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眼百年

　　早已平靜如波的心緒，在此刻泛起了漣漪。

　　不知道是期待還是緊張，亦或者是恐懼？

　　站在樹林中，隱藏在茂密的灌木陰影之下，蒼松張望著那平靜又安詳的小小天地。

　　想要過去，仔細的搜尋祖師祠堂周圍，找出自己心中期待見到的那道身影。

　　又害怕，不敢過去，害怕那里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個人的存在，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得太多。害怕自己即便在那里看見了一個如同秦重所形容的那樣的人，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掃著祠堂的老者。

　　過去的數百年生命中，從來都不是一個猶豫的人，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會果決的決定是去做，還是放棄。

　　唯獨此刻，臨到了最后一步時，各種復雜的情緒，卻反而蔓延上了心間。

　　讓自己期待，猶豫，彷徨，緊張，害怕，甚至是恐懼。

　　心中的想法多了，步履就變得沉重了，不敢面對自己所不喜歡的結局了。

　　山風緩緩的吹拂著，嫩綠的樹枝隨著風緩緩的飄蕩著，從樹上落下的干枯的樹葉，在風中起舞。

　　天上的太陽有些熾熱，祖師祠堂前那片小小的廣場被光照的明晃晃的，很是干凈，只有很少的樹葉和枯枝落在那片干凈的地面上。

　　想必，是有人經常打掃的了。

　　那片隨著風飄搖的樹葉，在風中打了幾個旋，便在陽光的映射下，緩緩的在那干凈的小廣場上平安的降落了下來。

　　在地面上又隨著輕柔的風向著前方跳動了一段短短的距離，然后進入了一方小小的撮箕之中。

　　一把掃把，從祠堂后方的位置出現，將小廣場上那些零落的枯葉掃走了。

　　一個身著灰色麻衣的老者隨著撮箕和掃帚出現在了蒼松的眼前，那人面容枯槁，臉上皺紋沉深，猶如刀割一般。

　　動作輕緩，如同塵世間最為普通平凡的老人。

　　凡塵間的老人，應該很少有如同眼前老人一樣深刻的皺紋，如此深沉的暮氣。

　　蒼松的眼眶卻在看見那個老人的時刻濕潤了。

　　縱然一百余年時間沒有見過面了，當年見到的也是那個意氣風發，傲世而立的俊朗青年面容。

　　但蒼松還是在那道身影上看到了，曾經的那個人的影子。

　　即便現在的他，穿著最樸素的衣物，弓著背，一只手拿著掃帚動作緩慢的清掃著地上的落葉。

　　身上沒有一點曾經的蓬勃朝氣，有的只是深沉的暮氣。

　　但蒼松還是看得出來那人就是自己記掛了一百多年的那一個人。

　　只是，從沒有想到過，再一次見面時，他會是如此的模樣，僅僅過去了一百年的時間而已啊，他怎會蒼老成這個樣子？

　　當年他的修為在自己這一代人中最是高絕，境界最為深厚，即便這一百年時間來沒有任何的進步，也不應該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才對啊。

　　這還是他嗎？

　　驕傲的他，又是怎么會讓自己活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衰老的不成樣子，一身的傲氣早已消失不見，暮氣沉重，如果再這樣下去，不需要再有一個一百年，什么都不需要，他就會在這祠堂中默默無聞的死去。

　　向凡塵俗夫那樣，蒼老得化作一捧黃土，還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蒼松想要過去問問他，究竟是什么樣的原因，會讓他這樣？

　　明明活下來了，為什么卻活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這難道不是自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嗎？

　　蒼松抬起手，輕輕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抬起腳，卻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蒼松知道，那人是驕傲的，那么他現在會愿意見到自己嗎？

　　他會愿意讓自己看到他現在那副風燭殘年的模樣嗎？

　　可是，就這樣回去了嗎？

　　蒼松又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看見他了，難道就是為了這樣就回去了，然后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蒼松做不到，他做不到看著那個人就這樣默默無聞的老死在這無人知曉的祠堂中。

　　也許，他會變成現在這樣，是道玄的原因？

　　蒼松想著，這個可能性會有多大？

　　道玄必然是有影響道他的，否則絕不會是現在這樣，但當年發生了那件事情，他能活下來，這其中也必然是因為有道玄的幫助。

　　事情怎么會就到了現在這樣呢？

　　蒼松的腦子里現在很亂，就這樣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又有什么方法可以改變眼前的局勢呢？

　　看著那個老人就這樣在那里打掃著枯黃的落葉，蒼松一直在思索著，只是現在實在太亂了。

　　心始終安靜不下來，想不出應該怎樣才能夠幫助得到他。

　　直到，那人走進了祠堂中，消失在了眼前，蒼松才回過了神來。

　　抬頭，看了看天空，蒼松嘆了口氣。

　　最終，還是沒有能夠跨出那一步。

　　現在，還是不要過去了吧，知道他在那里就好，起碼，知道他還活著。

　　時間不早了，得先回去了，蒼松想著，等心安定了下來，再仔細想一想，該怎樣做，才能夠萬無一失。

　　蒼松知道，自己的時間還有很多，不能夠沖動，否則，很有可能即便看到了他，也會變成最后的一次見面。

　　“道玄。”

　　蒼松想著，可能，這就是道玄當初救下他的原因？看著他像個廢人一樣最終老死在道玄的面前？

　　所以，才會瞞著自己這些人，不讓自己這些人知道一點點的消息。

　　那么，讓道玄發現了異常的話，也許，他不會留下師兄了。

　　可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夠改變這一切呢？

　　“不行，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絕對做不到讓師兄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青云山上。也許，自己應該尋找一些盟友了。”

　　蒼松想著。

　　身影在林間穿梭著，很快，便回到了玉清殿。

　　此時，天云已經和道玄談完了事情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喝著茶。

　　大竹峰的田不易也到了，還帶來了那根燒火棍。

　　其余的三人都還沒來，不過看樣子，都快要到了。

　　蒼松向幾人拱了拱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神閃爍著，誰好下手一點呢？

　　他看了眼田不易：“這個死胖子當初也是受了師兄恩惠的，等會，可以幫他說說話，然后去大竹峰上，探探他的口風。”

　　又看了眼天云：“這些年，天云雖然看起來與我走得近，但他只是單純的迂腐罷了，按他的性子，師兄做的那件事情，再加上道玄執掌青云百年時間，真要逼他站隊的話，他多半會站在道玄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