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六個未來·千年飛翼之章(上)
轟然斷絕！
水晶從鋼鐵的殘骸中探出頭來，迎接精衛所在的魔法部族的歡呼，俯視著“科學”部落哀鳴聲陣陣的人群。
八百年前的世界上，還是存在著“能夠戰爭的科技”的。即使歷經數百年的顛沛流離，早已忘記了先輩的技術和學識，裝甲車、槍械也早已變成了徒有其型的廢鐵，但人畢竟還是人，還是一種無論怎樣，都會找到路去追求生與美的，高傲的異獸！
把“刺刀”和“軍用匕首”綁在木頭的尖端，做成最原始的標槍和長矛；
利用“槍機”的原理發明彈弓、投石索甚至打火石；
“裝甲車”雖然變成了曖昧難解的人祭神廟，卻仍然保留著它作為戰爭器械的功能，會被強行推出來供戰爭使用，而不僅僅是個廢物擺設；
甚至于，已經有人重新發明了“風車”、“水車”、“農家肥”，馴化了野狗和野牛，在這個一片洪荒的大陸上開始三季輪耕了！
這些，都是水晶在附近游歷所看到的。越是看，她便越是無法對一開始見到的那個“科技神教”投諸憎恨與鄙夷，他們明明也在努力地尋求生存，只是選錯了方向，追求著勞而無功的祈禱和獻祭罷了。
于是，她以流浪戰士的身份，暫時加入了精衛所在的那個原始魔法部族，決心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征服者”，而是以啟迪新路的“先行者”身份，毀滅那個“科學部族”，讓他們見到，這個時代的“科學”到底應該是怎樣的。
在戰斗中，她沒有用任何超出這個時代的技術，僅僅是使用自己那比誰都要純正，來自八百年后的魔力，縱身手撕了那架已經千瘡百孔的“裝甲神廟”。
之后，她在戰戰兢兢的魔法和“科技”兩個部族面前，開始了謀劃數日的她的“表演”。
“輪子。”
她把銹跡斑斑的裝甲車輪軸抽出來，套上兩個實木輪，車輪開始滾滾而動。
“斜面裝甲，樸素力學的應用。”
她拆下兩塊鋼板插入濕地，分別用石頭去砸。直立的那一塊被砸倒了，傾斜的那一塊卻紋絲不動。
“玻璃，用地上的沙子就能煉成。”
“火藥槍，用火焰和空氣的膨脹來推動子彈。不過現在的火藥全都不行，需要找到更好的燃材。比如…魔法部落的魔力晶石。”
“橡膠座椅…從那邊的樹里可以提煉，裹在輪子上可以減震。不過質量需要大幅提高。”
“瞄準鏡…你們見過闊葉樹上的水滴吧？把玻璃磨成那個形狀，兩個一組擺起來試試看。這不是什么‘神的鷹眼’。”
“靈丹妙藥…這就難了。但你們會發現，森林中的草藥有差不多的功能，等你們建造起‘工業體系’，還有更多不存在于草藥中的‘藥材配方’等你們去發現。”
“疾病？殘疾？這個世界充盈著魔力，抗拒它的人自然會生病。你們自己驗證吧，統計下魔法和‘科技’部落中患病的人數，算算數，就會發現所謂‘褻瀆的魔力’，其實也沒轍，只能接受和適應。”
“對了，統計和定量也是很重要的。你看你們的‘神廟’，造法其實跟兩個輪子的小輪車沒什么區別，為什么這么堅固強大呢？因為定量的金屬冶煉、定量的外形設計，一切都是…過去的‘人’用紙筆一點點算出來的，而不是什么神明。”
兩個部落的人攝于水晶的力量，不得不乖乖地像學生一樣坐著聽講。水晶知道未必會有幾個人聽懂，但哪怕只有一個，聽進去了一點兒，也好。
“最后，跟你們解釋一下，‘科技’這個詞的意思吧。”
水晶想了想，面朝著“科技”部落攤開手。
“這不是神的名字，也沒有傳說。你們也許不信，研究‘魔法’的那個部族，他們做的事、頭腦中的思維，比你們更加接近‘科技’。”
“科技，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或者說，是計算和試錯。”
“正確的就立刻去做。錯誤的就繼續嘗試，等從中找到‘正確’再去推行。一定錯誤的盡可能不做。”
“然后…最相信自己，但別人說了正確的事，不妨也驗證一下到底對不對。”
“把所有的結果，所有的正確和錯誤記錄下來，傳給后人。”
“等待天才或者時間，把量變聚成質變。”
“如果世界改變了，‘火焰’不燃了，那就不要期待它再燃起來。去試驗，去找別的路，甚至…化為惡鬼，去征服這個世界。”
“供奉‘科技之神’有很多辦法，但‘怕’和‘不去前進’，這種對傳統的神有效的法門，在‘科技之神’面前，可是最被瞧不起的啊。”
當日的下午，水晶和背起行囊的精衛一起，離開了暫且合而為一，還醞釀著各種內部沖突的兩個部族，前去尋找“魔法力量的下一步”。
水晶，已經不在乎她的行動會不會影響歷史了。她甚至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似乎自己的一切行動都是被指引的。
是神明嗎？
“科技之神”不存在，別的神倒是可能真的有。
但水晶隨即就嘲笑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就算真有“命中注定”，那也是自己的性格、思考和境遇，牽扯著自己做出的選擇。沒什么可多想的。
終于，在林間最幽暗腐臭的沼澤中，水晶找到了“暗之極點”，也就是她的任務目標。深深的淤泥下埋藏著絕大的魔法力量，將身體浸泡在其中，不被撕裂的話，作為魔法生命體的本質便會得到升華。
“我下去了。”
“等等！”叼著匕首，剛劈開藤條趕到的精衛拉住水晶。
“你不能下去！”
“我知道。”精衛點頭，“用你的說法，這里面的魔力‘輻射’太強大了，我根本承受不了。不過，我會成長的，到了能承受得起它的那一天，我會用它的力量為部族，為這個大陸上的人…做一些事情。”
“嗯！你一定能做到的，加油！”
水晶點頭，然后就跳下去了。
淤泥腐臭不堪，就算用魔力和幻刃包裹自己，仍然能感受到那種想吐的窒息感。
但又往下潛了幾米后，這種感覺消失了，改為靜謐而強大的，被魔法力量包裹的充實感。
水晶開始吸納這里的魔力源。
與此同時，身邊影影綽綽地，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穿著白大褂，梳著大背頭，高個兒帥氣的黑發大叔。一副跟洛書類似的，科研工作者的打扮。
水晶并不認識他。
“你是誰？”水晶問道。
“這我可不好說，沒準兒是你的幻覺吶。”大叔壞笑道，“不過，單以我自己的認知而言，我的名字是——啟明。徐啟明。”
“啟明？！”
水晶立刻想到了，自己生身的這片大陸，正是名為“啟明大陸”。在主神空間的命名規則中，自己所在的世界也被命名為“啟明之世”。
那么說，這位大叔應該就是——
“創世神…不。”水晶說到一半，看到大叔戲謔的笑容，便立刻改口，“不對，怎么可能呢。您不是神，是人。”
“——上一個文明的科學工作者，‘魔力’這種力量的開發人員，這才是您的真實身份，對吧？”
“聰明。”大叔笑了，“雖然我只是把它叫做‘體細胞聚變能’，‘魔力’這種中二名字，你們是怎么想出來的啊？醉了。順便，我不是人，只是個U盤里殘留的記憶體，你不用太在乎我，該干啥干啥就行。”
“那么，您和這里的魔力，便是這個大陸的核心，也是‘某種力量’認可的，足以代表這個世界的東西。”水晶分析道，“您知道嗎？我們這個世界，未來會以您的名字命名哦。”
“是嗎？那可有意思了，來來，給我看看。”
——怎么可能給你看啊，主神會干掉我的好嗎？水晶在心里吐槽著，卻又因為一時的不確定，翻開主神手機悄悄瞄了一眼。
——記得，我們這個世界的名字，確實是叫“啟明之世”沒錯。
如此翻開手機后，出現在眼前的是。
明晃晃的四個大字，“水晶之世”。
…啥？
水晶傻了。
大叔也不知何時，飄飄悠悠地到了水晶背后。
“騙子！哪里有我的名字啊！看你的反應，命名這世界的不是我…”
“分明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