦爾拉子爵立刻明白了柯林的意思，當即主動站了出來，以親歷者的身份，講述了一番墜鷹城被焚毀當晚所發生的一切。

　　有這位當事人的作證，眾人更加相信，覡先生確實是獻祭了墜鷹城，釋放了“審判之眼”從而將圣希爾德公爵石化。

　　而且，因為瓦爾拉子爵現在是烏曼伯爵親口承認的嫡子，他的言語可信度大大提升，更何況，在眾人眼中，烏曼家族可是站在安格列家族對立面，瓦爾拉不可能幫著柯林說話。

　　路易斯騎士此時也知道自己無法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了，甚至開始懷疑——莫非那個石像真的是公爵的遺體？

　　柯林見時機成熟，正準備提出聯盟的建議，但沒想到，烏曼伯爵竟然搶先一步，站出來大聲號召道：

　　“諸位，覡先生獻祭一城無辜子民，悍然殺害圣希爾德公爵，實在罪不可恕！面對這樣的北境公敵，我們應該聯合起來，一同將其絞殺！”

　　柯林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烏曼伯爵竟然搶了自己臺詞，不過他也立刻緊接著對方的話頭說道：

　　“沒錯！當前的局勢下，我們應該擱置爭議，一致對外！喬伊斯少爺，還請打開城門，讓金獅軍團的將士們護送公爵大人的遺體入城！”

　　“入城？為什么要入城？”喬伊斯還沒說話，烏曼伯爵就站出來反對道，“面對來襲的敵人，我們應該主動出擊，而不是躲在城內！

　　安格列子爵，聽說您曾在銀月城力挫天馬軍團，又在蒼穹冰原殲滅十萬巨魔大軍，如今可敢與我一道并肩作戰，出城痛擊來犯的矮人大軍？”

　　鬼才愿意跟你并肩作戰！

　　柯林暗自腹誹。

　　他知道烏曼伯爵不愿放金獅軍團入城，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提出主動出城作戰。

　　柯林不知道對方打的什么主意，但肯定不愿意跟一個心懷鬼胎的人并肩作戰。

　　可還沒等他反對，就見阿佳妮大主教正義凜然地開口道：

　　“好！不懼危險，主動出擊！這才是北境領主應有的擔當！

　　我將親自為你們祈禱，愿光輝之主注視著你們，賜予你們勇氣、智慧和不敗的信念！”

　　這位美女大主教一開口，柯林就發現，自己已經沒法提出據城而守，避其鋒芒的建議了。

　　否則，豈不是自認不是合格的北境領主？

　　他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道：“好！那就讓光輝之主見證我們一同擊敗來犯之敵！”

　　柯林與烏曼伯爵同時抬起右手，重重擊打在一起。

　　一個臨時聯盟，就此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