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我愿意
帳篷里。
當聽到錢秉穹口中說出的這句‘你是否愿意一輩子隱姓埋名’的時候。
有那么一瞬間。
徐云的腦海中出現了短短的失神，整個人的目光有些縹緲。
盡管在看到U2炸成煙花的剎那。
他便已經對如今這一幕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但當真正聽到這句話時，他的心中依舊涌起了一股劇烈的澎湃與莫名的感動。
這一天.....
終于來了！
從穿越到現在。
他先是遭遇了近乎毀容的嚴重燒傷，不知道多少次在夜里因為疼痛而被驚醒甚至痛苦的呻吟。
后來他又拿出了阻尼器、氣象多普勒雷達、乘波體再入等一系列的技術，一步步取得了組織上的認同。
終于在今天，也就是穿越到副本的第76天。
錢秉穹終于代表組織，向他問出了這句他渴盼已久的話。
哪怕僅僅是為了這句話。
徐云都感覺自己此前吃的所有苦、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毫不夸張的說。
錢秉穹的這句話不單單是疑問，更代表著祖國對于自己最大的認同和信任！
所以在很短的時間里。
徐云甚至有股直接脫口而出我愿意的沖動。
不過好在他很快便回過了神，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時候貿然給出答復，只會讓錢秉穹等人感到疑惑。
畢竟按照眼下的情況來說，他應該對于所謂需要隱姓埋名的“事業”一無所知。
于是過了片刻，他臉上的表情迅速換上了一股‘茫然’：
“錢一同志，很抱歉，我似乎沒明白您這話的意思......”
錢秉穹聞言朝徐云很理解的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太過緊張：
“韓立同志，你先別著急，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說，很快你就會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它的特殊程度甚至超過了友來同志之前和你介紹的職能，我說的沒錯吧？”
眼見錢秉穹如此開誠布公。
徐云便也跟著點了點頭。
確實。
之前老郭在詢問氣象多普勒雷達的時候，曾經和徐云介紹過221基地的‘真實情況’：
221基地承接了部分比較重要的工業器械研發項目，同時還負擔了一項重要的礦石探測任務，屬于國家重點保密單位之一。
實話實說。
這套口徑在氣象多普勒雷達組建的時候還是夠用的。
畢竟那時候基地的首要任務是預測氣象數據，從而保證爆轟試驗場的建設，國家重點單位的說辭還是非常扎實的。
但隨著事件的發展。
尤其是在U2偵察機出現之后，這套說辭就怎么看都有點兒牽強了。
至少湖弄聰明人是不太夠的。
試問哪個重點單位能夠讓錢五師親自到場，又在短時間內完成誅仙平臺的硬件研發與組裝？
隨后錢秉穹深吸一口氣，對徐云說道：
“韓立同志，之前由于某些保密事項的原因，友來同志和廠里領導都沒法向你完整介紹基地的情況。”
“不過如今不一樣了，你在擊落U2的過程中居功至偉，甚至可以說是頭號功臣。”
“所以現在組織上已經決定，把整件事情的真相都對你公開——221基地對你不會再有秘密。”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真名并不是錢一，而是.....錢秉穹。”
“也就是現任中科院學部委員，二機部副手，原子能研究所所長，同時也是......”
說到這里。
錢秉穹頓了頓，抬頭看了眼徐云，方才說道：
“目前華夏原子彈研制項目的負責人。”
徐云聞言，立馬很詫異的瞪圓了眼睛：
“原子彈？”
“沒錯，咱們自己的原子彈。”
錢秉穹點點頭，雙手在面前比劃了一個圓形：
“如今國際上的形勢你也知道，咱們的周圍全是敵人，沒有核武器鎮國，咱們只能稱成為人眼中的沙包。”
“所以在數年前，組織上下了個重大指示，要求我們正式開始研制核武器。”
“至于它的代號則叫做....邱小姐。”
早先提及過。
兔子們研制的原子彈正式代號是596——596指的是59年6月，也就是毛熊專家撤離華夏的時間。
這個代號具有很強的‘記恥’色彩，因此大家也管它叫做爭氣彈。
但這僅僅是它的明面稱呼而已。
考慮到596這個正式稱謂很容易出現泄密。
所以那位提出在大典上利用飛機速度差值湊出兩個飛行編隊的聰明兔子，又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
咱們要搞的原子彈的外形是個球，體表還連接幾十個雷管，有很多電纜線，就像頭發一樣，動起來像梳辮子似的。
如果原子彈也有性別，那她肯定是個球小姐。
既然如此。
就干脆取個諧音，叫它邱小姐吧。
于是乎。
一套特別的密語便出現了：
裝原子彈的平臺叫梳妝臺。
原子彈裝配為穿衣。
原子彈在裝配車間，密碼為住下房。
吊到塔架上的工作臺為住上房。
原子彈插火工品，密碼為梳辮子。
氣象的密碼為血壓。
起爆時間為零時。
例如在原子彈爆炸的那一天，密語是這樣的：
根據血壓情況，零時定為正點減四，十五丈。邱小姐在梳妝臺，8點鐘梳辮子。邱小姐住上房。
后來氫彈理論研究幾位科學家也用了暗語，例如氫彈理論突破前的一次談話。
于敏：
“我們幾個人去打了一次獵…打上了一只松鼠（暗指氫彈理論研究有了突破）。”
“你們美美地吃了一餐野味”
“不，現在還不能把它煮熟…要留做標本。…但我們有新奇的發現，它身體結構特別，需要做進一步的解剖研究，可是…我們人手不夠。”
“好，我立即趕到你那里去。”
以上這句話可不是影視創作，而是于敏老爺子接受采訪時所說的真事兒，由新華社撰稿發布。
隨后徐云干干的咽了口唾沫，臉上的表情仿佛吃飯時有人莫名其妙朝他扣了碗燒鴨飯般懵逼：
“所以錢一....啊不，錢秉穹同志，221廠其實負責的是原子彈項目的研究？”
演技.jpg。
錢秉穹重重點了點頭：
“沒錯。”
接著他沉吟片刻，待徐云看起來平靜些許后繼續說道：
“所以韓立同志，今天我來找你的目的，就是想問問你.......”
“是否愿意成為項目組的成員，為咱們國家的核武器事業出一份力？”
“不瞞你說，友來和五師同志對你的專業素養評價很高，當初咱們聊到的工業軟件亦是令我受益匪淺。”
“所以韓立同志，我相信你一旦加入了我們項目組，絕對不會只像是人數加一那么簡單。”
“在我看來，有了你的加入，或許會發生某些有趣而驚人的化學反應。”
徐云下意識抓緊了座椅的扶手。
不過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釣魚老，徐云很清楚一件事：
魚剛咬鉤的時候，是不能輕易提桿的。
因此他依舊沒有急著表態。
而是擺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繼續對錢秉穹問道：
“錢同志，如果我的回答是拒絕呢？你們會怎么處理我？”
錢秉穹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徐云會問這個問題，面色沉重但語氣坦誠的說道：
“韓立同志，如果你拒絕加入項目組，那么接下來就只能在基地內安心療養了。”
“當然，你在氣象多普勒雷達還有狙擊U2的過程中做出了很大貢獻，所以我們不會對你采取限制行動的監禁措施。”
“基地的面積差不多和一座小縣城類似，平時你可以在基地內進行活動，等到項目解密——這大概需要個幾年時間，屆時你就可以恢復自由了。”
“到時候如果你愿意待在國內，國家給你承擔今后一切的支出，老婆發不了，但保姆絕不會缺。”
“如果你想要回歐洲，那也沒問題，國家會為你聯系歐洲的親屬，并且給你一筆在歐洲也足夠生活下去的獎金。”
錢秉穹沒有藏著掖著，將他所了解到的情況都直接公開了出來。
這是他在不久前...也就是U2被擊落后，向首都首長匯報工作時得到的處理方案。
客觀來說。
上頭的安排不算難以理解。
畢竟徐云的功勞之大，確實已經遠遠超過了組織上救他所花費的醫療成本。
但令錢秉穹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是。
那位首長在電話介紹方案的時候，語氣似乎有些隨意。
大致有點兒那種他如果想知道就這樣和他說吧這種比較隨意的態度。
仿佛篤定了徐云不會拒絕，所以用這番話走個過場而已。
可惜錢五師此時不在場，否則他多半能猜到一些首長的心思。
而另一邊。
徐云對于錢秉穹給出的方案則稍顯意外，這比他預計的其實是要優待不少的。
不過轉念想想，倒也正常。
遠的不說。
光說兔子們俘虜的U2飛行員葉常棣和張立義，兔子們也是給了他們很高的自由度。
在葉常棣二人表達了希望返回對岸后，兔子們還很是大方的允許了他們回對岸。
說是套路也好，真誠也罷。
總之兔子們確實這樣做了，事實擺在眼前，擱在海對面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想到這里。
徐云停頓了一會兒，問出了一個自己最為在意的事情：
“我明白了，錢同志，我還有一個問題想了解一下。”
錢秉穹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但說無妨。”
徐云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我進了項目組之后，會被安排承擔哪些課題的研究？”
聽到徐云的這個問題。
錢秉穹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拋開徐云的意愿選擇不談。
這個問題本身就非常的重要，哪怕徐云不問，他也一定會對徐云開口。
畢竟歷史上可不缺少那種有本事的人被放到了錯誤位置上、從而導致沒能發揮出自己能力的例子。
要不也不會有伯樂這個詞了。
隨后錢秉穹與老郭對視了一眼，朝他做了個手勢：
“友來同志，這方面的事情還是由你來介紹吧。”
老郭聞言點了點頭，雙手在桌上握在一起，對徐云說道：
“小韓，對于你進入項目組后的安排，組織上其實也討論過幾個方案。”
“第一個方案呢，是安排你進入原子彈研制小組，也就是陸光達同志和我負責的原子彈理論組做研發顧問。”
“第二個方案則是在待命一段時間，進入原子能研究所下屬的輕核反應裝置理論探索組，也就是氫彈的輕核理論組。”
“這個待命時間不會很長，大概三個月左右，期間你也可以養養傷，恢復恢復狀態。”
早先提及過。
由于氣體擴散膜的制備儀器被動過手腳的緣故。
首都方面在經過討論后決定只靠自己研發儀器，并且在今年正式同步啟動氫彈的研究。
錢秉穹抵達221基地的主要...甚至可以說核心任務之一，就是挑選進入輕核組的合適人選。
例如老郭的助手蔡少輝，便是他的觀察目標之一。
所以組織上對于徐云的去向，給了兩個初步的方向安排：
現在去原子彈項目組，可以立刻投入工作。
或者等一段時間——這個時間不會太久，大概兩三個月，進入輕核組參與氫彈研究。
聽到老郭的這番話。
徐云的臉上總算是出現了一絲難色——不同于之前裝出來的驚訝或者遲疑，這次他是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該去哪個好呢......
是原子彈組？
還是氫彈組？
實話實說。
徐云對于原子彈的了解還是比較深的。
例如他確實可以在條件、材料合適的情況下手搓出一枚原子彈。
畢竟后世對于原子彈的理論確實已經公開到了一個比較清晰的程度，至少目前陸光達他們遇到的很多困境徐云的確有能力去解決。
比如說核芯吧。
以鈾彈....算了，還是钚彈為例。
核芯從里到外分別是：
鈹/釙中子源（鈹/釙彈丸），這玩意兒是中子源加射入裝置，即中子管。
俗稱核扳機，平時在核芯之外。
既保險，又便于替換。
通過擰上保險開關后，觸動機械彈黃機構將彈丸射入核心就位。
接著是3厘米厚空間的蜂窩紙板隔件，也就是隔空層，為爆轟后壓縮钚燃料臨界塌縮提供空間。
然后是2cm厚的钚239燃料層球碎片，也就是小塊六角形钚239，類似足球外皮排列。
透鏡爆轟后。
多塊燃料壓縮成臨界狀態，同時擠破中心彈丸，釋放出大量自由中子。
再然后是1cm厚的釙，用來保護層及阿爾法粒子發生層。
爆轟后釙會放射出阿爾法粒子，轟擊鈹，產生大量自由中子注入钚239加速鏈式反應。
釙外頭則是3cm厚的炸藥爆轟驅動機構，也就是所謂的平面波發生器。
它通過高低速兩種炸藥模彷光線折射路徑，使核燃料平均精密壓縮合體（空心球用炸藥精密的壓成實心球），達到臨界狀態等等......
釙之外是1cm厚的鈹9。
鈹9用于充作保護層及自由中子發生層，爆炸時在釙保護層發射出大量阿爾法粒子轟擊下生成大量自由中子，加速鏈式反應。
最外頭則是1cm厚的鈾238金屬外殼，也就是中子反射層。
它會使自由中子反射回去，彈丸發射出中子被鈾238組成的外殼反射在核芯內部不會逃逸，從而加速鏈式反應。
并且在钚239達到臨界狀態鏈式反應發生后鈾238加入鏈式反應，推動熱能和輻射大量釋放。
喏，你看。
一個核芯的圖解就出來了。
非常簡單，也非常好理解。
偶爾喝喝茶裝裝逼，就能很輕松的成為一員功勛。
而輕核組就不太一樣了。
畢竟徐云對于氫彈的了解相對有限。
如果他進入輕核組，情況大致應該會和當初誅仙劍導彈的研發過程差不多：
整個過程主要的研發靠團隊，他頂多就是提出一點建設上的意見，或者在一些思維死角給個靈感。
但另一方面。
從對國家的幫助上來看，氫彈顯然要更加有用一點兒。
畢竟目前原子彈的早期工作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氫彈的起步卻要慢很多。
還是那句話。
兔子們氫彈之所以能成，真的是因為出了于敏老爺子這么個究極大掛逼。
想到這里。
徐云下意識又看了眼老郭，卻發現老郭此時的表情有些微妙。
驀然。
徐云仿佛福至心靈一般，一句話脫口而出：
“郭主任，莫非....組織上還有第三個方案？”
老郭聞言頓時眉頭一掀，詫異道：
“好家伙，小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隨后眼見徐云已經說出了答桉，他便也利落的點了點頭，解釋道：
“沒錯，組織上還有第三個方案，不過難度上相對要高一點。”
徐云連忙做洗耳恭聽狀。
老郭則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這第三個方案嘛....就是不讓你進固定的某個組，而是以一個巡視員...或者說特別顧問的身份參與到整個項目里。”
“打個比方，就是周一你跟我去原子彈項目組，周二去一分廠熘達，周三去老陸那邊瞅瞅。”
“也就是跟驢似的每天輪軸轉，一或者兩個星期回到原點——當然了，實際上要比這復雜很多。”
徐云頓時一怔。
好家伙。
特別顧問？
據他所知。
在原本歷史中。
無論是原子彈還是氫彈研發的過程里，似乎都沒有出現過這么一個職位來著.......
從性質上分析，這像是把自己安排成一個救火隊員了？
客觀來說。
這種安排的難度確實很高，一般人輕易擔任不了，這種“顧問”需要很強的專業能力和戰略眼界。
但是......
這不正符合徐云自己的訴求嗎？
畢竟他到這個時代可不是來享福的，而是來吃苦的——他吃得苦越多，這個副本未來的祖國就會越強大！
哪個華夏人的心中，沒有一個1vsAll還推平對面基地的大國夢呢？
想到這里。
徐云沉默了足足有小半分鐘，方才緩緩抬起了頭。
只見他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看了眼面前的錢秉穹、老郭、李覺和王老。
隨后整個人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早在蘇醒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好的答桉：
“郭主任，錢主任.......”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