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云漪即將動身啟程西穹的前一日清晨,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擾亂了她的計劃——奚太后連日夢魘、神情倦怠,甚至時常出現幻覺,太醫院束手無策,小皇帝慕嬴連夜派人宣了道行深厚的道長真人進宮,目前情況如何尚不得知。
而帶來這個消息的人便是慕云漪五日前派去泫音城的暗線,回風。原本慕云漪讓回風去泫音城尋找秦晟,只是給他先打個招呼,以備將來雖是可以支援慕云漪,卻不想又從秦晟那里帶回這么突然的消息。
“是秦晟將軍親口告訴你的?”慕云漪按捺著心中的驚惑,平靜地開口問道。
“是,主子,關于您的安排和吩咐,秦晟將軍從不給假手于人,向來當面傳信于我。”
慕云漪神情嚴肅,“好,我知道了,泫音城有異,先不要輕舉妄動,你先藏身好等我消息。”
“是,主子。”
回風離去之后,慕云漪心思重重地坐在椅上,雙手交叉支撐著下顎。
“奚太后怎么會突然夢魘驚厥呢?”
這個消息若是別人傳來,慕云漪定會懷疑其真假,但秦晟此人,慕云漪是完全信得過的,雖說他早年并非出自父親慕霆麾下,但當年西穹與東昭大戰,是慕云漪親自將秦晟從蘇彥手底下救回來的。而秦晟雖說帶兵了得,卻由于其過于耿直或者可以說是“一根筋”,這也就是為什么多年來為何他屢立戰功,官位卻始終不上不下的原因。若他肯“順應大勢”,追隨新帝,如今也不會依然位居從三品安眾將軍了。
至于自己的這個暗哨回風,其父就是跟隨慕霆的老部下,后來戰死在外,回風便被慕霆接回王府里撫養長大,不論是他的忠心品行還是能力,慕云漪都深信不疑。后來慕云漪遠走東昭,便吩咐回風這一條線隱藏了起來,直到近來一段時間才再次重新啟用。
除此之外,別處并沒有聽說奚太后身子有恙,然而越是風平浪靜,才越是有問題。
若是奚太后母子有意放出迷煙,必然會大肆宣揚,正因為這次的消息密不透風,連日來慕云漪這邊和蘇彥的暗線都沒有聽到任何風吹草動,反而印證了其真實性。
與風寒以及其他病癥不同,這夢魘癔癥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染上,照理說如今奚太后手握當權,立于西穹的權力之巔,在宮中享盡榮華,好端端地怎會連日驚厥夢魘。
想到這里,不知為何,慕云漪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這突然起來的聯想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死死地握著圈椅的把手,不斷地在心底告訴自己:不會是他的,不會的。
可越是這樣自我暗示,那張戴著面具的臉卻揮之不去,甚至愈發清晰。
最終,鬼使神差的,她已獨自走出了蘇宅。
可是灃城這么大,而莫衍想來神出鬼沒,之前都是他主動“找上門”,如今慕云漪主動找他,反倒真不知如何尋起了。從那一晚屋頂上不歡而散之后,莫衍就再沒有出現過。
“他會不會已經離開灃城了?”慕云漪如此想著,有些不安。
這時突然想起乞巧節之夜,莫衍曾說過:“灃和巷內我亦有一處宅子,最是安靜不過,不若公主住進來,如何?”
城北灃和巷…不及多想,慕云漪已經向城北走去。
灃城布局向來有“南貴北富”之說,以城主所居宮閣為中心,城南多住著是達官貴人,且城南又是灃河源頭,為福澤之源,故有“南貴”之說;而城北則是灃河最為平緩豐饒的部分,因此近些年來城北發展為灃城最為富庶的區域,不僅灃城老牌富賈置地于此,四國八方的富商貴族皆在此處置辦宅院,故而便有“北富”之稱。
雖說城南住的是官員貴族,而實際上城北才是灃城真正的“勢力”中心,這一點,但從當初西穹侵占灃城時,獨獨對城北的宅院住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可見一斑。
城北的宅地本就價值不菲,灃城重建之后,這里的地價更是以日遞增。其中尤以城北灃和巷為最甚,想買這里的宅子,光有錢是無用的,若非背后大有來頭,便是連踏進灃和巷的資格都沒有。
慕云漪站在灃和巷外頭,看著里面一座座宅院,雖說知道莫衍這兒有座宅子,但究竟是哪一戶,這便不得而知了。
慕云漪自然不會愚蠢到直接去隨便找一戶打聽,一則這里的宅府同官員貴族的府邸一樣,若沒有拿著帖子上門,守門的家仆哪個會理會你。這個身為順親王府的慕云漪是最了解不過了。
然而也就是因為灃和巷在灃城的地位特殊,所以這里的每家族戶恨不得向天下人昭示自己買下了灃和巷的宅子,所以大門牌匾和掛燈上都直接寫著家主的族姓,甚至桃符上都明里暗里加入了家族姓氏,那么慕云漪只要一戶戶找過去便好。
進了灃和巷后卻發現沒那么容易,這里雖說統共只有一十二戶,但每座府邸占地龐大,且宅戶之間并非比鄰而居,不是隔著巷子便是隔著個園子,所以就算慕云漪動作如何迅捷,也是頗費時間的,連看六戶,皆非她所尋之處。
這時,第七座大宅引起了她的注意,門外并沒有掛著府牌,門上也沒有貼什么條幅燈籠,加上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乍一看就像是無人居住一般。
然而慕云漪湊近后卻觀察到門口石階下面無一根雜草,甚至臺階上連灰塵也無,這分明是有人日日掃灑。
站在不遠處樹蔭下的慕云漪抬頭看著緊閉的大門,心下決定:是不是這里,進去瞧瞧便知。
毫不費力地,慕云漪便從西面翻進了這座宅子。雖說以她的身手,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并非難事,可是她卻覺得似乎太過容易了。里邊安靜異常,毫無動靜,難道真的是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宅?
但很快,一串腳步聲否定了慕云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