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擊潰
打仗確實很像拔河。
勝敗就在一瞬間產生，可能某一方一時氣力不濟被對手抓住機會，接下來便會一步步地被拽入失敗的深淵。
奔流河北岸的道森侯爵見到對岸的局勢，眼睛里仿佛快要滴出血來。
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在奔流河南岸的三四萬精銳大軍，竟然在金獅軍團的攻勢下，連半天時間都沒有堅持住。
此時的矮人大軍已經被徹底打亂了編制，金獅軍團仿佛一把把尖刀一般插入矮人大軍的身體中，將其分割肢解。
所以，盡管矮人的傷亡其實并不重，但也已經無力回天了。
浮橋上已經擠成了一團，北岸的矮人想要過去支援，但南岸的矮人卻不斷試圖逃回來，這就導致浮橋幾乎被堵死，甚至不斷有矮人士兵從橋上被擠落掉入河中。
當然，更多的矮人士兵是在河灘上被擠入水中。
奔流河的河水本就湍急，如果落水的士兵身上還穿著鎧甲，那就算水性再好，也只有被淹死的份。
漸漸地，矮人士兵們也已經意識到敗局已定，不斷有士兵開始卸掉鎧甲，扔掉武器，主動跳入水中，試圖泅渡過河。
逃跑，成了此時矮人士卒心中唯一的所想。
所以，明知身后是奔流河，但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跟敵人廝殺的勇氣，寧愿冒著被河水吞噬的危險，也不愿去面對敵人的刀鋒。
道森侯爵剛剛大罵了一通，甚至想要親自過河主持戰斗，但好在被身邊的軍官們勸了回來。
他喘著粗氣，雙拳緊握，指甲深深掐入肉里，眼睜睜地看著一群又一群的矮人或是自己主動，或是被驅趕下河。
一時間，河面上盡是撲騰的矮人將士，一眼望去，全是起伏的人頭和揮舞的雙手。
沖到河邊的金獅軍團將士們，開始拿出弓箭，冷靜而無情地射殺著河面上的矮人。
很快，河面上就出現了一具具，密密麻麻的尸體。
道森侯爵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四周的慘叫聲和喊殺聲仿佛都已經消失不見，這一刻，他似乎徹底與這片戰場隔絕。
矮人千百年來的夢想，在這一刻，仿佛離他而去。
他不甘心。
為了這個夢想，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一股鉆心的劇痛讓道森侯爵忍不住張開了大口，他嘗試著大喊出來，但一開口，卻滿是血腥味。
“侯爵大人！侯爵大人！”
矮人軍官們只見道森侯爵口中鮮血噴涌，然后就一頭栽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傍晚時分，大雨終于停歇。
西斜的太陽總算從烏云之中露出頭來，將最后一縷艷麗的霞光灑向大地。
奔流河南岸的戰斗已經基本結束，矮人大軍已經無法組織起成規模的反抗，只剩下些許零星的困獸猶斗。
勾連奔流河兩岸的浮橋，此時也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這把火是矮人自己放的，顯然是要防止金獅軍團乘勝追擊，通過浮橋追到北岸來。
但這樣一來，南岸的殘軍也就徹底失去了逃生的希望，越來越多的矮人開始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可惜了，若是道森侯爵也在南岸就好了。”
柯林站在奔流河畔，望著對岸的矮人陣地，稍顯遺憾地說道。
其實這一戰，金獅軍團已經是大獲全勝了，雖然戰果統計還沒有出來，但柯林估計，這次矮人在南岸被擊潰的大軍，恐怕得有三萬多人。
這樣的損失，絕對可以讓道森侯爵痛徹心扉。
戰前預定的目標已經算是圓滿完成，這時候若是金獅軍團撤軍，借道森侯爵十個膽子，也不敢再追過河了。
但柯林還是覺得不夠完美，畢竟沒有親手抓住那個背叛了加西亞侯爵，出賣了黑騎軍的家伙。
道恩學士就站在柯林身旁，聽到他的感慨后微微一笑：“道森侯爵并不以沖鋒陷陣出名，想要在戰場上抓住他，可沒那么簡單。”
柯林聽出了道恩學士言語中的規勸之意，顯然，自己之前親自率軍沖陣的行為，雖然大獲成功，但還是讓道恩學士心中憂慮。
不過，柯林也沒有過多解釋，總不能告訴道恩，自己有殺不死的特性，還有一群悍不畏死的血影衛保護，如果真想要對柯林造成威脅，恐怕只有圣域強者親自出手才行。
見柯林不說話，道恩學士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他是個聰明人，懂得什么是過猶不及。
沉默片刻后，道恩學士再次開口，換了個話題：“子爵大人，您知道道森侯爵為什么要冒險過河攻擊我們么？”
柯林的眼神微微一凝，頓時來了興趣：“為什么？”
其實，他之前就有這樣的疑惑。
有奔流河這道天塹在，過河出擊的一方必定會處于戰略上的天然劣勢。
這次金獅軍團能夠在短短半天時間內，徹底擊垮三萬矮人精銳大軍，主要也是占著半渡而擊的便宜。
所以，之前雙方才會在奔流河對峙一個多月，不斷派出小股部隊來回試探，卻誰也不肯主動過河進攻。
但這一次，道森侯爵卻主動出擊了。
當然了，昨夜金獅軍團營地中的混亂肯定是一個誘因，但光憑這個，應該還不至于讓道森侯爵做出這樣的冒險舉動。
道恩學士笑了笑道：“子爵大人，您知道索林奇家族嗎？”
“索林奇？”柯林翻了翻前身的記憶，卻毫無所獲，便搖頭道，“不知道，這應該不是北境的家族吧？”
“當然不是。這甚至不是光輝帝國的家族。”道恩學士目光深邃，仿佛穿過了千年的時空，“索林奇家族是曾經的矮人王國的王室，不過，早已經斷絕傳承了。”
矮人王室？
柯林心中一動，繼續看著道恩學士，等待著他的講解。
“索林奇家族雖然已經成為了歷史，但卻在矮人一族心中占據著極為重要的地位，甚至在千百年來的懷念和追憶中，逐漸演變為一種精神圖騰。
乃至信仰。
所以，如果現在還有一位索林奇活著的話，只要他登高一呼，矮人必定會圍繞在他周圍，建國稱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就因為索林奇家族已經沒有后裔了，這次矮人試圖在北境重新建國，就會面臨一個問題——
由誰來擔任矮人王？”
聽到這里，柯林已經大概明白了道恩學士的意思：“所以，道森侯爵選擇主動進攻是想要憑借著擊敗金獅軍團的功績，去爭奪矮人王之位？”
“沒錯。”道恩學士點點頭，“其實論爵位和權勢，梅納姆侯爵與道森侯爵相差無幾，但道森侯爵卻在聲望上，有一個巨大的污點。”
柯林點點頭，知道這個污點顯然就是道森侯爵出賣了自己曾經效忠的對象——加西亞侯爵這件事。
“因為這個聲望上的污點，如果道森侯爵沒有什么過人的功績的話，那等矮人建國之后，矮人王之位，必定是梅納姆侯爵的。”
“呵呵，可惜了。現在他冒險過河一戰，卻遭遇慘敗，看來，道森侯爵是沒希望跟梅納姆侯爵爭了。”
道恩學士忽然陰冷一笑，“子爵大人，我卻覺得道森侯爵未必就會心甘情愿地坐視梅納姆侯爵登上矮人王的寶座。”
“哦？為什么？”
“因為當初道森家族曾迎娶過一位索林奇家族的嫡女，所以，在索林奇家族滅亡之后，道森家族就覺得自己才是矮人王血脈的真正傳承者。
這種想法隨著索林奇家族在矮人一族心中地位的攀升，而變得越發強烈，甚至已經成為一種偏執的信仰。
正是因此，道森侯爵才會連對自己恩情深重的加西亞侯爵都不惜出賣，也要為矮人建國創造條件。
也同樣因此，我才會覺得，道森侯爵不會輕易放棄與梅納姆侯爵爭奪矮人王寶座的想法。”
柯林的眼睛亮了起來，立刻意識到，如果道森侯爵真的心有不甘的話，那這絕對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想到這里，兩人相視一眼，同時露出了飽含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