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雜物間的時候,杜非羽發現小區的劉大媽在等他。打了個招呼下來,劉大媽卻不走。猶豫了半天,她才終于開口了:
“小杜呀,你們倆來咱們家吃個飯吧。年紀輕輕的,也不容易。”
看來王大爺已經把話都漏出去了。
老人家聊天,家長里短的藏不住話,消息幾下就傳開來了。
杜非羽挺慶幸當初自己沒有撒謊。
“這…這不太好吧…”
“別介意,王大爺說你愛面子,拉不下臉來求人。我就是請你吃個飯,也好有人說說話,王大爺也會一塊來的。”
劉大媽的丈夫去世得早,兒子在外地工作,一年也難得回家一次。唯一能說話聊聊天的,也就是左鄰右舍。
她有一手好廚藝,她家的廚房,也因此快變成老年人美食中心了。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一周去她家串門吃飯的人,大概都可以排一個百家姓出來了。但她本人也樂意如此。
眼見盛情難卻,杜非羽只好和阿白一起謝過劉大媽,放下手上的活,跟著她去公寓樓。
一路上杜非羽談笑風生,逗得大家直笑。大媽很喜歡這個熱情的青年。
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杜非羽猛地停頓了下來。
他嗅到了一股奇特的血腥味。并且這幾棟樓附近,似乎隱隱地籠罩著一團猩紅色的氣。
“很奇怪。”
阿白的聲音在杜非羽的腦中響起。
看來她也意識到了周圍的異常。而且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故意用了狐念術這種不開口的方式交流。
但腥氣很快就消散不見了。
“怎么了?”
好客的劉大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沒事阿姨,我們這就上去。”
阿白應了一聲,和杜非羽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后兩人的表情松弛了下來,變得和往常一樣。
劉大媽的手藝果然很好。紅燒肉、炸茄盒、花生燉豬尾,還有一盤油燜蝦。在王大爺和杜非羽等人的瘋狂贊揚下,她越發得有些找不著北。
“我跟你們說,我這紅燒肉的做法,跟他們一般人不一樣!知道嗎?我的五花肉是要帶著皮在鍋里焙一下的!這樣他的皮才會嫩,皮上的毛孔才會細膩…我的下刀是要連著皮的!然后再拿水焯一下,這樣不僅肉顯得松軟,皮還不會縮…”
兩小杯白酒下去,劉大媽比爺們還爺們。
杜非羽好久都沒吃過這么好的飯了。他回過頭去看阿白,兩杯小酒下去,阿白如玉的臉龐上多出了一抹桃花似的粉紅。
四個人熱熱鬧鬧,這幸福的景象杜非羽倒還是想多看一會兒,但時間過得很快,到了差不多該走的時候了。
“以后常來玩啊!”劉大媽說道。
杜非羽笑著告別劉大媽,出了樓表情就變得嚴肅起來。
“阿白,你覺得那是什么?”
阿白想了想說道:“雖然不敢確定,但我總覺得,是魔宗的痕跡。”
杜非羽點點頭,道:
“我們有能力修到長生境,他們也可以。而且,他們吸收人靈,我們吸納的則是天靈地靈。現在天地靈脈皆斷,人又不少,他們只會比我們更強…”
這樣一形容,弄得阿白都有些緊張了。
“那宗主明天打算怎么辦?”
杜非羽想了想,沉聲道:
“明天賣早餐啊。”
“呃,你不是要…”
彎拐得太大,阿白聽著一時噎住。
“唔,早餐賣完以后時間確實太早了。那咱們去城南轉一轉,看看有什么機會唄。”
“這…”
“這里小區的老人對我們這么好,有空的話當然也就幫幫忙了。”杜非羽笑道,“魔宗也只是個可能性而已,萬年之前的老家伙,不太可能在社會上出現嘛。飯還得吃,錢還得掙,我們現在最大的目標還是這個。”
“嘖,說得也對呢。”阿白揣著手說話,“我都忘了,宗主您現在就是吃軟飯的。真要打起來呀,還得靠我。”
阿白說這話時,聲音溫柔又清澈,話里的諷刺可真是一點也不溫柔。杜非羽倒是習慣了,隨口應道:
“軟飯不好吃嗎?你要是軟飯,那我就是鍋。”
鍋是拿來做飯的…阿白想到這,明白過來杜非羽在調侃自己,哼了一聲,就自顧自離去了。
杜非羽的早餐搭配,不算燃氣灶之類設備的價錢,一次可以賺到200多塊,但顯然,他志不在此。
他在尋找一個機會,要么是大賺一筆,讓資產暴漲;要么就是長久投資,可以長期做下去,讓他可以實現二十萬的目標。
接下來的日子里,杜非羽除了上午賣早餐,就是在花洋市里騎著車亂轉。
在廢品店的老梁讓杜非羽幫他運走兩臺廢空調后,老杜早上一賣完早餐,改成去幫人拉貨掙點外快。
五天下來,杜非羽已經重新擁有了接近一千五的現金,這可以算是奇跡般的賺錢速度了。阿白曾建議杜非羽擴大一下早餐的采購規模,但是杜非羽心里明白,自己小攤的經營水平已經到達了某種飽和點。
就算一周可以掙到兩千塊又能怎樣?時間已經到了七月初,但他擁有的資金,距離二十萬還是太遙遠了。
而他現在已經是幾乎不眠不休的狀態了。這要不是修過仙,一般人早就完蛋了。
杜非羽一邊發著愁,一邊想著事,想著想著,他的三輪車就在城南遠郊的土地又兜了一圈。阿白閑下來沒有事做,就坐在車上翻報亭里買的兩本時尚雜志。
見阿白把雜志翻得嘩啦啦直響,杜非羽就忍不住了:
“你翻得小心點不行嗎?一本25塊哪。也不知道你要的什么書那么貴。”
阿白卻還是沉迷在雜志的圖片里。
“宗主啊,你說他們這些人是怎么想的呢?怎么會把服裝做得這么有想法呢?”
“怎么想?坐著或者站著想,反正就是用腦子想。”杜非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哎,你個直男,跟你說這些沒用。”阿白把書一合,“你心疼書,那就把手機給我看吧。”
“直男?什么意思?”
宗主總是被一些自己覺得特沒用的新名詞困擾。但他聽懂了阿白的后半句話。
“手機沒門。還要用呢,給你玩沒電了上哪充電去。”
“哼。”
阿白撅了噘嘴,又開始翻書。
城南遠郊基本上和鋼筋水泥無關。除了居民一小塊一小塊的菜地,還有一些農民的田地。
時值正午,田間地頭沒什么人。杜非羽下了車,四處亂走,卻剛好碰上了一個愁眉苦臉的農民。
那樣子,眉毛都擰到一塊兒去了,顯然比杜非羽愁多了。
杜非羽揮了揮手,過去打招呼:
“老伯,中午不休息,還干活哪?”
“唉,你是不知道,我這正發愁啊。”老農唉聲嘆氣。
“愁什么?”杜非羽顯示出一副愿意傾聽的表情。
“之前聽信了一個消息,說什么地瓜好賣。我這一小塊地,預計要產八百多斤的地瓜,賣不出去,得全虧在里邊了。”
“怎么就賣不出去了?”
杜非羽感到很疑惑,按理說,今年不是產紅薯的大年啊。
“咳,別提了。老了,不中用,他們老板覺得我的地瓜不合他們的要求,就不收。而且他們說現在更流行紫薯,我這紅心地瓜和黃心地瓜,兩毛一斤都沒人要啦。”
老農惆悵地拉過來一筐地瓜,拿起幾個給杜非羽看。杜非羽拿在手上掂了掂,左右看了看,覺得并沒有說得那么不堪。
“老伯,你說你這地里有八百斤地瓜?”
“是啊,這不全要爛在地里嘛。我想著實在不行只能白送了,總比全浪費了來得強。”
看來用不著談判,這地瓜的收購價已經是高不起來了。杜非羽心想,不知道之前的老板們犯了什么糊涂,竟然把這么大的一個機會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了想,笑著對老農說道:
“老伯,沒事的,說不定你這地瓜還會有人買的。”
“別開玩笑了,這么多誰買啊。”
“我買啊。”杜非羽順利接話,隨即繼續說道:“便宜點賣給我怎么樣?”
“什…什么?”老農不愁了,大為震驚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說我買啊。”杜非羽不動聲色。
老農面帶懷疑。
“八百斤?”
“八百斤。”杜非羽點點頭,“人家兩毛一斤不要,您兩毛錢一斤賣給我吧。我要。”
“這…我,我那個…你…”
老農聲音顫抖。顯然他樸實了一輩子,并不太擅長和人交涉。
“老伯,您要不信啊,我現在就把八百斤的錢付給你。”
杜非羽干脆地拿出一百六十元,放在了老伯的手上。隨后又溫和地說道:
“只是我的地方不大,地瓜呢,也不太好運。恐怕得先在你地里放幾天,分批來找你運,你看怎么樣?”
“好說!好說!”老農收了錢,心里顯然已經踏實了很多。
在想要減少損失的心態下,這些錢,已經滿足他的心理價位了。而杜非羽在他心緒不寧的時候趁熱打鐵,一下子就把價格說死了。
地瓜本來就不貴,批發價也大概是在五毛到一塊之間。但登堂入室,進了超市,零售價就又要翻個幾番。如果再經過簡單的加工,變成了小吃,那價格就一下子上升到了六塊到八塊這個區間。
如果會做甜品店里的芝士焗地瓜,那小小的一份,就可以賣到12元。而那一份,充其量也就二兩左右,一斤五毛錢的地瓜,終端的價格可以賣到60元!
如果這些地瓜變成了酒店的菜品,放進了諸如雜糧拼盤之類的主食里,那最終的價格,甚至還要更高!
考慮到自己其他方面的成本并不高,杜非羽便下定決心,一下子買下八百斤地瓜。
“不過,我這地要換其他的作物,你這地瓜…恐怕不能放太久。”
呵,收了錢就變聰明了。
杜非羽心里笑道。嘴上則問:
“最長多久?”
“幫你放個五天吧。”老農不容置疑地說道。
杜非羽看他神態,知道沒什么商量的余地了。這種人實在得很,說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老農也隱隱地感覺杜非羽兩毛錢一斤賺到了什么,但想不明白,就只好壓一下時間,讓自己顯得不虧。
他們一筐一筐地往三輪車里搬地瓜的時候,阿白是懵的。
“先搬一百斤走,明天再找你拿。”杜非羽揮手告別了老伯。
路上。騎了半天車,杜非羽才終于向阿白開口。
“告訴你一個計劃。”
“嗯。”
“我們現在有八百斤的地瓜。”
“嗯…”
“還有,準備在五天內賣完。”
“…”
阿白的狐貍尾巴一下子從褲子里膨脹了出來。
“杜非羽,你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