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東昭部隊之前,慕云漪已經先一步進入虛濁峰。入山后她并沒有過分加快速度,反倒刻意放緩,一則山中迷霧重重,前路未知,這樣可保持體力以隨時招架險境,二來她為行動便捷,隨身所帶糧水十分有限,若提前透支了體力,食物暫且不說,水源供給都是極大的問題,自己不知在山中還要多久,故此一切均以穩妥為先。
可怪也就怪在這里,自己已是這般緩行,為何身后沒有傳來一點東陵翊等人的消息?虛濁峰有南北兩個入山口,但是從無妄峰下來最近的便是南麓山口,必然不會舍近求遠,何況未入山之前,慕云漪遠遠地便看到了東昭之人分明與自己是同一條路線,怎的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加上從入山到現在,除去越發濃重的迷霧、詭異的枯樹和隨處可見的白骨,并沒有什么危險出現,與自己之前預想的根本大有出入。
盡管如此,慕云漪始終未曾有過絲毫的松懈,看著一丈以內的景象,那些幾乎看不出分別的、如同被毒物侵蝕枯萎的灌木,突然心下一個激靈:有沒有可能這些灌木和白骨根本不是相似而已,而是…自己一直是在一個地方打轉,看到的也都是重復的景象?!
這個設想讓她后脊陡生一絲寒意,雖然感知上她確信自己不曾走過回頭路,可這虛濁峰內事事詭異,倘若出現什么迷陣甚至幻象,也并非不可能,畢竟自己曾陷入過殷璣那鬼道士的幻象之中,甚至因此害死了慕修…所以其實慕云漪這么久以來比誰都清楚,眼見未必為真,甚至心智和意念有時都會被他人操控,欺騙自己。
慕云漪握緊弒月,隨手將身邊一路所經過的幾株枯樹和灌木枝叢削斷一根,之后便若無其事的繼續朝前走。
終于,在走了約么小半個時辰后,慕云漪的猜想被證實:看到一步之外的地上有半截樹枝,她飛快的踱過去拾起。
“果真如此…”
她猛地起身朝前走了兩步,靠近自己的那一棵樹上,最為突出的一根枝節的確被削斷,且看那尚且濕潤的截面,分明就是自己弒月所割出的切面!
原來自己真的是一直在一個地方兜圈子,怪不得這么久了都沒有見到一個人,這又是幻術嗎?
慕云漪抽出弒月在左手掌心上用力一劃,鮮血瞬間流淌出來,鉆心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縱使疼痛讓自己更加清醒,可是周遭的景象卻一點也沒有變化絲毫,不是幻象…那便是自己入了“陣”了。
可這迷陣的屬性為何自己根本無從知曉,而煙霧彌漫更是無從尋求破陣之法。
心焦之時,慕云漪突然聽到“呲…”的輕微聲響,她低頭看去,原來是自己手掌上的血滴在地上方才那根被自己削斷的樹枝上,那樹枝竟冒起了白煙,嘶嘶作響。
“莫非…”慕云漪心中頓時有所猜想,右手緊逼左手手掌,待更多的鮮血滲出,她揚起左手,向四周甩去,血滴濺到周圍枯樹的枝丫上,頃刻間那些黑紫色的枯枝開始發出刺耳的如同嘶吼般的聲響,更是如方才那節斷了的細枝一樣,開始不斷地冒起白煙。
與此同時,慕云漪察覺到四周的迷霧似有退散之勢,原本至多可見五尺以內的范圍,漸漸的已能看到周圍兩三丈有余。
放眼望去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枯樹,黑壓壓的看不到頭,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這些樹木如同活物,此刻正面目猙獰的盯著她。
看清才發覺,樹枝上密密麻麻爬著數不清的蜘蛛,這些蜘蛛不僅個頭異于尋常蜘蛛,足有巴掌大小,竟有三只凸起的眼睛,一排尖牙暴露在外面滴著唾液,周身布滿細密的灰色絨毛,看起來當真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距離她最近的一根樹枝上的毒蛛先回應了她,她迅速的跳開原地躲避掉那三眼怪物,奈何她躲開一次,更多的毒蛛紛紛開始攻擊向她。
慕云漪嘗試逃跑出這陣法,奈何無論朝哪個方向,都是錯亂排列的枯藤鬼樹,而越來越多的毒蛛根本無處可避,只好一面閃避,一面反手斬殺。
漸漸地,徘徊在樹陣之中的慕云漪發覺,這里并非詭譎無律,隨著迷霧的退散以及慕云漪對臨界點的試探摸索,她發覺這個陣形同彎月。
“是偃月陣…”
此陣奇在并非對稱,一旦入內,邊難以找到中心和出口。然而既然已被她知曉此陣為何,破陣便并非無跡可循。
慕云漪回想起當初學習陣法之時,師父賀淵對于偃月陣的關鍵之語:此陣之眼在于月牙內凹,此處看似薄弱卻包藏兇險,尋之、毀之,兇月便可不攻自破。怪不得自己方才如何都找不到破陣之法,自己執著于攻擊樹陣邊界,卻沒有想到那些鋒芒顯露之處卻并非破陣之關鍵。
于是慕云漪不動聲色的向“月牙”中間移動,尋找內凹中的陣眼。果然,越是靠近中間,這里看似“薄弱”,撲出的毒蛛反倒是顏色更甚、塊頭更大,非外面毒蛛可比。
此時一棵無比粗壯的矮樹出現在身前兩丈之處,這棵樹卻是枝葉繁茂、綠意盎然,與這周圍的黑紫色枯樹根本是格格不入。
“這應當便是陣眼所在了。”
于是慕云漪不作多想,疾速沖向陣眼。
然而未及她靠近,來自四面八方而“攻擊”更加密集而致命,原本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的慕云漪開始感到吃力,三番四次試圖攻擊矮樹皆受阻撓。
又是一番糾纏之后,就在慕云漪最為接近陣眼的一次,就在她的刀尖即將碰觸到矮樹樹干之時,她感到身后突然有危險的氣息疾速靠近。
這一回,不及她回頭,只聽“嗤”的一聲,身后的威脅之感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陌生氣息的出現。
她微微偏過頭回看,竟不知從何處出現一蒙面人,而距離她兩步之外的地上,那被劈成兩半、正流淌著粘稠血液的毒蛛,自是出于他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