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必低頭
“是前輩......前輩......你怎么會在這里......”
張小凡看著從上方的竹葉上輕輕落下的陸鳳秋，眼中滿是驚疑，連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
在空桑山第一次見到陸鳳秋，張小凡便被陸鳳秋的超絕力量給震撼。
那些吸食人血的鬼蝠，讓他們狼狽不已，但是在這位前輩的手中，卻是在幾個呼吸之間，便被誅殺殆盡。
人都是崇拜強者的。
張小凡也不例外。
況且，他們一行人之所以能在萬蝠鬼窟之中一開始行事還算順利，估計也和這位前輩有著極大的關系。
張小凡心中一直很是好奇，這位前輩到底是何等人物。
卻是沒想到，今夜會在青云山，會在大竹峰，看到這位前輩出現。
鹿小花朝著陸鳳秋走了過去。
碧瑤看著陸鳳秋出現，神情略微有些緊張。
陸鳳秋的目光先是落在張小凡的身上，然后又在碧瑤的身上掃了一眼。
這一眼，讓碧瑤心神大震，她在暗中防御。
在她心中，早已有了七八成的肯定，眼前的陸鳳秋便是青云門的人。
然而，就在碧瑤準備祭出腰間的合歡鈴時。
陸鳳秋卻是直接飛身坐在了鹿小花的背上，拍一拍鹿小花的后背，只在幾個起落之間，便沒有了一人一鹿的蹤跡。
林間只回響著陸鳳秋留下的一句話。
“千般法術，萬般造化，道字為先，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只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竹林深處，夜風陣陣。
張小凡和碧瑤相視一眼，面面相覷。
張小凡和碧瑤的眼中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是滴血洞中天書末尾的那句話......”
“莫非，那滴血洞中留字的便是這位前輩？”
張小凡嘀咕道。
碧瑤聞言，則是搖頭道：“滴血洞中的天書最后一行字，明顯是人后刻上去的，莫非這道人便是那青云子？”
張小凡愣住了。
“青云子......難道這位前輩便喚作青云子？“
“和我青云門開派祖師的道號一模一樣。”
先前，張小凡和碧瑤在滴血洞中的石壁之上看到那天書之時，二人也曾對墻壁上最后一行留字有過分析。
上面明明白白寫了是青云子留，二人還就這青云子是誰，有過一番猜疑。
如今，真相已經浮出水面。
張小凡望著那已經沒有人跡的竹林，呢喃道：“千般法術，萬般造化，道字為先，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只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這位前輩莫非是在刻意提點我什么嗎？
張小凡心中滿是疑惑，難道這位前輩知曉自己和碧瑤看見過天書？
還是說那位前輩留字，就是為了讓自己看到。
張小凡突然被自己心中冒出的想法給嚇了一跳。
隨即，他將這個想法給甩出腦外，而是仔細咀嚼著那一句，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只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可得長生否？”
張小凡的臉上露出迷惘之色。
他又想起了在滴血洞的石室當中看到那天書時的情景。
那號稱是魔教經典的“天書”。
那一段號稱天書總綱的文字，落在他張小凡的眼中，幾乎字字如刀，直刺入了他的心底。
比他小時候，發現青云門道家修真法門與普智傳給他的佛門“大梵般若”修習法門截然相反時，帶給他的沖擊還要大上百倍。
從那段文字之中，他竟然發現，他從小暗地里以為的道、佛兩家根本迥異的修真道法，在這里竟隱隱有殊途同歸的趨勢。
即便這樣，他縱然吃驚，但也還能接受，但待看完全篇之后，他的臉色卻已經是蒼白不已。
只因在那號稱魔教經典的“天書”之中，他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魔教之中諸般神通異法，偏激特異，但根源之上，便在那“天書”之中。
道家講究身御自然造化，佛門注重體悟自性，而天書之中，卻似乎面面俱到，既有道家思想，也涉及佛門的神通。
張小凡通曉道、佛兩家真法，這個發現讓他覺得這事卻十分可怕。
從那天之后，他的腦海之中，便有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幾乎每天夜里都會不自覺的想到。
那就是，究竟什么才是對的 到底是道、佛、魔涇渭分明，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些日子來，張小凡總覺得一個大秘密就在自己眼前，卻始終摸不到，看不著。
但那個秘密卻是在無時不刻的吸引著他。
只是，在他的心里，也有幾分恐懼。
那便是，這個秘密，這個真相，他到底是不是該去探求。
直到剛才，他聽到了那位前輩的話。
“千般法術，萬般造化，道字為先，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只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那位前輩的意思莫非就是，無論是道、還是佛、亦或者是魔，都是殊途同歸，只問那一句，可得長生否。“
此刻的張小凡心神之中，巨震無比。
仿佛陰霾無比的天際之中，突然有一束光射了進來，將那陰霾給漸漸驅散。
“前輩是在點醒我嗎？”
張小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細細想來，又覺得細極思恐。
若那前輩真的是在點醒他。
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心中保守的那個最大的秘密，已經被那前輩知曉。
可是，他與那前輩素不相識，從未謀面。
那位前輩又是如何得知他的秘密。
要知道，即便是他經受再多的波折，他也沒想著要違背當初的那個諾言。
這一刻，張小凡的心，徹底亂了。
一旁的碧瑤看著陸鳳秋消失的方向，暗松了一口氣，心中又是疑惑不已。
這道人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直接走了？
若是這道人是青云門的人，不應該這樣啊......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碧瑤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碧瑤下意識的和一旁的張小凡道：“小凡，你真的沒有在青云門見過這道人嗎？”
竹林之中一片寂靜。
碧瑤發現張小凡半天沒說話，直接轉頭看向一旁的張小凡。
只見張小凡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似傻了一般。
碧瑤見狀，當即擺起手來，在張小凡的眼簾之前晃一晃。
張小凡被碧瑤這么一晃，方才回過神來。
“小凡？小凡？”
“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碧瑤有些疑惑的看著張小凡。
張小凡的腦海之中還在回響著那句“可得長生否”，木愣愣的回道：“哦我沒事。”
碧瑤聞言，微微頷首道：“你嚇死我了，你這個呆子，我還以為你被那道人給嚇傻了。”
“我問你呢，你以前真的沒在青云門見過那道人？”
張小凡撓了撓頭，然后說道：“碧瑤，我以前真的沒有在青云門內見過這位前輩。”
碧瑤聞言，嘀咕道：“那就奇怪了，莫非他也是和我一樣偷偷溜進來的？”
碧瑤只覺得不太能想通，索性，也就不再多想，反而是直接朝著張小凡道：“小凡，你真的不跟我走嗎？“
“你若是留在青云門，以那些老古董的脾氣，只怕這一次，你要兇多吉少了。”
張小凡聞言，十分堅定的搖頭道：“碧瑤，你走吧，我是不會離開青云的，這里是我的家，我由師父和師娘撫養長大，我不能背棄他們......“
“背叛師門，我做不到......”
碧瑤聞言，一臉氣憤，但又拿張小凡無可奈何。
“你這個笨蛋，你那師父整日罰你罵你，你還念著他的好！”
“說你是笨蛋，你還真是個笨蛋！”
張小凡聽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月色下，竹林深處，張小凡和碧瑤的聲音漸漸消失，一切歸于平靜。
黑夜將盡，黎民將至。
翌日，清晨。
青云山，通天峰。
陸鳳秋坐在客舍之中，靜靜等待。
鹿小花在一旁吃著早飯。
那是一大早，青云門的弟子送來的。
陸鳳秋這幾日辟谷，便全由鹿小花狼吞虎咽。
用完了飯，便有天音寺的僧人來請陸鳳秋。
然后陸鳳秋便跟著天音寺的和尚，一起前往通天峰的玉清殿。
這一夜，對于青云門的某些人來說可能是極其漫長的一夜。
通天峰，玉清殿中。
待陸鳳秋和天音寺眾人來到殿中時，大殿之中已經有不少人在殿中候著。
陸鳳秋一進大殿，便發現今日大殿中的椅子卻是多加了幾把。
青云門掌教真人道玄真人看來已經等候了一些時候。
在看到天音寺眾人進得大殿時，站起身來，和普泓和尚客套一二。
又和普泓和尚介紹了一個新面孔。
聽道玄和普泓的對話，那人是來自焚香谷的上官策。
陸鳳秋聽著，眼角的余光在那所謂的上官策身上掃了掃，暗道：“這魔教的冒牌貨果然來了。”
如他所料一般，蒼松道人不會輕易放棄今日這樣的大好時機。
今日，陸鳳秋沒有主動去坐左首第一位，而是讓普泓和尚和普空和尚先落座，然后他才坐下。
倒不是他謙讓什么的，主要是他覺得今日這大戲，他不著急上場。
普空和尚因為陸鳳秋主動讓座，還少見的朝著陸鳳秋見了個禮。
陸鳳秋在天音寺中呆了大半個月，和普泓和尚交好。
普空和尚因為被陸鳳秋一招制服，一直對陸鳳秋不假辭色。
今日，卻是因為陸鳳秋主動讓座，普空對陸鳳秋還算有禮。
上首的道玄似乎在刻意忽略陸鳳秋。
陸鳳秋也不在意，反倒是打量著對面的六個青云門首座。
青云門七脈首座。
除去長門通天峰道玄之外。
其余分別是龍首峰首座蒼松道人，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小竹峰首座水月，風回峰首座曾叔常，朝陽峰首座商正梁，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
這些人都是青云門的頂尖戰力，可惜，今日的青云門，注定是要發生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當陸鳳秋的目光落在蒼松道人的身上時，蒼松道人面無表情，似乎根本不知道陸鳳秋在看他一般。
但是蒼松道人平放在腿上的兩只手，卻是略微有些異動。
陸鳳秋微微一笑，閉上了雙眼，開始閉目養神。
大殿之中，香燭輕煙裊裊升起。
大概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有四道身影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通天峰弟子常箭，緊隨其后的便是張小凡，再往后是大竹峰的宋大仁還有田靈兒。
“師父，大竹峰的張師弟已經到了。”
常箭帶著宋大仁、張小凡還有田靈兒走到大殿之中，朝著上首的道玄真人施禮。
一時間，大殿之內，不少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這四人的身上。
坐在田不易身旁的是田不易的老婆，蘇茹。
只聽得那蘇茹道：“你們站過來。”
就在這時，蒼松道人面無表情的咳嗽了一聲。
田不易冷聲道：“老七，你站在那里，掌門真人和各位前輩有話要問你。”
張小凡登時立在了大殿中央，大殿中央，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張小凡顯得有些緊張，在這么多道目光的注視之下，他緊緊握住了雙拳。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坐在殿中的閉目養神的陸鳳秋。
不知為何，也許是對陸鳳秋的好奇，讓張小凡心中的恐懼和緊張在霎時間去了大半。
就在這時，上首的道玄真人緩緩說道：“張小凡！”
張小凡聞言，緩緩跪在了大殿當中，道：“弟子在！”
道玄真人看著張小凡，平靜無比的說道：“殿中的這些前輩，都是我正道中的高人，今日也是為你而來。”
“這位就是天音寺的主持普泓神僧，坐在他旁邊的是天音寺神僧普空上人，還有焚香谷的上官......”
道玄真人不能失了禮數，自然要把這殿中大名鼎鼎的人名都給介紹一遍，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巧合。
道玄真人將所有人都介紹了遍，卻是唯獨沒有介紹陸鳳秋 陸鳳秋充耳不聞，依舊閉目。
普泓神僧臉上也沒什么表情，顯得十分莊嚴。
在殿中跪著的張小凡本來只想聽一聽陸鳳秋如何稱呼，卻是不曾想聽到了最后，也沒聽到道玄真人介紹陸鳳秋。
張小凡不禁在心中暗道：“掌教真人沒有介紹那位前輩，莫非那位前輩真是我青云門的長輩？”
張小凡自然不敢朝著道玄真人發問，只是在心中默默想著。
大殿之上，道玄真人的聲音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張小凡。
張小凡緩緩低下了頭，心中不知在想著什么。
就在這時，張小凡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抬起頭，好好看看這大殿中的人。”
張小凡一聽，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猛然抬起頭來，茫然的朝著四周望去。
張小凡的異狀，讓上首的道玄真人微微蹙眉，只聽得道玄真人道：“張小凡，現在我問你幾件事，要老實回答！”
張小凡心中雖然還在疑惑是誰剛才在說話，但此刻還是先回道：“是！”
這時，陸鳳秋緩緩睜開了眼睛。
大殿之中，道玄開始了對張小凡的盤問。
張小凡承認了他身懷大梵般若真法，也承認了燒火棍中有魔教的邪物噬血珠。
一時間，大殿之中，一片嘩然，幾乎所有人都在盯著張小凡。
而坐在一旁的普泓和尚則是在微微搖頭。
陸鳳秋看著又將頭低下的張小凡身軀在微微顫抖，緩緩低語道：“抬起頭來，男子漢大丈夫，行得正坐的端，便是跪，也要跪的堂堂正正。”
“你若無錯，何必低頭！”
陸鳳秋的聲音，只落在張小凡的耳中。
下一刻，張小凡緩緩抬起了頭，下意識的看向了陸鳳秋。
陸鳳秋朝著張小凡微微頷首。
張小凡一時間愣住了，真的是前輩在和他說話......
“我若無錯，何必低頭！”
“可是......我錯了嗎？”
張小凡的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
張小凡呆滯的表情，讓大殿之中的人只以為張小凡是被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