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帝王
天壇祭天臺，在京都東城區永定門內大街東側。
祭天臺為雕砌的三層露天圓臺，壇面為艾葉青石，漢白玉欄板、欄柱雕成。四周繞有兩層名叫墻的藍色琉璃瓦矮墻。第一層墻為方形叫外，第二層墻為圓形叫內，象徵“天圓地方”。內中央處，就是祭天臺。
在藏天骸面向這方的時候，空無一人的祭天臺上多出了一個人，這人全身籠罩在黑袍中，幾乎不露出一點肌膚，只有一雙眼眸透著死灰色，有一種讓人悲慟的空洞，好像不是活人。
這人默默站了好一會兒，大袖一揮，祭天臺上出現一張白玉供桌。其上擺著一個個古老的青銅器皿，里面盛滿稻、黍、稷、粱、麥五谷，這時他才緩緩去除身上的黑袍。
不多時一位頭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著青色大裘，內著袞服的古老君王立身祭天臺之上。
冕冠用十二旒，每旒貫玉十二顆五彩玉，大裘上飾有日月星辰、山、龍等紋飾。
此人好像跨越時間長河而來，古老滄桑的氣息縈繞其身。
“孤祭告昊天，先有三皇五帝撫度四方，萬部和融，奠基華夏，百族盛興。然絕地天通，天人斷絕，人道皇朝使經夏、商、周三朝而斷，孤周天子姬宮涅祈求上天復辟皇朝。”隱在冠冕下的容顏模糊不清，卻有撼動寰宇的聲音緩緩道出。
一個個影影綽綽的沒有實體的人影隨著這聲話語的落下驀然出現此人的身后，似乎是古代帝王身后的臣子一般匍匐在地。
“擂鼓，擊鐘。”
此地沒有任何樂器存在，可隨著唯一站立的帝王一聲令下。
“咚咚咚！當當當！”
渾厚戰鼓之聲響起，玲瓏鐘聲聲聲而起，驟然間此地沉浸在一股隆重的氣氛之中。
“一跪天”，一聲長嘯響徹寰宇，天地突然陰沉下去，冥冥中好似有一雙眼睛注視著這里。
京都的風靜止，虛空凝固，這時城內還存活的人心有所感，心里升起惶恐感望向天空。
“拜！”
浩大的聲音一落下，祭天臺上的帝王立馬對天參拜了起來。
帝王匍匐在地，身體不起來用頭叩觸地面三次。
如此三叩之后，帝王肅然起身。
“二跪地！”
帝王再度跪下。
“拜！”
天子只拜天地，同樣三叩之后，帝王起身仰望天空，大聲喝道：“祭品何在？”
轟！！！
天空裂開一道口子，一個漆黑龍頭甫一出現就占據小半天空，看著龍頭的人無不駭然，只因龍頭剛剛還在不可一世的應龍脖頸之上，而現在卻只剩一顆猙獰頭顱獨自出現。
龍頭本來大如山峰，可在墜落過程中卻詭異的越來越小，最終變成只有常人頭顱大小砸在供桌之上。
一道蒼白火焰憑空而起，供桌上的五谷與龍頭熊熊燃燒起來。
一縷飄飄渺渺的青煙直上九天。
叮咚……
一聲玉罄之聲憑空而響，似從天上傳來，貫穿天地，穿云破霄，響徹在整個天地間。
在這一聲玉磬聲剛落下，祭天臺上的帝王死灰色眸子仿佛靈動了少許，那些至始至終跪匐在地的黑影形體凝實了不少。
玄妙仙音不絕，似有蕩滌神魂之力，令人神清心靜，洗滌一切煩惱。
仙音一聲接一聲，轉眼已過八聲，青冥之上隱現一層天幕好似薄膜微微凹陷，天幕之外有一團璀璨奪目五色光華出現，里面似乎孕育著什么東西，可是仙音止于八，那團五色光華漸漸暗淡。
見到這樣的異像，祭天臺上的帝王身體微微一晃，隱約可見的嘴角露出苦澀，“到底斷了啊，人定勝天的時代終歸隨歲月消失。”
“但是孤不甘啊。”
古老的帝王低下頭凝視腳下這片大地，眸光逐漸堅定，轉身面對身后匍匐著的黑影，大喝道：“天梯破碎，孤以人道龍脈補之，還請諸君助孤最后一臂之力。”
黑影似乎沒有自主的意識，但還有本能，遵從帝王的本能。
一道道黑影慢慢下沉消失不見，不多時大地震動不止。
“地震了？”姬玄感受著腳底的震動疑惑不已，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詭異。
先是應龍出世要滅絕天地，然而沒有得意多久就被一劍梟首，再然后就是現在發生的事，莫名的聲音莫名的人，現在京都的大地好像地龍翻身般顫動不止，沙土拋飛。
很快，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東方，一條石龍拔地而起，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從須發至鱗甲一一刻畫的栩栩如生，如果不是這條石龍顏色不對，身上毫無生氣，所有人還以為繼應龍之后又一條活生生的華夏龍出現在眼前。
古老的帝王第一次出現所有人的面前，屹立在龍首之上，升天而起。
姬玄望著這條石龍自龍頭部位一點點出現，轉眼間就以不遜色應龍的體型探入天空，逐漸接近青冥之上的那層天幕。
青冥之上原本已經暗淡的五色光華瞬間綻放出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姬玄窮盡目力，依稀見到那張天幕顫抖、扭曲、變形，最終“嘶”的一聲破碎開來。
“這樣也行？”
姬玄聽到藏天骸的詫異之語，剛準備出聲詢問，視線之中就見天幕之外，一道紫色雷電從天而降向著石龍劈下。
“轟！！！”
天地間有大恐怖降臨，紫雷電射而來，幾乎不給石龍反應的時間瞬間命中。
這個瞬間，雷霆如海潮般浩瀚無邊，似九天銀河般轟然砸落。雷聲如山崩隆隆滾動，幾欲震穿人的耳膜。
天空好像被打爆，紫色雷芒綻放出熾目的光充斥著所有人的視野，令人心中驚懼，雙眼刺痛。
姬玄眼睛一陣刺痛，不得已閉上雙眼之時，耳邊好像聽見一聲悲鳴之聲。
“紫霄寰宇雷，好家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人命啊。”藏天骸瞇著雙眼淡淡說道。
紫雷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姬玄睜開眼之際，雷電的海洋消失不見，天地間一片平靜，像是剛剛一切是幻覺。
如果不是聳立在天地間的石龍破爛不堪，石質的龍身遍布寬大的裂縫搖搖欲墜的話，姬玄還真以為剛剛的一切是錯覺。
可就是這樣，石龍還在努力的向上探著身體，哪怕它的身體已經詭異的流出黑黃之血，哪怕石龍頭頂的帝王已經與焦炭無異，但是他的身體還是巍然屹立。
石龍與那團五彩光芒一寸一寸的接近，兩者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可就是那么一點距離卻是如此的艱難，如天塹般難以跨越。
姬玄不明白石龍頭頂的人為何如此執著，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撐著他向上，哪怕死亡也不能令他退卻。
天地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默默注視著這一幕，仰望著兩者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縮小，最終在快交際之時。
天穹之上霞光飛舞，瑞彩千條，有陣陣梵音響起。
虛空大方光明，七彩紛呈，更有芬馥的香氣沁人心鼻，有無數奇異香花自虛空落下，自虛空而隱，似不墜凡塵。
一只囊括寰宇，遮星避日的金色手掌自天穹之外浮現緩緩按下。
手掌掌紋如銀河，手指如天柱，似緩實急的按落下來，仿佛一整片金色天地降下，似要抹平世間一切。
幾乎所有人都生出恐懼之心，這樣的景象如何不讓人毛骨悚然？
金色手掌還未落下，磅礴的偉力已經令石龍崩解塌陷，眨眼的功夫崩碎成碎石砸向地面，令本已經千瘡百孔的京都更加破爛。
大地一陣搖晃，人在地面如在海洋上顛簸搖擺，但這時的人們已經顧不得腳下的動靜了，只因天空中的金色手掌還在緩緩按下。
此時姬玄的視野盡是一片金色，天空上的手掌已經沒了輪廓，沒了掌紋，只有一片燦燦的金色。
而第一個快要接觸的毫無疑問就是站在石龍頭頂的帝王，已經變成焦炭的存在。
石龍崩解，那人還懸在天幕之外，對于這樣的攻擊似乎已經放棄抵擋安靜等死。
兩者還沒接觸，那人焦黑的軀體動彈了一下，直挺挺墜落下來，在空中他的身上飛出點點黑灰。
隨著距離的拉近，姬玄已經清晰的看見這人了，這人根本就是一具皮包骨的骨頭架子。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人墜落的位置似乎向著他這邊而來。
這時，金色手掌開始淡化，好像達成目的要消失不見。
時間好似放緩，姬玄靜靜注視著骷髏一樣的軀體向著他墜來，在他頭頂百米處，那人詭異的睜開雙眼，露出一雙枯萎如黑洞的眼眶直勾勾盯著他。
“欠你那一脈的我們還了，小子，接受這個世界最后的饋贈吧。”
這人頭骨眉心驀然亮起一輪金色的太陽瞬息炸開，一條如金色小龍一樣的光華瞬間沖進姬玄的眉心，速度之快讓姬玄反應的時間也沒有。
“什么…。”
這個瞬間姬玄是愕然的，但是根本沒有給他反問的機會，骷髏一樣的身體落在他身前地面已經是一團灰，微風一吹，塵土飛揚，再不見蹤跡。
而就在姬玄錯愕之際，原本虛空快淡化不見的金色手掌霎時一凝，無敵偉岸的力量重新降臨到了這方世界，姬玄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了這種無量無邊的浩瀚偉力。
他甚至來不及眨一下眼睛，只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被禁錮，甚至連思維也被禁絕不動。
他的腦海中最后只有一個念頭閃過：難道我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