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路線在阿白妖力的輔助下走得并不勞累。下了車一路奔襲到市場,被冷氣包裹的宗主只出了一層細汗。
只是苦了阿白,上車的時候要變成狐貍鉆進袋子蒙混過關,下車了以后還要幫忙,又不得不變回人形。趁著杜非羽往前走的空當,她便偷偷靠在墻角喘了會兒氣,但當杜非羽一回頭,她又裝作沒事的樣子,嬉笑著調戲宗主。
“我說你啊…”
杜非羽說著,第三次回頭看阿白,可是仍然沒找到破綻。
“嗯?”
阿白提著兩袋菜,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
杜非羽看到這表情就不好開口了。
“嗯…你化形不會耗費很多體力嗎?”
“嗯?我看上去很累嗎?”阿白繼續用天真的表情問道。
“…你很好。”
杜非羽不再廢話了。畢竟,大部分的貨物都是阿白在拿,這顯然是為了照顧他現在手上無力的情況。該死的狐貍要裝起糊涂來,誰說都不管用。既然她說沒事,就只能相信她了。
240多塊錢,杜非羽花了200元來采購。在買賣的時候收集了不少信息,他這次采購的菜品種類更加豐富齊全。
買了就走,絕不停留。在底層生活的兩人,如果想要從赤貧階級一層層地爬起來,就要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
中午12點到晚上8點。現金從243元變成了350元。
第二天6點再到晚上8點。現金又從350元變成了接近500元。
和當年的修煉相比,杜非羽體會到了另一種充實——只屬于現代人的充實。他們的生活里沒有戰爭甚至沒有大風大浪,有的只是這些精密如齒輪一樣的計較和盤算。
有了這種感受之后,晚上回橋洞睡覺時的滋味也好受了很多,肚子里難以休止的饑餓也顯得舒服。
白天很累,杜非羽和阿白之間的對話明顯變少了,但口袋里的錢卻在短短幾天時間里,一點點地變多了。
來來回回穿梭了四五天,小區周圍的老人們幾乎都認識了這兩個賣菜的年輕人。他們覺得,這男人熱情而健談,這女人精明又溫柔。杜非羽二人得了眼緣,又好搭話,有些老人便喜歡在他們的攤子買菜。更有些老頭老太,沒什么事做又有些寂寞,就搬個椅子坐在杜非羽的攤子邊上,和他們倆聊天。
12號樓的王大爺,獨棟104的劉大媽,4號樓806的張伯伯一家,都和杜非羽關系不錯。
甚至小區保安得了杜非羽的兩根煙,也和他做起了朋友。對他在小區門口擺攤的行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多管。
一周時間過去以后,杜非羽的資本已經達到1000元。在一周前,就連杜非羽也根本沒有想到,錢原來可以這么好掙。
更劃算的是,杜非羽只用了兩包最便宜的“大后門”香煙,就在短時間內和半條街的商戶居民成了朋友。這在無依無靠的杜非羽看來,比一千多塊錢還重要。
只是他沒有意識到,這一周的經歷,放任何一個人身上都絕不能用“容易”來形容。
至少在幾乎一整周不吃不喝這點上,還真的只有修仙者和妖獸才能扛得下來。
關于吃飯這件事,杜非羽和阿白算過賬。如果要稍微滿足口腹之欲,一天三頓,一周下來二十一頓,就算兩人只合吃一份5塊錢的拌面,一周下來也要一百多塊。這還沒算這一百來塊能賺來的錢。于是他們就削減飯錢,最后四舍五入下去,干脆連饅頭都不舍得吃了。
但從結果來看,這是值得的。
唯一讓杜非羽擔心的,就是阿白的睡眠時間似乎一天比一天長。但他太相信自己的狐貍了,這種擔心只是很偶爾地,一閃而過。
畢竟他也很累嘛。一人一狐誰先睡著都說不定呢。
6月28日,這天的早晨和前幾天一樣晴朗。杜非羽和阿白照例出發去城南。出于成本的考慮,他們現在不僅僅挑的是市場里的菜,還會去郊區附近人家的菜地上,收買一些自家種的好菜。
一千來塊錢的資金足夠多,但是菜買多了又不好賣。杜非羽比較激進,他要把采購金額定在800塊,阿白是堅決不同意,只愿意出500塊。
兩人正爭執不下,突然間阿白搖晃了兩下,后退兩步,面色慘白地扶著墻喘氣。
杜非羽看著她嬌弱地倚在墻邊喘氣的樣子,心一下子軟了,勉強同意了阿白“只買500塊”的提議。
剛答應下來,杜非羽就覺著不對勁。
因為阿白正把臉對著墻在那抿嘴偷笑呢。
“小狐貍,你騙我?”
“哎呀大官人,還不是承蒙您厚愛,奴家才恃寵而驕了一回呢。”
阿白一臉狡黠地說道。
根本一點事情沒有嘛。杜非羽一下子覺得剛剛的擔心太多余了。
現在果然應該把心思完全放在買賣上面。
講了好價錢,他們滿載而歸。但是剛走至半路,天就陰了下來。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暴雨就劈頭蓋臉往臉上砸。
短短十余秒,周圍的一切就都被雨幕覆蓋。可是杜非羽和阿白還走在路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上哪里去避雨?
“…我的菜啊!”
愣了整整兩秒,杜非羽痛呼一聲,連忙撲到自己的菜上。
那兩秒鐘的時間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很多。菜會不會被淋壞?還賣不賣的出去?雨天會不會影響生意?自己的損失應該怎么計算?怎么彌補?是不是還要考慮其他的方法掙錢?
畢竟,窮人的生活太脆弱了。一場雨,一次失敗,就足以改變他們的命運了。
絕望成為習慣,溫飽就變成了所有的愿望。
但如果想要擁有希望,那就不能失敗,而且要沒有退路地去保持不敗。
杜非羽想要施展法決,卻感到吹在自己臉上的風已經變了方向。他向四周一看,才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展開了一片白氣。
白氣旋轉著,形成了一個球形護罩,把雨水都彈了開來。
“罡氣護體。極道宗的基礎心訣,現在只能用來擋雨了呢。”阿白笑道。顯然,這個護罩是她的杰作。
“幫大忙了!”杜非羽感激地抱住阿白的肩膀,卻又被狐貍嫌棄地掙脫開了。
“沒一點宗主的樣子。”阿白批評道。
幸運的是,在杜非羽回到北城區之后,雨終于小了很多。用寒氣吹干了一塊地面,擺上貨物,也只比平時稍微晚了一點出攤而已。
只是果然雨天還是對生意影響很大。正逢花洋市的雨季末期,前面一周都沒有下雨,可以說是上天的恩賜了。
毛毛雨下得杜非羽有些著急。王大爺劉大媽今天也不出來了,買菜的老人也少了一大半。
前天張伯伯還要杜非羽幫他們家搬東西。杜非羽本想著,等他今天過來聊天的時候,可以多賣給他幾把菜,沒想到這一下雨,他們直接就不來了。
一天下來,菜只賣了往日的一半。到了第二天,毛毛雨還是沒完沒了地下著。晚上收攤了,杜非羽看著剩下的貨物發愁。
“賣不完的我可以暫時凍起來,沒事的。”阿白湊近說道,“反正明天還可以賣,少進點貨就好了。”
“可惜問題就在這啊。”杜非羽苦笑道,“你看我們剩的東西。茄子是不能凍的,洋蔥和香菜也是不能凍的,而且我還買了串香蕉——香蕉這東西要是凍了一晚上還能吃嗎?”
阿白聽到這,吞了一下口水,身體坐直了一些。
“宗主,那您的意思是我們自己吃掉嗎?”
杜非羽無奈回答:“這菜都兩天了,你看這新鮮度,再放個一晚上,明天怕是徹底賣不出去了。如果實在找不到辦法…當然是自己吃掉了。”
阿白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問道:
“我們晚上不能賣嗎?”
“晚上誰出來買菜?”杜非羽搖搖頭,開始算賬。
好在這次的損失還在可控范圍之內,這些菜就算全部虧掉,杜非羽手上也還有950多塊錢。這次生意,頂多是虧個大幾十塊錢。
但阿白卻按住了杜非羽的手,把眼睛湊近他的臉。
“誰告訴你只有大爺大媽才能買菜?依奴家的意思,東西就應該賣給需要的人。”
“需要?”杜非羽一瞬間察覺到了什么。
他沿著阿白指的方向望去,發現了一個生意興隆的燒烤攤。
“你的‘大后門’香煙應該發揮作用了吧?”阿白笑道。
這一點撥,杜非羽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阿白的意思是,他的菜品可以便宜賣給燒烤攤。不管賺了多少,至少不會賠本。
而賣燒烤的老哥是和杜非羽交換香煙的朋友。老杜看人比較透,總能投其所好,因此跟這老哥也聊得挺投機。
杜非羽想著這老哥平時也烤了不少的茄子和香蕉,也要用不少的洋蔥香菜。他這正好要便宜出手,何樂不為呢?
杜非羽的思路一下子打開了。就算燒烤攤的購買量有限,他可以去找街上的小吃店,還有餛飩鋪子,還有粥店,牛雜店,鹵味攤子,肺片店,涼菜攤子。
這還怕東西處理不掉嗎!
杜非羽心中歡喜,扛著菜就站了起來。
“阿白!你守在這,我去去就來!”
阿白“嗯”地答應了一聲。杜非羽有些疑惑阿白怎么這么聽話,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也沒在意,就徑直奔向了燒烤攤。
不愧是交換過香煙和廢話的關系,杜非羽和燒烤老哥的談判比他預計得要順利了一些。平時也看過杜非羽賣菜,燒烤老哥對杜非羽的蔬菜質量還算放心。
“毛哥,謝啦!”杜非羽賣掉了菜,開朗地道別。而姓毛的燒烤老哥點了根煙,便繼續深藏功與名地烤著肉。
但也正如杜非羽所料,毛哥的燒烤攤買不了那么多菜。于是他便再去街上的餐館和食品攤上一家家地拜訪,跑了快兩個小時,終于在一家牛雜店里賣掉了最后一把香菜。
他把錢偷偷地點了一遍,1105元,竟然還賺了二十五塊!
這兩天的情況,沒有虧本就已經謝天謝地了,竟然還可以小賺!
杜非羽難掩心中的欣喜,幾乎是小跑著往回趕。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白。這次脫困,和她的好主意密不可分。
“阿白,咱們沒有虧!咱們沒有虧!”杜非羽高高興興地坐在阿白的身邊喊道。
阿白卻和睡著了一樣,安靜地靠在墻角,一動不動。
“阿白你別裝了,快醒醒,收攤啦,要演回去再演好不好?起床了起床了,太陽曬狐貍屁股了!有人要偷看你洗澡了!隔壁老王要送你戒指了!你……阿白?”
“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