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二 殤
千雪城中，諸多百姓見到這北原難得一遇的大晴天，都紛紛涌上街頭，感受著和煦的陽光。
而在千雪城城門口，卻是有一老一少兩道身影走了而來，當先一人發虛皆白，大袖飄飄，一副仙家做派。
他右手拄著一根竹竿，竹竿上掛著一面白幡，上書四個大字。
‘仙人指路！’
路上行人看見這人后皆是滿目尊崇，緩緩為這人讓開擁擠的道路。
他身后跟著一位美麗的少女，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卻是目光明亮，姿容秀麗，嘴角邊有淺淺酒窩，看去惹人憐愛。
她一手拿著一串鮮紅的糖葫蘆，不時咬上一口，一雙大眼睛滿是好奇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正是周一仙與小環二人。
“爺爺，你不是說這千雪城遭逢大難，許多人都搬離了此地么，怎么現在看來，人還是這么多啊？”小環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蘆，略帶疑惑地問道。
前方正裝模做樣，擺出一副有道高人模樣地周一仙聞言也是嘀咕了兩聲，疑惑道：“我怎么知道，守護此地的化靈宗據說一夜之間被人滅門，我也想著此地應該是人心惶惶，這才不遠千里來此為這些人指點迷津，誰料到竟然是這副場景，多半是又出現了什么變故吧，真是晦氣。”
說到后面，他更是滿臉上當受騙的樣子。
小環白了一眼周一仙，道：“爺爺，此地平安不是最好么？你在懊惱什么？”
周一仙聞言張了張口，良久后回身瞪了小環一眼，道：“小丫頭片子，你懂什么，找不到人看相，再過幾天你就要斷糧了，看你到時候怎么辦。”
小環聞言趕忙露出一副討好的表情，上前拉住周一仙的衣袖，道：“哪有，我知道爺爺你還藏著一些錢，到時候肯定不會讓我餓肚子的。”
話音未落，只聽“咕”地一聲，小環怔了一下，這才看向了周一仙。
周一仙面色微紅，連忙道：“看什么，老夫餓了，先找地方吃個飯，順便看看能不能賺點銀兩。”
小環努力忍住笑，輕輕點了點頭，兩人便向著城內走去。
月靈山上，看到那天際地巨人，玉陽子面色微微有些鐵青，喝退靠上來地一眾弟子，他抬手祭出陰陽鏡，手中法決連變數下，陰陽鏡于半空之中豁然變大，其上陽面白光暴漲，陰面黑芒閃爍。
隨著他手中法決變化，陰陽鏡上的兩種光芒竟然緩緩地合在了一起，轉化成為一面透明地巨大圓鏡。
而就在此時，那紫光中地身影仿佛受到了什么干擾，微微搖晃了一下，卻依舊是咬緊牙關，完成了最后的法決。
她喘息兩口，仿佛忍耐著什么一樣，痛苦異常，喝道：“斬！！！”
伴隨著這一聲輕喝，天際巨人手中巨劍轟然落下，狠狠地向著玉陽子斬去。
一旁眾人感受著這仿若天地之威的一劍，紛紛向著更遠處退去。
陸雪琪掙扎著推開扶著她的鬼厲，滿是擔憂地注視著高空中淹沒在紫光中地那道人影。
轟！！！
激烈地罡風四散而飛，直吹地眾人面上生疼。
透明的陰陽鏡只在那巨劍之下堅持了數個呼吸，便清脆的碎裂開來，現出了其中地陰陽鏡真身，陰陽鏡倒飛而回，被玉陽子一把抓在手中，玉陽子這才面色大變，間不容發之際閃開了一個身位。
巨劍轟然落下。
良久后，煙消塵散，鬼厲眼角微縮，看著那橫貫整個空地的巨大劍痕，默然無語。
玉陽子呆呆站在原地，那一只原本空空蕩蕩的袖子此時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陣冷風吹來，他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驚醒了過來。
后怕地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地臂膀，他抬頭看向空中那道人影。
而就在此時，紫光中的人影卻是劇烈地搖晃了兩下，隨后更是一頭栽了下來。
陸雪琪驚呼一聲，便想上前，不料一道淡黃色地人影卻是比她更快地飛身而上，于半空中便接住了林灼，緩緩落了下來。
方一落地，金瓶兒美目微紅，趕忙向著懷中人兒看去，卻不料就在此時，遠處的陸雪琪大聲疾呼道：“小心，離她遠一點！”
金瓶兒微微一怔，心頭略有些疑惑，而她懷中的林灼此時卻是猛然睜開雙眼，猩紅之色一閃而過，一股濃烈如同實質般的戾氣噴涌而出，金瓶兒心下警昭頓升，卻是死死克制住了自己，不肯放手。
“你你怎么了？”她聲音微顫。
林灼仿若未聞，雙目茫然，手中的九焱卻是緩緩亮了起來。
“殺！！”一聲不帶任何感情地話語機械地從口中蹦了出來，手中九焱便向著金瓶兒狠狠斬了下去。
金瓶兒花容失色，一時忘了躲閃，關鍵時刻，陸雪琪終于撲到，一把扯住金瓶兒向一旁倒去，間不容發地躲過了這一劍。
林灼緩緩站了起來，面目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卻是呆呆站在原地，仿佛思考著什么。
鬼厲此時也跟了上來，眉頭緊皺地抬起了噬魂，擋在了陸雪琪與金瓶兒身前。
“她她這是真么了？”金瓶兒此時才反應了過來，滿臉急切地向陸雪琪問道。
陸雪琪還未答話，鬼厲便已先開口道：“這是魔氣侵染。”
他面色復雜，死死盯著林灼，眼中閃動著莫名地光芒，或許，還有著一些感同身受吧。
金瓶兒聽聞此言，一雙美目緩緩瞪大，不可置信地望著林灼，口中呢喃道：“這這怎么可能？”
鬼厲看了她一眼，道：“我能感覺到，她體內的魔氣甚至比噬魂的魔氣還要精純，魔氣這種東西”
說到此處，他肩膀抖了抖，這才接著道：“爆發之事，輕則生不如死，痛苦不堪，重則失去理智，變成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陸雪琪聞言猛然望向鬼厲，隨后卻是落在了他手中的噬魂棒上。
鬼厲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卻是頭也沒抬，一縷發梢悄然滑落，擋住了他的眼睛。
而就在此時，玉陽子卻是站在諸人身后，臉上青紅變換之下，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幾人的背心，手中陰陽鏡緩緩亮了起來。
他向著一旁緩緩靠上來的長生堂諸人使了個眼色，便悄悄向著全部注意力都被林灼吸引的陸雪琪身后摸了過去。
兩個呼吸后，他估算了一下距離，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手中陰陽鏡黑光大方，向著陸雪琪狠狠打了過去。
而直到此時，幾人感受到身后的勁風，這才反應過來。
鬼厲回身一望之下，頓時目眥欲裂，大叫一聲小心便合身撲了過來，卻是已然來不及。
眼瞅著陰陽鏡便要打在陸雪琪身上，甚至那玉陽子已經露出得逞的笑容，而就在此時，一只素手悄然出現在了陸雪琪身旁，輕輕一推之下，陸雪琪向著一旁倒去，間不容發之際躲過了這一劫。
一聲悶響，一道淡黃色的影子轟然倒飛，狠狠地砸在了林灼腳下，金瓶兒口中鮮血瘋狂涌出，頓時染紅了林灼的衣擺。
同一時間，鬼厲噬魂三色流轉，將玉陽子逼地后退了數丈，他回頭望了一眼，卻是突然怔住，再沒有了動作。
陸雪琪掙扎著爬了起來，向著金瓶兒撲了過去，將她死死地抱在懷里，口中不知所措地呢喃道：“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金瓶兒對著她輕笑了一下，卻仿佛牽扯到什么，口中又是幾口鮮血涌了出來，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她輕輕抬手，拉住了林灼衣擺。
深深看了一眼依舊呆呆站在原地的林灼，仿佛要將那道面容深深印刻在心底，這才對著陸雪琪虛弱道：“無妨無妨”
眼角有晶瑩緩緩落下，她斷斷續續，氣若游絲。
“告訴她莫要傷心”
“遇到她是我這輩子最”
她急喘了兩口氣，這才接著道：“最開心的事了”
說到此處，那只緊緊抓著林灼衣擺的手悄然滑落，砸在了身下的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