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各自的出發前夜

　　剛從集市回來，顧不上跟伙伴們道歉，水晶便沖向她家隊長。

　　“何聞笛！敵人的領隊我知道了，是——”

　　“外號叫‘雪雉’的A級輪回者，對吧？”何聞笛懶洋洋地答道，“看來你又干了些無意義高風險的事，我也懶得管了，只要不被人干掉就隨你便。”

　　“厄…”水晶臉紅了，“你怎么知道的？”

　　“嘿，青玉公會的情報網，還不如你到處亂跑打聽么？”何聞笛訕笑，“再說，‘紅蓮’也沒打算隱瞞的樣子，直接讓那個戰隊準備道具，跟咱們一起進入了。對外的宣言是‘越界者誅，庸眾勿擾’，程序蠻正規的樣子。”

　　“管他程序不程序的，反正都是輪回者之間的私下約定，咱們反殺了就是咱們有理！”葉明珠從里屋出來，一下跳到十米外的沙發上，“行了隊長，水晶也回來了，你不是說，有那隊‘追殺者’的人員情報了嗎，快來分享。”

　　柳凌霜和洛書也從修煉室中走出來，洛書因為昨天打的那針還有點虛弱，葉明珠扶著她。

　　“嗯，”何聞笛點頭，“因為輪回者都會注意保守自身情報，避免被人針對，所以咱們手頭的信息并不全。不過，以‘雪雉’為首，幾名核心成員的大概能力是知道的，我這就講給你們。洛書…身體不好的話，明珠負責記錄吧，拜托了。”

　　五人在沙發上排排坐，葉明珠接過洛書的筆記本電腦，費盡力氣調出她會用的輸入法。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這支隊伍的人數不會超過6人。”何聞笛一邊回憶一邊講，“核心是4名強力輪回者，2名剛剛升到A級，另2名則是B級上位。作為參考，米利亞先生也是B級上位，咱們對付他時可是費盡周折…而這次的對手，有半數都比他強。”

　　“如果這種不利條件都要發愁的話，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葉明珠哼了一聲，“你說有4名核心，那剩下的倆人是干什么的？打雜？”

　　“嗯…”何聞笛皺眉，“按王哥的說法，剩下那兩人應該是流動變化的，通常會在紅蓮公會的B級普通成員，或者C級精英中挑選。實力不會很強，但會用來補足隊伍的缺陷，或者針對預定的對手。”

　　“還有這種事啊。”葉明珠跟水晶一樣，對紅蓮公會的戰隊流動制表示了不可思議，“好吧，看來對流動的兩個人，咱們沒法制定對策了？”

　　“也未必，”何聞笛思考道，“既然知道他們要針對咱們，咱們只要考慮‘自己怕什么’，應該就能劃定那兩人的能力范圍了。不過這個沒法多說，還是先說4名核心。”

　　“首先可以確認，他們的戰隊名字，應該是‘雪國’…核心成員都是兩字代號，并且一定會有一個‘雪’字。倒是沒有完全遵循紅蓮公會的規則，以動物名做代號。”

　　——雪？紅蓮？雪蓮？

　　水晶的大腦突然抽動了一下。

　　但，真的會那么巧嗎？雪蓮姐她，真的就是…

　　可是，她應該是C級輪回者啊？從選購的武器，和腰包的寬綽程度看來，應該也不是在誆騙水晶什么的。

　　“我，我問一下啊，”水晶小聲道，“那4人的代號分別是什么？”

　　“這不正要說嘛，別急，”何聞笛笑笑，“首先，隊長‘雪雉’沒得說，另外三人的代號，則分別是‘雪豹’、‘映雪’和‘千年雪’。”

　　沒有雪蓮姐…

　　水晶稍稍地松了口氣，“那這些人，分別又是什么能力呢？”

　　“這個嘛，他們不久前參與過公會間舉辦的‘大會戰’活動，所以稍微有些資料。”何聞笛思索片刻，說道。

　　“首先，隊長‘雪雉’應該是擅長廣域冰系異能的‘法師型輪回者’，以防御力和攻擊范圍見長。另外似乎隱藏了近戰的能力，不能認為她是法師，就貿然去打接近戰…嘛，咱們隊有水晶這種奇葩，所以這點倒是不擔心。”

　　“然后，副隊長‘雪豹’是隊伍的指揮核心，擅長用無人機絞殺對手和輔助隊友的智將。雖然是A級輪回者，遠程火力也非常強大，但他似乎沒有近戰能力，設法接近纏斗會比較好吧…”

　　“一個遠程，一個遠近全能。”葉明珠點頭，“那兩個B級呢？”

　　“劍豪‘映雪’是劍術精良，同時具有金鐘罩之類的防御能力，耐打能力像鬼一樣的肉盾戰士。”何聞笛說道，“以咱們戰隊的隊員來說，最像凌霜，不過各項能力都在凌霜之上。另外，能以‘御劍能力’，高速支援隊友這點，自然也是凌霜不具備的本領。”

　　“只是因為他是B級，我是C級啦…”柳凌霜小聲嘟囔。

　　“知道啦，你也會變得更強的。不過這種‘實力差距’，確實也得考慮進去！”何聞笛安慰完柳凌霜，又繼續說，“最后，另一個B級輪回者‘千年雪’是狙擊手，擅長在正面三人吸引敵人注意力的情況下，一擊致命。一定意義上，對咱們這種低級挑戰高級的情況，他就是最恐怖的對手了…”

　　“‘千年雪’…”水晶思考著，“這個人有情報嗎？年齡多大，性別外貌如何？”

　　“嗯？”何聞笛揚眉看了水晶一眼，若有所思，“按王哥說的，這幾個人都是二十多歲，隊長‘雪雉’是女的，其他三人都是男性。另外，四人全都是紅名，遠處看到應該很明顯。”

　　“這樣啊…”水晶總算安心了，點了點頭，“抱歉，今天一直在莫名其妙地插嘴，我這邊，稍微碰上了點事情…”

　　說著，水晶也不隱瞞，把自己跟“紅蓮公會”的新人一起逛街，還幫他們挑了武器的事跟何聞笛她們說了。也提到了那個名字里帶“雪”，看上去是出色狙擊手的“小姐姐”。

　　全場無語。

　　“我說你啊。”何聞笛身體一抽一抽的，似乎想要笑出來，“確實，王哥也跟咱們說過，各大公會間也許不是朋友，但絕對不是敵人！咱們被追殺只是承擔‘破壞規則的代價’，等到這件事了結，以后再跟‘紅蓮’合作都不是不可能！”

　　“不過，畢竟咱們也是被懸賞通緝的身份啊…你這一個人鉆敵人堆里，搞什么鬼…”

　　“你說你明天還要給那個女孩送零件？”葉明珠則注意到了另外一點，“這生意倒是可以做，但難保他們回去發現不對，在武器店那邊埋伏你。聽我的，找個公會里靠譜的人去給他們送，或者干脆讓洛書用遠程魔法來搞，你自己千萬別出面。”

　　“但是…我不去的話，雪蓮姐反而會覺得可疑啊？”水晶躊躇道。

　　“…天送術符文。”一旁臉色蒼白的洛書建議道，“拉雅姐送了我幾張，你帶上那個，再帶上我的‘終端’做啟動器。C級集市里應該沒有能攔下這招傳送的能力，遇到麻煩就呼叫我，我把你召喚回來。”

　　“唔嗯。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水晶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算麻煩。等事情了結了，我也想認識一下那位姐姐。”柳凌霜突然說道。

　　眾人都笑了。

　　“凌霜你又不需要出力，才覺得不麻煩…”

　　只有洛書不合時宜地吐槽道。

　　第二日，水晶按時去送了快速裝填彈夾，雪蓮卻并沒有在，而是之前的瞇瞇眼青年代替她拿走了彈夾，并交付了值250分的道具。

　　“雪蓮姐呢？”

　　“唉…”瞇瞇眼青年嘆氣，“她新加入的那支隊伍管理很嚴，今天開始就要閉門集訓，不能出來了，拜托我幫她取下東西。‘水晶’小妹，明天就要出征了對吧？加油，活下去，等你回來，我們這邊有聚餐。”

　　“哦，嗯…謝謝。”水晶認真道謝。

　　至于當下威脅自己生命的，正是他們“紅蓮公會”的高手這件事，她并沒有跟瞇瞇眼說，也真心地認為不必說。

　　一定意義上，她甚至能理解紅蓮公會那看似不人道的，立足在以血還血、睚眥必報上的公會規章。如果沒有這種規章，公會又拿什么去聚攏人心，拿什么去保護自己和“追隨者”的利益呢？

　　只不過，理解并不意味著服從。

　　反抗規章，將其正面擊潰，贏得不依附于他人，堂堂正正的生存權利！只有這樣，才能保護戰隊的大家，才能有底氣跟其他輪回者交際。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紅蓮公會”的友善者們。

　　思考著，水晶跟瞇瞇眼道了別，獨自走上返回公會營地的路。

　　并沒有遇上襲擊者，洛書的籌備落了空。當然，這是好事。

　　另一邊，“紅蓮公會”的A級訓練營地中。

　　營地被安排成了復雜的自然地形，參考了東瀛大正年間的鄉野地貌。

　　“太慢！3秒內完成瞄準并擊發！老手的話，1.3秒就能做到了！”

　　嚴厲的女聲在林間呼喝。

　　“嗯！我，我知道了！”

　　把自己隱藏在叢林里，做好了全套偽裝，如同一叢枯葉般不易察覺的狙擊手——雪蓮，瞄準移動的目標，扣動扳機！

　　作為“模擬靶”的人形爆開了，訓練完成。

　　“…做得不錯。但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藍衫藍裙，氣質凜厲，身周涌動寒氣的短發女性從林間踱出，目光掃視，搜索著雪蓮的位置。

　　雪蓮連忙脫下偽裝，滿臉是泥地站起來，鞠了個躬，“我在！隊長，下，下一個訓練項目是什么？”

　　“…偽裝到位，不錯。”

　　“嘿嘿…”雪蓮撓著頭露出笑容。

　　“但不能松懈！下一個科目是跟隨我完成50公里的全速越野訓練，這會決定你能否在實戰中跟上隊伍！背上你的槍，不要解除戰斗姿態，跟我來！”

　　說罷，短發女性手中纏繞著寒氣的皮鞭一甩，在空中發出噼啪聲響。

　　“是…是！”

　　雪蓮慌張道，手忙腳亂地跑下山坡。

　　撲！她一不小心，還在泥里摔了一跤。看到隊長投來的冷淡神色，她打了個寒戰，連氣都顧不上喘勻，連忙爬起來，發揮出“敏捷型輪回者”的體能優勢，跟上前者的步伐。

　　兩人開始繞著巨大的訓練空間奔跑，時而攀上山巖，時而越過小溪。

　　并不是完全沒有交流…

　　短發女性回身看了看雪蓮背著的槍，揚起眉毛。

　　“新槍不錯。雖然…C級的，也就這種程度了。之后把‘千年雪’留下的強化魔文分你一些吧，你應該能自己裝好吧？”

　　“啊，關于這個，我在外面認識了很不錯的工匠——”

　　“不，這個你自己完成。”女性冷冷道，“外聘的工匠再好，也有‘偷工減料’和‘走漏情報’的可能性。再說，你的槍就像是我的魔法符文，基礎的部分可以借外力，但最核心的‘彈藥’和‘彈道’必須由你自己調整，使用起來才能像自己的手臂一樣自如，誰也代替不了你。”

　　“嗯…我會盡全力，盡量在進入世界前完成，雪雉隊長。”雪蓮玩弄著自己梳成麻花辮的頭發，聲音很小，且語氣消沉地說道。

　　“不是‘盡量’，而是‘必須’。”雪雉說道，“你是我看上的人才，也是頂替犧牲的‘千年雪’的不二之選。你必須完成每一項訓練，必須出類拔萃，這才配得上我的隊伍。當然，我也會盡量幫助你，讓你能跟得上‘準A級世界’的水準，絕對不會像‘消耗品’那樣使用你。聽懂了嗎？”

　　“嗯。我，我知道了…”

　　雪蓮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沒有。

　　雪雉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加快了領跑的速度。

　　雪蓮明明體力綽綽有余，卻因為過度緊張，只能喘著粗氣跟在后面。

　　她奔跑著，心里卻閃現出昨天那個“工匠小妹”的身影。

　　——說起來，還真是很巧啊。

　　相遇的地方，離“青玉公會”不遠。

　　不肯讓我去她的店，很可能是在“青玉商廈”里擺攤的。

　　擅長的能力雖然是武器加工，卻格外了解附魔武器的機制，與情報中“使用奇門兵刃的少女魔戰士”暗合。

　　名字是水晶，用英文讀的話，跟敵方副隊長“克里斯蒂娜”有相通之處。還刻意用了化名，怎么看都很可疑的樣子。

　　出發時間比我們早兩天，換言之，考慮到“上位戰隊進入下位世界時的延遲”，很可能去的是同一個世界。

　　對于紅蓮公會情報的過度關心。

　　聽到我說出“特種彈藥類型”時微微的遲疑之色。

　　加工消音器時魔力的輕微波動，設計的臨時調整。

　　以及最重要的，迷弟店主幾乎已經說出來的，你的“所屬公會”…

　　——也太巧了吧。

　　——沒有這么巧的事。

　　是的。

　　如果有人覺得昨天只有水晶在疑神疑鬼，而“紅蓮公會的眾人”都一副很好人，很容易上當的樣子，那是錯覺。

　　如果有人覺得雪蓮最后那一下“拉槍栓”有些莫名的恐懼感，恭喜你，那是真的…

　　沒有參與這次行動，知道情報較少的其他七人也就算了。

　　但雪蓮，作為“雪國戰隊”的新人，熟讀過山貓手中情報的“狙殺者”，完全能夠推斷出水晶的可疑，甚至已經以75%的置信度，鎖定目標了。

　　在“主神空間集市”中，對敵對輪回者的狙殺也是被認可的。沒有什么規章或者法則約束。

　　事實上，在水晶專心鍛造消音器時，雪蓮的心里已經多次猶豫，手按在了扳機上，子彈也還沒退膛，只要抬手就能射擊。

　　之所以沒有射擊，又沒跟隊長說水晶的事，心中的原因，就連雪蓮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也許因為，畢竟還有猜錯的可能性，不想無端變成“紅名”，回去挨隊長的罵？

　　也許因為，畏懼著情報中“強大得不像是C級”，失去了四肢還能秒殺同級高手，甚至擊敗了那個“米利亞先生”的恐怖實力？

　　又也許，只是雪蓮的性格使然。

　　不是什么老好人，也不是善心圣母。

　　而是比那更加惡劣的，曾經導致“團隊崩潰”的垃圾性格。

　　因此，即使心中已經轉過了無數條念頭，雪蓮，依然是不敢行動。也不開口。

　　她繼續扮演著“老實聽話的后輩”形象，跟著隊長一圈圈跑過訓練場地。

　　手指卻不聽話地，總是做出扣動扳機的動作，無意識地一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