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魔胎與誅心
青云以南，無邊黑霧遮掩天地，隱約間，一座巨大的黑石山峰高懸天際，在黑霧間若隱若現。
百里之內一片寂靜，甚至連蟲鳴之聲都沒有，令人窒息。
只是在那黑霧翻滾之間,偶爾會有低沉而又瘋狂的喘息之聲傳來，平添了幾分毛骨悚然。
黑石山腹中，原本狹窄的通道如今已被拓寬了無數倍，而在中心處，更是仿佛將整個山峰掏空了一般。
無數情形怪狀的魔物擠在一起，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只是看著，便令人汗毛倒豎。
中央殘破的祭臺上，五位魔頭縮小了身形，席地而坐。
六臂氣息有些萎靡，默然盤坐，而其他四位，卻是情緒激動，正爭論個不休。
“要我說，等血氣積攢充足，再沖擊兩次，足以打破這烏龜殼了。”
其中一位體型高大，覆蓋黑色鱗片的雙手肌肉盤虬的魔頭猛然噴出一口白氣，冷聲道。
聽聞此言，盤坐在六臂旁一位頭生三角，緊閉雙目的魔頭嗤笑一聲，道：“為了破那劍陣，憑白消耗好不容易積攢而來的血氣，致使魔胎孵化停滯，大力魔尊，千百年了,你腦子里還是肌肉啊,一點長進都沒有。”
大力魔尊聽聞此言，猛然握緊拳頭，周身氣息鼓蕩，高聲道：“九陰，本尊可是親自出手去轟擊大陣，而你呢？”
說著，他滿是不削地撇了九陰魔尊與另外一位形似獅虎，卻又背身六翼的魔頭一眼，這才又道：“你和玄光兩位，竟然被那區區螻蟻一人阻攔，連大陣都沒碰到，簡直是羞與為伍。”
聽聞此言，九陰魔尊面色凝固了起來，只見他雙眼睜開了些許縫隙，有點滴紅光在其眸中醞釀，冷冷注視著大力魔尊。
一直不發一眼的玄光魔尊也呲了呲牙，背后六翼微微煽動，頓時有狂風憑空而起，冷聲道：“螻蟻？那位集此方界面無邊兇戾于一身,此方界面不滅，他就永遠是不死不滅，大力魔尊你若有膽，下次便由你來單獨應對此人。”
大力魔尊聞言一怔，默然不語，當日從那邊傳來的動靜，甚至一度壓過了他們轟擊大陣的聲響，他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門道，此時說出這話，也只是氣不過而已。
眼瞅著幾位爭執愈演愈烈，一直沉默的六臂魔尊皺了皺眉，出聲道：“行了，如今只是碰到了些小小的麻煩，幾位便如此作態，憑白落了吾等顏面。”
說著，他頓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什么，良久又道：“那位確實有些棘手，只是吾觀他不知什么原因，早已脫離了不死不滅之身，上次九陰與玄光聯手，足以重創于他，此時有無再戰之力，恐怕還是兩說。”
“當務之急，是讓魔胎孵化，到時污了次方界面氣數，眼前大陣自然借助不了天地之力，當不攻自破。”
六翼魔尊好像一直以來頗有威望，此時出聲，其余魔頭也不再多言，只是最后那位黑毛覆體，看不出面容的魔頭輕嘆一聲，道：“可惜慈悲折損，不然集吾等六位，布下聚魔陣法，可加快魔胎孵化，就不用憑白在此耗費時間了。”
聽聞慈悲二字，幾位魔頭神色各異，良久后卻是六臂魔尊再次發生，冷哼道：“慈悲貪心過甚，咎由自取，此次了結后，屬于他的東西，也當由吾等合理分配。”
氤氳黑霧中，幾位魔頭默然點頭，再無聲息...
眼前的白霧悄然退散，消失...眼前的天地豁然開朗了起來。
即使不是第一次見，天際的奇景依舊讓人心生向往。
頭頂之上，是奇異的蒼穹，深紫色的厚重云層將這個世界壓得仿佛透不過氣來，云層之中，不斷有白色的巨大閃電從天劈下，躥過天際。
遠方最遠的天際，卻是一片暗綠色的光環，那里的特別的明亮，像是黑暗的盡頭有璀璨的光輝，更有無數的流星掠過天際，發出熾熱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輝煌而壯觀的星語。
天幕之下，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而在中央處，一座古舊的巨大八角祭壇默然矗立，見證著此方天地的變化。
“咳...咳咳...”
斷斷續續地干咳之音隱約從祭壇之上傳了過來，林灼面色微動，也不見她有什么動作，整個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再一出現時，已悄然站在了祭壇之上。
她的背影有些發怔，肩頭似乎抖動了一下，沉默不語。
在她的前方，那原本放置著陰陽鼎的地方，兩道身影正默然盤坐，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到來...
“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中，面容枯槁的谷姓老者微微睜開了雙目，頭頂緩緩旋轉，釋放出一片輕柔光芒將兩人籠罩的小鏡發出一聲悲鳴，察覺到了自己主人的醒來。
他沒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林灼，只是將目光放在眼前盤坐的另一人身上，仔細觀察后，輕輕嘆了口氣。
“谷某平生未嘆服過任何人，你呀...算是第一個了...青云山千萬年積累的地煞靈力，又豈是靠你一人就能收攏的，如今地煞焚身，誅仙鎖心，又是何苦...”
“罷了...罷了...”
低低的呢喃聲中，他勉強抬手一指，頭頂懸浮的小鏡頓時一顫，釋放出的光芒又亮了幾分，輕柔的灑在了下方二人的身上。
林灼默默看著這一幕，咬緊了牙關，那經常搶自己酒喝的老頭，如今面色慘白，毫無血色。
他好像與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系，默然盤坐，只是在其身軀中翻滾著的無邊煞氣，以現在林灼的修為，早已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那穿過心間，不時吸取血液的誅仙劍，也絲毫逃不過她的眼眸。
即使受焚身穿心之苦，也要守護這片土地嗎...
咔嚓...
有細微聲響從小鏡處傳來，谷姓老者黯淡的雙目猛然圓睜，嘴角有淡淡血跡悄然滲了出來。
他慘笑一聲，道：“萬兄，我已到了極限，你也做到了極限，合該解脫了...”
頓了一下，他又輕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莫要擔憂，萬萬年來，無數能人義士輩出，此方界面，毀不了的...”
天際的流星雨好像旺盛了一些，林灼默然點頭，道：“不錯，毀不了的！”
谷姓老人猛然回頭，滿是驚訝地看向了林灼，林灼對他輕輕點了點頭，邁步向萬劍一走了過去...
“不止毀不了，前輩你們，也當要無礙...”
輕柔地話語聲隨風飄散，谷姓老人從驚訝，到疑惑，再到釋然，輕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