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的天氣很熱,杜非羽在樹下乘涼,覺得一切似乎都到了某個重要的關口。
和魔宗的第一次爭斗,和李牧白的第一次相遇,以及,到手的第一個一萬元。
杜非羽隱隱地有種感覺。他覺得這些事件都是現在看上去不太起眼的開端,但在這開端之后的一舉一動,可能都會影響到未來的發展。
換句話說,就是選擇。
選擇難做。杜非羽放空大腦,讀了兩個小時的書以后,心里仍然保留著這個結論。
他今天不打算賺錢。他覺得自己應該在今天把事情想清楚,同時盡可能地,為未來做準備。
他一樣一樣地把事情列了出來。
魔宗的事情短期之內不可能調查清楚,杜非羽并不想它放在優先的位置。萬年之前的恩怨和變故,對現世的影響目前來看并不大。
感冒沖劑似乎對功力的發揮有良好效果,這讓杜非羽記憶猶新。但這東西似乎只能短暫地讓身體超功率運行一段時間。但這已經讓杜非羽產生了用現代草藥恢復功力的設想。
與此同時,9月15日越來越近了,和秦操的二十萬之約是必須完成的事情。這個是主要任務。
但是地瓜不可能再賣,他要找到一個更好的賺錢途徑。換句話說,產業要繼續升級。
而自己和阿白的生活應該得到一點改善才行。畢竟,阿白已經為自己付出得夠多了。
最后,杜非羽又想到了李牧白,他不知道又到流浪到哪里去了。雖然杜非羽設法向他打聽一些過去的事情,但一來他孤身遠游,不知內情;二來他當年入洞修煉只比自己晚一點,最后整個世界歸于消亡的原因,他似乎也不太清楚…
反復思量了很久,杜非羽只感到頭疼。偶爾一抬頭,他看見了阿白那雙晶亮的眼眸在望著自己。
不知為何,阿白就像一塊冰一樣,無論杜非羽內心里如何著急上火,看到她之后,就莫名地清涼舒適了起來。
甚至有種把她的臉蛋兒放在手心揉一揉,放在臉上蹭一蹭的沖動。
“猜猜我在想什么?”杜非羽向阿白搭話。
“宗主想的事情太多了,我哪知道具體是在想什么。”阿白用清澈的聲音不冷不熱地回復道。
果然是阿白,總和自己的宗主離得不近又不遠。杜非羽有些郁悶地想,明明她和李牧白在一塊的時候,聊得還更歡樂一些呢。
沒想到阿白頓了兩秒,隨即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話:
“所以我就只是在看宗主想問題時候的樣子。因為好看。”
不愧是阿白,這話說一半的操作讓杜非羽很熟悉。
但這短短幾句話就把杜非羽的心情打開了。這下老杜不再考慮要先做什么事了,那個最優先的答案已經出來了。
“走,阿白,我們買衣服去。”
杜非羽說道。他分明地看見阿白的眼里有閃光冒出,隨后卻又故意地掩飾住。
只聽得她輕輕答道:“既然宗主說要去,那奴家便跟著走了。”
你是一開始就想買衣服吧。杜非羽心想。
到了商場,兩人沒去時裝區,卻是先前往賣內衣褲的地方。
由于阿白之前一直是狐貍的緣故,杜非羽的行李當中,并沒有準備過女式的內衣內褲。
杜非羽也曾談到過這個問題,但阿白嫌胸裹著太緊不舒服,大腿根又勒得難受,就死活不想穿這些東西。
“現代姑娘穿的東西,怎么就喜歡緊繃繃的!”
她如此埋怨道。于是這一個月來,阿白要么就是套著件襯衫,要么再加一套工裝。工裝褲子太硬有些磨人,她就干脆拿老杜的內褲來穿。
但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保持真空就沒法穿了。阿白妥協得也是夠快的,一邊聽著售貨員ABCD的介紹,一邊收下了相對便宜的內褲和文胸。
“哦…這就是D。”
杜非羽看著阿白,手不自主地動了動,心中想到了很早之前,某個有關饅頭的故事。
沒想到買內衣內褲只是前菜,時裝區的衣裙才是阿白的浪漫。
到底還是犯了男人的通病,杜非羽一開始還能看出點名堂,看得眼睛花了,就覺得這些衣服都長的一個樣。只是有些是裙子,有些叫褲子,有的衣服寬一點,有的衣服窄一點而已。
阿白興高采烈,杜非羽跟著跑來跑去的,沒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累。老杜不禁在心里感嘆,這賣女裝的商人,是多么熟悉顧客的心理活動啊。
只見阿白又試了件白色的夏季吊帶裙出來,配上一頂圓邊草帽和細高跟涼鞋,走到了他跟前。
該說是阿白太了解宗主了呢,還是說一人一狐之間的默契過了頭。她一開口,沒問宗主好不好看,卻是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
“宗主…請把這次活動也當成業務的一部分吧,阿白也有在考慮這些服裝的受眾和市場問題哦?”
杜非羽一拍腦袋:
“好吧,我的錯。你多穿幾件出來,我看看。”
阿白這下成了店里行走的賣家秀。無論是典雅的黑色褶邊長裙,還是清新的淺色系罩衫,或者是活潑的T恤牛仔褲,又或者是熱辣的短褲加露臍裝,竟然全部都能駕馭。
但駕馭的代價是要花錢啊。
阿白左試右試,神色漸漸地黯淡下來。
“怎么了?”杜非羽問道,心想著自己可沒有吝嗇贊美啊。
阿白搖搖頭,笑道:“你說我平時也要干重活的,穿這些衣服,多不方便啊。”
聽到這,杜非羽還能說什么?他只好安慰道:
“那這樣,我們一起挑一些方便又好看的吧。”
最終,杜非羽又給阿白買了條水磨的直筒牛仔褲,買了件耐臟的灰色T恤,還有一頂便宜的棒球帽,一雙60塊錢的帆布鞋。最后,宗主不顧阿白的反對,再用99元買下了一條水藍色的長裙。
“真是的,就知道亂花錢。”阿白有些不滿地埋怨著。
杜非羽才不管呢,阿白要是想保持人形,自然得賞心悅目才好。
他又拿出剛剛買的兩個頭繩遞給阿白。一個頭繩上有著很可愛的毛絨花,而另一個頭繩上,串著一個別致的青花瓷葫蘆。
阿白拿了那個瓷葫蘆的頭繩,扎了個慵懶的低馬尾放在左肩。然后穿上那條水藍色地長裙,踩上帆布鞋,背著手,站在了雜物間外。
她終于問出了老杜一直在期待的那個問題:
“好看么?”
“好看,當然好看。”杜非羽笑道,“我的狐貍穿上我挑的裙子,怎么會不好看。”
阿白一聽,隨即瞇起了她的狐貍眼:
“那你看快點啊,欣賞夠了我就脫掉啦。”
“什么?”杜非羽一愣。
阿白則是瞪了他一眼,嗔道:“笨蛋,穿這身衣服還怎么干活啊。”
狐貍精果然是千嬌百媚,從清新的文藝姑娘到活躍的運動女孩,就是衣服換一換的事情。
為了避免做事跑腿不方便,阿白穿上了T恤,牛仔褲和棒球帽,扎高了馬尾,氣質也變得爽利了起來,走在路上,回頭率都比以前上升了好幾倍。
杜非羽也把事情想明白了,當務之急,應該是把李牧白拉過來商量一下。
于是到了晚上,三個人便在約定的天橋上相會。杜非羽看著李牧白從一個當鋪的方向過來,略微地猜到了他的內心所想。
“老李,你需要那把劍吧。”
見面第一句話,杜非羽開門見山。
李牧白凝視著杜非羽的眼睛。在確認了他的真誠之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劍圣在現代社會拿劍也沒什么用了。切菜不如菜刀,刮胡子也不如剃刀。還是管制刀具,招來警察不說,甚至坐地鐵都過不了安檢。”
見杜非羽沒有回答,他又黯然地補了一句:
“而且還要十二萬…可能更貴。我沒有錢。”
“錢可以有。”杜非羽拍了拍李牧白的肩膀,“不瞞你說,我現在在設法達成一個三個月二十萬元的目標,如果完成了,我可以幫你付掉這十二萬元。”
“你現在賺到了多少?”李牧白問道。
“一萬。”
李牧白大笑:“你還真敢承諾啊。這才二十分之一吧?”
杜非羽也跟著笑了:“但你知道我做得到,不是嗎?”
李牧白聽了,收起笑容,擺出一副稍微認真一些的姿態。
“說吧,要我做什么?”
“不是‘要’,是邀請。”杜非羽向李牧白伸出手道,“入伙吧,我們一起做生意,一起吃肉,一起喝酒,一起賺錢!”
李牧白陷入了思考。他何嘗不想贖回那把劍?但他的口袋,又從來留不住錢。如果有杜非羽和白十七相助的話,情況或許會有所改變?
想到這,他爽快地握住宗主的手:
“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你這家伙一開始就是來拉我入伙的吧?好!看在十七姑娘的份上,我加入!”
阿白見此,抿嘴笑道:“宗主,瞧見沒有?我的面子可是比你大太多了。”
三人互相調侃了一番,談到投機處,干脆在天橋上席地而坐。時間正是夜晚,涼風習習,路燈明亮,三個人的心情,全都和燈火一般閃閃發光。
意見大致統一了下來,杜非羽一拍大腿,做了一個總結:
“那么我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先走出北城區,去花洋其他市區里擺攤。等到有資本有渠道了,就把攤位一直擺到花洋夜市上去!這黑熊山下的花洋夜市,別說市內,在省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所以在花洋夜市擺攤還不夠,我們一定要成為夜市上那家最亮的明星店!”
說到激動處,杜非羽隨口又給加上了一個“明星店”的目標。但是另外兩人竟沒有覺得這事情離譜,只是振臂一呼:
“好!”
氣勢上來了,李牧白當即去橋下的店里拿了兩瓶二鍋頭,三個人直接就著瓶喝酒,一人一口,輪了幾圈,就把一瓶喝完了。
劍圣掏出自己的腰包,東拼西湊起來,差不多有五百塊錢。幾個人一商量,親兄弟明算賬,三人各占三分之一的份額,李牧白不夠的份額,等賺錢以后再慢慢補齊。
要知道,阿白和宗主對外總是站在同一線的。這實際上,就是把最終決定的權力,全部交給了杜非羽。
三人又提了幾瓶酒。酒至半醉,李牧白問道:
“老杜啊,你說,你干嘛要應下這個二十萬元的約定?說不定人家根本就沒當回事啊!”
杜非羽則是站了起來,一手提著酒瓶,一手指向遠方,環視眾人,振聲說道:
“你看這個世界!你看這些平凡人!你說,在這世界上,還有什么能夠喚醒他們平凡生活中的英雄夢想?當然是奇跡!少年曾充滿理想,少年屢次遭遇挫折,最后少年變得不再年輕。他開始騙自己,合情合理的生活,安安穩穩地工作,畏畏縮縮地前進,然后再一本正經地告訴自己的后輩,不,那不可能!不要希望奇跡可以發生!你只是普通人當中的一員!”
“…可是,憑什么?憑什么要自認平凡?憑什么不承認奇跡?我要把奇跡實實在在地造出來,放到人們面前,告訴他們,我杜非羽從來是這樣活著的,而你們,也可以這樣去活!因為,這就是道!”
7月中旬的深夜,空氣有些濕涼,地面卻依舊炎熱。城市的剪影下,三個人圍成一圈,把手疊在一起,感到了團結的力量。
蟬鳴聲聲,杜非羽把手一壓,堅定地喊道:
“我們的夏日大作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