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差,林灼踏進了竹屋。
正對著自己的是高掛在正中的一副中堂,其上畫有一頭銀發如雪,面上皺紋橫生,看去頗有幾分老態龍鐘的婦人。
這婦人穩如泰山,一副倨傲模樣,當真有幾分不可一世的味道。
中堂下是一張方桌,桌上只有一只香爐,其中青煙裊裊,淡淡香味不時傳來。
方桌右側兩步,是一張小塌,另一邊卻是一張小桌,一把竹椅。
小桌上筆墨紙硯應有盡有,一三十歲左右,鵝蛋臉形,細眉潤鼻,一雙杏目炯炯有神,一身月白道袍,風姿綽約的女子正右手持筆,伏案書寫著什么。
文敏趕忙拉著林灼彎腰行禮。
“師父!”
“嗯。”
那女子淡淡的應了一聲,慢慢寫完最后一顆字,隨后不慌不忙的將筆歸于筆山,這才轉了過來。
林灼偷眼望去,只見此人面色冷峻,不茍言笑,此刻卻是略帶關懷的打量著自己。
林灼急忙低下頭,心中暗道怎一個冷字了得。
那人見林灼如此作態,秀眉一皺,面帶寒霜的對著文敏問道:“她連我也不記得了么?”
文敏聞言抬頭看了林灼一眼,見林灼一臉茫然的望著自己,心下微微嘆了口氣。
“是的,師父。”
又轉頭對著林灼道:“這是咱們的師父。”
猶豫了一下,她又輕聲道:“師父的名諱為[水月],還不快叫師父!”
林灼連忙學著文敏的樣子微微彎腰,輕輕的喊了一聲師父。
水月面如寒霜,向前兩步拉住了林灼的右臂,林灼只覺得一道清涼的氣息在自己體內轉了一圈后又消散不見了。
抬頭望去,只見水月此時更是銀牙緊咬,滿面陰沉。
“好賊子!”
一聲清喝,其中包含的怒氣讓林灼不安縮了縮脖子,一時間整個竹屋內落針可聞。
良久后,水月這才微微嘆了一口氣,開口對著文敏吩咐道:“文敏,小灼元氣損耗嚴重,恐怕會傷到根基。”
頓了頓,她又皺了一下眉頭,接著道:“你現在就帶她去趟大竹峰,以我的名義,找你蘇茹師叔求一顆‘大黃丹’給她服下。我要去趟通天峰,找掌門真人商議些許要事。”
說罷便要轉身,卻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將她安頓好以后,再去山下接一個人。小灼受此災禍,我怕左夏一人再遇到什么麻煩,你去河陽城等她,她若是到了,自會和你接洽。”
文敏聞言一愣,隨即點頭應是。
水月見此,便也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林灼,才面色陰沉的出了竹屋。
等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林灼這才吐了吐舌頭,壓低聲音道:“師姐,咱們師父好厲害。”
文敏聞言溫柔一笑,摸了摸林灼的小腦袋道:“還不是師父看你此次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心中氣憤。我看她老人家八成是去找掌門真人為你討一個說法去了,畢竟你可是配合那通天峰的人行動,用你的九焱做個誘餌,卻沒想到你差點就回不來了。”
林灼聞言,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好像個飾品一樣的小劍,心下略帶疑惑。
文敏見此,又笑著道:“別看了,它現在可是被掌門真人親自封印,誰也沒辦法使用的。”
頓了頓又道:“我們聽師父的安排,先去大竹峰吧。”
林灼聞言,心下略有期待,好像那張小凡便是大竹峰的弟子,雖然此時還可能還沒上山,不過去看看也好,便乖巧的點了點頭。
相比小竹峰而言,大竹峰略矮一些,卻是更加厚重,其后山也滿是竹海,風景秀美。
大竹峰的屋舍好像非常的少,林灼兩人一路而來也未看到幾座。
前山有一片小小的建筑群,文敏便帶著林灼落在了此地的一片小空地上。
“汪~”
剛一落地,便聽到一聲狗吠,林灼忙轉頭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松樹下,一只體型巨大的黃狗繞過樹干,飛快的跑了過來。
它跑近后先是對著兩人嗅了嗅,便圍著兩人搖著尾巴歡快的轉起了圈。
林灼嚇了一跳,如此巨大的狗,她心里還是有點發悚的,不由得向文敏身后躲了躲。
文敏卻是抓住大黃狗的狗頭,滿是親昵的摸了摸。
不多時,一位身材高大,滿臉憨厚的漢子跑了過來。
他本意是想去拉住大黃免得嚇到客人,可在看到文敏后卻仿佛忘了自己的初衷一樣,只是對著文敏撓了撓頭,憨厚的笑道:“文師妹,你…你怎么來了?”
文敏看著眼前這人的姿態,不由得臉上升起一朵紅暈,白了那人一眼道:“宋師兄,可是好久未見。”
那人聽聞,只是傻傻的笑著,也不回話,氣氛一時間尷尬了起來。
這可苦了林灼,本來還有文敏拉著那大黃狗,此時兩人一交談,那大黃狗便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身上。
它先是略帶好奇的打量了林灼一會,隨后便是走了上來,一會在這嗅一下,一會在那嗅一下。
林灼一動不敢動,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對著那大黃狗咽了口唾沫。
面對猛獸,首先你千萬不能露怯!
不知為何,她腦海里突然蹦出來這句話。
這大黃狗這么大的體型,怎么說也算是猛獸吧!
想到這里,她便是睜大眼睛,露出一副呲牙咧嘴的兇狠表情,然后便盯著那大黃狗的眼睛,一動不動了起來。
那大黃狗見此,狗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便也看著林灼,連歡快的尾巴都慢慢停止了下來。
一人一狗就這樣對視了起來。
林灼感覺仿佛過了幾個世紀,前面那對狗男女還在一個傻笑,一個害羞中。
突然,一道救命的話語聲從遠方傳來。
“呦,這不是文師姐么,怎么在外面站著,大師兄你也真是的!”
只見又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快步走了過來,打破了這里的尷尬。
那宋師兄好像終于回了神,頓時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口中吶吶道:“額,哦!是的,文師妹里面請。”說罷連忙讓開了前方的路來。
文敏這才又白了一眼那漢子,并對著那解圍的男子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向前走去。
走了兩步后眾人這才發現好像少了什么。轉頭一看,只見林灼正滿頭大汗的盯著那大黃狗一動不動,而那大黃狗也滿是疑惑的看著林灼,兩位保持這個姿勢不知道多久了。
那宋師兄頓時滿臉尷尬,急忙跑過去將那大黃狗趕了開來。
林灼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發誓,兩輩子加起來活了這么久,這是第一次被一只狗逼到如此地步。
文敏關切的拉起林灼,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宋師兄,這才道:“師妹,你沒事吧,大黃脾氣很好的,你不要害怕!”
林灼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雙腿打著擺子站了起來,勉強道:“師姐,我沒事,我們走吧。”
說罷便拉著文敏急忙往前去了,那宋師兄見此,臉上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轉頭看了大黃狗一眼,便也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文師姐今日怎么有空來我大竹峰?招待不周還望師姐莫要在意啊。”那解圍的男子一邊在前方帶路,一邊拱手道。
文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道:“我是奉家師之命,前來尋找蘇茹師叔的。”
停了一下,她又道:“不過許久未見,吳師兄倒是道行精進不少啊,不像某些人。”說罷更是白了一眼一旁默默走路的憨厚漢子。
那漢子聞言,面上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抬起手來又是撓了撓頭。
文敏見此,心下微微嘆了口氣,便又繼續與那姓吳的男子有說有笑的聊了起來。
林灼卻是對這些人的交流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她只是轉頭惡狠狠的盯了一眼那只大黃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給我等著!
她心下如此想著,卻見那大黃狗突然抬步,也是跟了上來。
她頓時心中一跳,趕忙向著文敏靠近了幾步,心中默念。
大哥,別別別,我說笑的,別在意別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