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要講故事就講,沒必要這樣。”
“不,我這個故事,必須這么講。”
“那…那你講吧。”
“傳說,佛祖的弟子阿儺在出家前,遇到一個少女,愛慕難舍。
佛祖問阿儺:‘你有多愛那個少女?’
阿儺答道:‘我愿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她從橋上走過。’
你知道這個故事說明了什么嗎?”
呂云澄講的故事名叫石橋禪,貫穿劍雨的劇情。
拿到半具羅摩遺體之后,呂云澄下意識的想到了這個故事。
此時已經是冬天,呂云澄不喜歡裹得和球一樣,以真氣抵御寒冷,身上隨時都會釋放出熱力。
尤其是講故事的時候,口中呼出熱氣,更是讓無雙目眩神迷。
一見鐘情是很奢侈的事情,不過同一屋檐下相處的久了,自然能夠發現對方的優點。
呂云澄英俊瀟灑,溫文爾雅,武功高強,沒有不良嗜好,無雙早就已經生出好感,方才那一抱,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想和我說,你就是那個情意綿綿的阿儺?”
“不,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遇到了合適的,就緊緊抓住,躊躇不前的,只會落得個千人踩、萬人踏,風吹日曬一千五百年的悲催下場!”
如此癡情的故事,如此曖昧的氣氛,呂云澄這離經叛道的解釋無異于松下喝道、對花啜茶,大煞風景,著實可惡。
但細細品讀,呂云澄說的卻頗有幾分道理。
至少對于“俗人”而言,這話遠比“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來得痛快。
無雙道:“這可真是個凄慘的下場。”
呂云澄搖了搖頭:“不,這還不是最慘的。”
“那什么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女人從橋上走過的時候,一手挽著丈夫,一手抱著孩子。”
無雙翻了個白眼,道:“這話你可千萬別在佛寺說,否則佛祖怪罪,降下天雷,劈了你這張臭嘴不要緊,千萬別連累我。”
“放心,佛祖要是敢降雷劈我,我就拔劍劈了祂丫的!”
“慎言,慎言,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可千萬不要…”
“不要怎樣?我要講話,你還能堵我的嘴不成?”
說著,呂云澄示威似的緊了緊手臂。
無雙嗔道:“我的手被你握著,自是阻止不了你,哼!”
呂云澄挑了挑眉毛:“不,你還有一種方法來堵我的嘴。”
“唔~~”
掌門繼任大典在半月后舉行。
這些天,陸一鳴三人白天去七俠鎮附近的村鎮賣藝,晚上擠在一個屋子里,商議大典的事情,足足累瘦了好幾斤。
由于時間倉促,且人手不足,陸一鳴只得請陸家的平安票號傳遞消息。
平安票號不只是錢莊,還有很多別的業務,傳遞消息就是其中之一。
先用飛鴿傳書,到了地方之后,再把內容謄寫在請貼上,派專人送過去。
速度快,禮數周,很多大派在有特殊緊急事件的時候,都會用陸家的渠道。
當然,這很貴,非常貴。
為了湊錢,陸一鳴連寶劍都沒舍得贖回來。
呂云澄剛剛和無雙打開心扉,正是蜜里調油,哪有心思管這些。
這么多大派掌門,看一個熊孩子,繼任一個只有四個成員,連祖產都賣了的門派的掌門,這是何等的臥槽。
什么特么武林大會,純粹就是蘿卜開會。
衡山派畢竟是名門大派,雖然沒落,但各大門派還是給了面子,帶了禮物前來觀禮。
少林方丈法能大師,武當掌門沖虛道長,峨眉掌教玄靜師太,崆峒派太上長老崆峒五老,大理天龍寺開燈大師,華山掌門岳松濤,嵩山派左掌門,恒山派令狐掌門…
大派掌門,出門都是吆五喝六。
哪怕是同樣沒落的華山派,岳松濤出門的時候,也帶了十多個弟子。
再加上一些小門小派,零零總總算起來,足足來了二三百人。
七俠鎮附近的酒館客棧都被安排的滿滿當當,若非佟湘玉不忍看陸一鳴三人累死,暗中結了一些賬,怕是連食宿的費用都湊不齊。
這里就有人要問了,那些高門大派,沒有送賀禮么?
送了,很珍貴。
張三豐用過的桃木劍,王重陽手抄的道德經,東方不敗用過的赤焰刀,都很有收藏價值。
但一來送禮的人等著觀禮,還沒走,不好意思處理。
二來這些東西典當并不值錢,唯有賣到一些收藏愛好者那里,才能獲取最大價值,一時半會兒沒有合適的買家。
還有一點就是,有些禮物比較特殊,沒法處理,比如古墓派送的“小龍女的裹腳布”。
呂云澄本以為這只是影視劇惡搞,直到親眼見到那塊紫色的裹腳布,還有面不改色,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古墓派掌門,才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本世界的奇葩。
莫小貝還是個孩子,何曾見過這陣仗,當即就被嚇得縮了回去,甚至有了離家出走的心思。
佟湘玉猜到了她的心思,把莫小貝堵在了房間里。
“嫂子,這掌門我不當了。”
“不當?你說不當就不當?你當初要么就別答應,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好,做人做事,最忌出爾反爾。
你那三位師兄,為了這場典禮,省吃儉用,節衣縮食,連佩劍都給賣了,你祝師兄的那把劍,是他母親的唯一遺物。
付出這么多,就是為了讓你出一次風頭,結果你還想退縮,這不是背信棄義么?
若是你不去,你三位師兄丟臉不說,一切付出、一切希望都化為烏有,就只剩下死這一條路了,你忍心么?”
佟湘玉擺事實講道理,終于說服了莫小貝。
莫小貝不愧是未來的“赤焰狂魔”,刁蠻任性,但是不怯場。
佟湘玉教導她該如何講話,她也都記了下來。
錢夫人被呂云澄勸走,無人鬧事,繼任大典成功舉行,陸一鳴三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翌日清晨,陸一鳴三人打算帶著莫小貝回衡山。
佟湘玉擋在門口,喝道:“你們要做什么?”
陸一鳴道:“帶掌門回衡山。”
“憑啥?”
“就憑她是我衡山派掌門!”
“掌門?掌窗戶也不行!你們可以走,小貝必須留下。”
陸一鳴道:“佟掌柜,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堂堂衡山掌門,總不能住在別的地方吧?”
祝小蕓道:“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振興衡山的。”
佟湘玉一改往日的和善,厲聲道:“振興衡山?怎么振興?現在什么不需要花錢?你們有錢么?你們只要能拿出一兩銀子,我便讓小貝和你們走。”
陸一鳴高聲道:“這不用您擔心,我們自有辦法。”
聲音雖高,但底氣著實不足。
他又不是傻子,豈能不知繼任大典大半花銷都是佟湘玉偷偷結的,沒有佟湘玉,各大派掌門真的只能在西涼河邊喝涼水了。
佟湘玉一拍桌子,怒道:“有辦法?你們有什么辦法?劍已經當了,還想當衣服不成?要么把各大派送的賀禮當了,然后沿街賣藝,伸手乞討!
虧你們還是衡山派弟子,這個時候了還如此不知進退,丟不丟人!”
佟湘玉大發雌威,不只是陸一鳴三人,同福客棧眾人也都被鎮住。
見三人說不出話,佟湘玉也不繼續為難,柔聲道:“你們先離開,弄點錢,把衡山派祖產贖回來,等小貝長大了,再把她接回衡山。”
陸一鳴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讓他們弄錢,著實有些為難。
心里想著,嘴上忍不住說了出來。
佟湘玉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你們也都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們不嫌棄,可以去龍門鏢局當個鏢頭,每趟鏢走下來,最少也能賺七八兩銀子。”
說著,佟湘玉拿出親筆寫的“推薦信”。
陸一鳴接過推薦信,帶著兩位師弟,躬身施了一禮:“佟掌柜,大恩不言謝,咱們后會有期。”
“等等。”
佟湘玉叫住三人,對郭芙蓉使了個眼色。
郭芙蓉走到柜臺,捧出了他們三人的寶劍。
“走鏢的時候,最好還是帶上家伙。”
陸一鳴的寶劍是師父給的,周敦儒的寶劍是師娘給的,祝小蕓的寶劍是生母遺物。
典當寶劍,三人一直深以為憾。
如今寶劍物歸原主,還有了賺錢的法子,三人喜不自勝。
至此,三人對于佟湘玉心服口服。
陸一鳴帶頭,對著佟湘玉半跪下去,深施一禮,感謝佟湘玉深恩厚賜。
同福客棧外,朱老前輩和呂云澄靜靜地看著。
朱老前輩捋著胡子,笑道:“在七俠鎮定居后,我曾想畫一幅七俠圖,只是一直沒有找到‘七俠’。
這位佟掌柜雖然不會武功,也沒什么文化,但懂禮儀,知進退,小節無虧,大義無損,乃是真正的巾幗豪杰。
七俠第一俠,便是這位佟掌柜了,小家伙,你覺得呢?”
呂云澄道:“俠義在于心,這話沒錯,但碰到死不悔改,執迷不悟的人,還是劍最管用。
我不會講道理,只能拔劍保護講道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