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商城里,一人一狐在挑選商品。網購的商品發來還需要一些時間,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買點什么好呢?”
阿白拿起一盒鈣片,在那里和鈣片的包裝盒大眼瞪小眼。
“宗主,咱們給老人家買保健品怎么樣?”
“保健品?我覺得不是什么好主意。”杜非羽搖搖頭,“我倒不是舍不得花錢,就是這市面上保健品牌子魚龍混雜,把錢糟蹋了,人家老人也會心疼的。”
“最重要的是,要真把老人家吃出什么毛病來了,我們于情于理,都過意不去。”
杜非羽又補充了一句。
阿白只好放下手中的那一盒鈣片。對她來說,老杜就是一個既保守又激進的矛盾體。
激進到什么成本都舍得投入,保守到連一片手機膜、一盒保健品都不肯隨隨便便地買。
但她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挑了一些方便的水果,又提了兩箱牛奶,就跟宗主結賬去了。
結賬的時候,她在內心里又暗暗感嘆,自己現在還沒怎么嘗過牛奶的滋味呢。
王大爺在蜂蠱事件之后,精神明顯好了很多。老人家打電話基本靠吼,杜非羽接通電話,那頭王大爺聲音大得,就好像打炮一樣。
“小杜啊?來來來!盡管過來!”
杜非羽把手機拿得更遠了一點:“好好好,王大爺,我們這就上你那去!”
杜非羽挺喜歡這個老人家。直爽沒心計,熱情友好,但活得自尊,并不會事事都賴著別人去幫忙。
杜非羽時常會幫老人家搬些重物,或者去走訪看望一些老人。一方面是這個老人社區給了自己容身之所,另一方面,也是防止魔宗的殘余出現在這片地區。
而老人們大都很感激,手頭不太寬松的,送點小食品做酬勞,手頭富裕的,甚至還會偷偷地給老杜塞一點小錢。
但這里面,就有些老頭老太貪圖小便宜,成天都想把老杜當個工具人用,指使他干這干那的。
阿白因此惱了好幾次。她又不是人類,真讓她生氣了,她才懶得顧全誰的面子。
當然杜非羽也不傻,看出來老人家是想占便宜了,就找借口推辭,什么今天沒空啊,可以去找保安啊,借口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如果貨有剩余,他還可以找機會推銷一下。
這種推銷往往比任何借口都管用。畢竟,一到掏自己錢的時候,他們就變得小心翼翼,而不是像平時那樣勸人大度了。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是些不好不壞的人,老杜心里都有個譜,所以他倒是不生氣。
但他有時候討厭的是老人家說閑話。老人社區里,這種閑話又特別多。
阿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天住在雜物間里,日子久了,謠言就多了起來。從和人私奔到拐賣人口,從皮肉交易到坐臺站街,什么神奇的傳言都有了。
有些謠言聽著惡毒,杜非羽心里不舒服,但又不能和阿白講,就只是憋著。倒是阿白看得很開,她調侃道:
“知道奴家為什么不愿意變成人形了么?奴家生得好看,每到一個地方就都逃不過別人議論,不過議論得久了,也早就習慣了呢。”
杜非羽覺得,這就是王大爺的寶貴之處了。他和那些長舌婦長舌男總是保持著距離,永遠保持著同情心,這就是老杜為什么每次都會首先想到他的原因了。
不過在幫王大爺驅除蜂蠱之后,王大爺看杜非羽的眼光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王大爺想,小杜說不定不只是個倔強的窮小子,他說不定還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都市高人。
杜非羽知道了他的想法估計會暗自吐槽,什么都市高人,我比那些所謂的都市高人,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小杜啊,你這法術…是在哪里學的?”
公寓樓里,王大爺在桌前一邊泡茶一邊問道。
杜非羽微微一笑:“牛鬼蛇神的東西,哪里那么玄乎!我只是正好看到點蛛絲馬跡,哪里算得上什么法術。”
王大爺搖搖頭:“你這不是法術是什么?我這房間進進出出,從來沒有看出來那幅畫的背后有什么問題。你第一次來就看穿了,這不是法術是什么?我知道你們這行都有什么‘不可與外人說’的規定…但你也把大爺當外人嗎?”
杜非羽拍了拍腦袋,心想王大爺也就這點難纏。好奇心起來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在俗世中混了一段時間,杜非羽已經不再去隨便顯示自己的宗主身份了。尤其是在那次魔宗現身之后,他越發感到自己之前實在是太張揚了一點。
大爺還是不知道事實為妙。
想到這,杜非羽便擺出一副神秘的表情:
“其實這看相驅鬼,是在下的宗門秘術。家傳的一些雕蟲小技而已,大爺您也別往心里去。”
王大爺也受到感染,面色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的,好的,我絕對不會往心里去。你以后如果還需要這種風水業務的話,我也會幫你介紹的。”
杜非羽看笑了,這大爺真是好可愛。再發生這種事情,自己打不打得過魔宗還不好說呢。
告訴王大爺快遞的事情之后,大概一泡茶的功夫,一人一狐就告別而去。
傍晚,杜非羽拿著烹飪大全,開始根據之前的經驗練習煎餅手藝。
這是吃飯的手藝,總比煉藥要好。阿白心里慶幸,宗主總算是放棄了那些不靠譜的煉丹想法了。
可惜事與愿違,這第一天剛享受完煎餅,第二天凌晨,阿白迷迷糊糊地上完廁所回來,鼻子就探索到了一股藥味。
她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進門一看杜非羽躺在三輪車上睡得正熟呢,又側臉一瞧,鐵鍋在爐子上冒煙呢。
阿白拿手指在杜非羽額頭上頂了一下。
“宗主,你睡覺不打呼的,別裝了。”
杜非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別啊,阿白,好好睡覺。”
阿白搖了搖頭,一開鍋蓋:
“哎呀呀,這鍋里又是什么東西?嘖嘖,真惡心,倒了倒了。”
杜非羽這下還是醒了過來。
他就是盯著阿白沒有說話。
“說吧,這次你要怎么辦?”阿白笑瞇瞇地說道,“奴家可是喝不下了呢。來,做一周飯,自己喝掉、給我買禮物,或者其他的什么懲罰,你自己挑一樣。”
杜非羽才不會等死呢。只見他搶過鐵鍋,面向星空,一聲長嘆,幾欲垂淚:
“阿白,你身為大族妖獸,靈基穩固;又只修內丹,只要減少活動,靈氣就可以得到補充。可是我雖為一介宗主,如今卻是有苦難言!”
“只恨我當年為何創新功法,自改經脈,如今弄得無力無能,文不能服黃口小兒,武不能勝市井老婦,可悲,可悲,可悲啊!”
阿白聽見老杜突然間哭慘,被弄得有點懵了,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匆忙地應道:
“什…什么嘛…宗主你也別難過…不是,那個…”
杜非羽看見阿白語無倫次的樣子,心里暗暗發笑。狐貍平時牙尖嘴利,說話殺人,這種失措的樣子可不多見。
其實阿白怎么會不知道杜非羽在賣慘?只是阿白感性,被杜非羽這么一折騰,情緒起伏,腦子一空,就一時間做不出反應來。
杜非羽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于是就繼續更加悲切地嘆道:
“這一鍋藥,可是盛滿了恢復功力的希望啊!阿白,你可知道?恢復功力的那一瞬間,是多么可貴,又多么短暫!沒有功力的時間里,我們又是在怎樣的不安中度過!”
“你想,如果有一副藥,只要一副藥,就可能完成靈氣的吸納,這比魔宗不知道要強到哪里去!魔宗在這個時代勢頭如此兇猛,實在是…”
“啊啊啊,你真是的!”
阿白已經回過神來了,她真是又氣又笑。老杜這樣子,真是跟小孩耍賴一樣。
不過這種偶爾出現的,近似于孩童的一面,也是他吸引阿白的地方。
阿白想到這,轉怒為喜,產生了一個新想法。
你不是演戲么,那我也演。
她當即眼睛一轉,眼淚說流就流了下來。一下子哭得梨花帶雨,誰見了估計都忍不住憐惜。
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
“宗主難過,但奴家…奴家也好難過…”
她用余光掃了一眼杜非羽,繼續抽泣道:
“剛剛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咱們什么東西都沒見過,什么語言都聽不懂…后來我們在工地打工,沒想到宗主路見不平一聲吼,卻直接把咱們吼去睡了大街…咱們的日子好不容易過好了,沒想到宗主又在糟蹋錢…”
“奴家,奴家命苦啊…奴家只想著安安靜靜擇主而侍,沒想到…宗主苦勸不聽呀…當年在池邊和大家說的話,宗主您忘了么?還有典籍室里您對奴家做下的事,宗主您也忘了么…”
這下輪到杜非羽懵了。先不說阿白的眼淚有多大的殺傷力,單說這爭論的信息,兩邊就不太對得上。
杜非羽哭慘哭的是修煉,是對抗魔宗這些大道理。而阿白則是不知道哪里牽出來了一堆歷史事件,一件一件地列給你聽。
杜非羽心里何止一個臥槽了得,心想這狐貍記性有這么好的嗎?
他在池邊說過什么話?不是,他在典籍室里又對阿白做過什么?
他怎么沒印象?
杜非羽這下懂了,不要和女人吵架。她們在這種時候,記性就會出奇地好。
“行了行了,你打住。這鍋藥我自己喝了。”杜非羽停止哭慘,舉手投降。
阿白轉瞬之間就止住了眼淚。她笑道:
“那行,咱們休戰。我剛剛沒發揮好,一開始就被你給弄傻了呢。”
與此同時,雜物間外,輕輕地閃過了一道銀光。
而銀光,則是精確無比地擊落了三只蚊子。
月光下,李牧白站在不遠處的水塔頂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站在相鄰樓頂的黑衣男人面對著他,嘿嘿冷笑。
“好快的手法,竟然能在這么遠的地方擊落我的金蚊,實…”
沒想到,話沒說完,他只感覺自己的胸口轟地一聲響。就從樓頂倒飛了出去。
男人疼得說不出話來,他在地面上掙扎著,只看見了月光下,一雙和劍一般寒冷的眼睛逼了過來。
“你是那個蜂蠱師的師父,對嗎。”李牧白問道。
男人想多嘴,但那身影一閃,一腳就踩斷了他的手臂。
“點頭或搖頭。”李牧白說道。
男人勉強點了點頭。他沒想到,一招,只有一招,自己就已經慘敗。
“別想對那兩個人出手,想都別想。懂了嗎。”
男人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冷汗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他點點頭,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沒想到李牧白在緩緩旁邊的臺階上坐下,點了一支煙。
“熟人,上線,修為的來歷,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