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最喜歡的就是這樣和老杜有一搭沒一搭的生活。
這無關自己住哪,吃什么穿什么甚至變成什么。
但這種狀態并沒有持續太久。
一天,杜非羽輕輕松松地走出門,過了片刻,卻又是面有憂色地走了回來。
“阿白,我們又有競爭對手了。”
“又有隔壁的商店不是已經不開了么”
“不,是小區對面,對面開了一家早餐店。而且老范的小飯館,也開始做早餐了。”
杜非羽坐了下來,又點起了一支煙。阿白發現,他近來點煙的頻率明顯增加了不少。
又要開始沒命地肝嗎跟其他的店鋪打消耗,最后做這里的獨一家獨享利潤嗎 阿白哀哀地叫了兩聲。
她甚至覺得杜非羽的黑眼圈根本就沒有退去,人根本就沒有休息好,竟然就要投入到下一次爭斗中去。
杜非羽又進入了自言自語的狀態 “街對面的早餐店,老范的小飯館,這次競爭的敵人,實在也太過強大了一點我們不能分利潤,我們需要發展”
阿白覺得這樣的杜非羽很熟悉,又好陌生。
熟悉的是專注,陌生的,是這種糾結。
“宗主,您您何必就集中在這點微末的利益上呢您可以去想更遠大的一點的東西。”
“遠大的東西當然要想,但是這是一步一步爭過來的。”
“宗主就不能放松一點么”
“放松阿白,我知道你厭惡爭斗,但這沒辦法。我們不可能永遠有創意,永遠不競爭。這沒辦法。”
杜非羽很精準地反駁了阿白的質疑,然后就陷入了自己的沉默。
但是這兩家的敵人出乎杜非羽的意料,杜非羽實在是找不到突破口。
老范的小飯館是做酒席飯菜的,早餐只是外快。
因此,杜非羽的價格戰不可能對老范產生觸動,而且價格戰剛剛結束,流水剛剛起來,他也不可能再去打悠悠讀書uu第二場。
至于小區外的早餐店,對于杜非羽來說就是同質競爭。都做早餐店,而又一定程度地削弱了老杜的距離優勢。
畢竟,杜非羽當初選址,就是看中了,東城小區周圍200米范圍內沒有早餐店這一點。
藍海區域,會隨著人們的發現和開發逐漸變成紅海。
一個小區周圍沒有早餐店,永遠只是暫時的。有需求就會有供給,杜非羽已經知道,大量的競爭對手一定都會來,只是早晚的問題。
但就是這樣的趨勢,讓杜非羽倍感焦慮。
這永無止境的爭奪什么時候是個頭自己在這多重擠壓之下,又能夠掙到多少 越想越沒有出路,杜非羽本來就沒有恢復好,這心里憋著一段想法上不來,眼前發黑,竟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俗世的事務就是如此繁瑣。塵劫的最高難度,也就體現在這里。
修煉者首先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感受人世的味道,然后慢慢地被紅塵侵染。
杜非羽愁,阿白也跟著愁。但這一人一狐發愁,卻有一個人因此出奇地高興。
在某個房間里,印光興奮地從座位上站起,對著東方南說道 “東方施主,我的思維標記有反應了他們的狀態,從來沒有比現在更脆弱”
杜非羽很快就醒了。他沒有受傷,這一倒,充其量只是補了一覺。
狐貍在邊上一直哀哀叫著,圍著他轉圈圈,好像非常擔憂的樣子。
“阿白,你別亂走,不然傷勢要加重的。”
杜非羽拉住狐貍的尾巴,阻止道。
狐貍轉過頭,還沒說話,杜非羽卻看見她眉心之間,似乎有一處隱隱閃現的黑點。
“阿白,你長痣了”
“痣”
阿白的眼神顯得不解,但很快變得驚慌。
“宗主馬上離我遠一點”
“什么”
杜非羽吃了一驚,連忙從床上爬起。
“刻印是刻印”
阿白的聲音喊道,隨即就被某些雜音阻斷。
她變成狐貍的時候,當然不是用聲帶發聲,而是借助了自己的幻術。
現在連傳聲的幻術都沒有了,那就說明刻印正在侵蝕阿白的思維,并且在快速地奪取她意識的主導權 只見阿白用盡全身力氣跳向房間角落,卻無法控制好自己的身體,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墻上。
她哀叫著爬起,勉強支撐起四條腿,卻又很快無力地跪倒在地。
她眉心的黑點中沖出了一注細細的黑絲,黑絲的尾端卻很快在空中分支、擴散、開放、膨脹出無數條黑絲,如同一片厚重的濃霧 杜非羽后退三步,看清楚了,阿白眉心的黑絲好像樹干,而從那一注黑絲擴散出去的無數條黑絲,就好像樹冠。
這是一顆植在阿白腦中的幻象樹 這就是印光夢魘一支幻術可怕的地方。
它會無聲無息地潛伏著,沒有影響,也無法抹除。直到你最虛弱的那一刻,它便會高速增生,奪人心志即使阿白早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但現在失去了大部分力氣的她,根本無力對這惡意滋長的幻象樹做出有效的抵抗 阿白的青藍色眼睛中,有靈氣的焰火在燃燒。
周圍的地面鋪滿了寒冰,而青色的火焰則是在樹上燃燒杜非羽瞇起眼,很快發現,寒冰和火焰并不是具體的事物,而是阿白腦海中幻術的外化 果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杜非羽周圍的所有建筑都在瞬間粉碎。
一點冰原以自己為中心擴散,擴散到了天際線外,變得浩瀚無邊。
杜非羽抬起頭,屋頂已經消失,在他眼中的,是一整片的紫蘭色。
紫蘭色綿延至無窮遠處,青藍色的大火在空中肆意燃燒。
但那火焰卻越來越小。
杜非羽朝前方看去,只見似遠似近的地方,臥著一只小狐貍,而狐貍頭頂上詭異的黑色巨樹,正在逐漸擴張 巨樹的黑絲很快侵蝕了大半片的天空,火焰在黑色幻象樹上燃燒,但效果似乎越來越小。
突然,只聽得噗地一聲,幻象樹結出了灰色的果實,果實的形狀如同人頭,而這人頭的表情,是一個猙獰的笑臉 青藍色的火焰漸漸熄滅,而果實生長的聲音卻越來越密集。
笑臉、哭臉、怒臉、陰險臉、曖昧臉各種臉龐越來越多,但每一個都是說不出的扭曲和詭異。
而那樹下的狐貍全身顫抖,無比痛苦地扭動著。
雖然不完全了解這幻術的機理,但杜非羽想明白了。
這冰原和夜空,就是阿白的內心幻境所化。一旦幻象樹完全侵蝕了夜空,果實開滿了樹冠,阿白的心志,就會全部被印光所奪。
但杜非羽也知道,夢魘一支的幻術,是可以傳導的。
盲目解救,可能會讓自己也受困。
但現在還有逃避的可能嗎 “宗主助我”
阿白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了過來,杜非羽沒有其他選擇,穩住道心,走向那小狐貍身邊。
他把手放在狐貍的頭上,靈氣流轉。黑色的大樹發現了他,黑色絲線開始在杜非羽的周圍旋轉,滿樹的人頭果實都在朝著杜非羽吼叫超乎掌控的力量,透過杜非羽的掌心,要鉆入他的腦海之中 “必須留一手”
杜非羽心里知道事情棘手,在身體完全麻木之前,撥通了手機號碼 “喂,老李”
話沒說完,手機啪地一聲掉在了冰原上。
隨后黑暗襲來,整個世界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