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事國事
王氏轉眼看向程氏，再次款款向她致歉，“未曾想惡奴膽大，會攪出如此風波，還望姐姐原諒。”
程氏揮了揮手，說道：“妹妹處置得頗得人心，姐姐并無不滿之處。今日我已累了，想回府歇息，妹妹請自便吧。”
程氏表現得冷淡，這樣的處置讓外人看來，明顯就知道李家內宅不和。只是王氏方才的處置頗得人心，對比之下，就顯得程氏有些得理不饒人了。
這點是性格上的緣故，魏燃幫不了自己的養母，只能跟隨她回去。
這時王氏卻拿了賬簿，微笑著對程氏說道：“這些年一直是姐姐在掌管家中賬務，我李家能得此欣欣向榮之態，也多虧姐姐的能力。妹妹很好奇我家生意如何，可能看一眼賬簿？”
程氏一愣，心中其實頗為不滿，然而對方說得十分有理，句句不離我們李家，讓她根本沒道理拒絕，只能默認的點了點頭。
王氏卻是裝作對會計一事絲毫不通的模樣，來到程氏身邊，翻開賬簿詢問一些淺顯的問題。
程氏之前沒有拒絕，現在更不好不說，只下意識的進行回答。這在外人看來，又是內宅和睦的模樣，將剛才程氏表現出的內宅裂痕掩蓋了過去。
魏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去，只覺這個王氏當真不簡單，事事都能做得面面俱到，還都能站在李家的立場上思考，相對而言，自己的養母心機手段上差了不止一點。
王氏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后，忽然指出一個賬簿上明顯有問題的地方，裝作不知道的問向了程氏。
程氏仔細一看，就知這個賬簿被做過手腳，心下一慌，表面上還能忍得住。但王氏接下來連續指出了數個存在問題的記錄。
程氏即便再沒有心機，也知道王氏已經看懂了這個賬簿，并且還看出了問題所在，心下一驚，便不再說話，而是看向了唯唯諾諾站在一旁的錢莊掌柜。
王氏合上了賬簿，點到即止，沒有繼續針對，只是靜靜的看著程氏，最后才拉著她進了內間。
魏燃從剛才兩人的眼神對話中，也大致看明白了一些東西，走到掌柜面前。
“你真的中飽私囊了？”
掌柜渾身一顫，“大公子何以，何以這么問？鄙人對李家可是忠心耿耿…”
魏燃打斷道：“我娘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她和二娘都看出了賬簿上的問題，雖然你是程家的人，不過今番會累我娘不淺，好好想想后路吧。”
兩個女人在內間談論了許久才出來，王氏面帶微笑，程氏失魂落魄，但兩個女人手把著手，看上去沒有一絲隔閡的樣子。
也是幾個月后，魏燃才了解兩個女人在剛剛那間屋子里達成的協議。
原來程氏的家人貪污之事被王氏抓了個現行，王氏便以李家利益為由，要求在李家所有產業都派專人負責審查，杜絕貪腐。
這道理都是光明正大的，程氏無話可說，自然只能答應。
之后，王氏熟悉李家諸多產業運營情況后，便提議與太原王家的渠道合作，能將李家產業增值數倍。
并將府宅之中的下人，和各個產業下的掌柜伙計工匠，都提升三成月例。此舉比程氏以往只注重節流，而不注重開源相比，更加得人心。
尤其是在王氏牽線下，家族中產業的確變得更加欣欣向榮，這令程氏想尋機在商務經營上找回局面也做不到，只得由王氏徹底主掌財務大權。
不過王氏也并沒有將程氏完全排擠出去，她做事比較大氣，自己只負責與娘家溝通拓寬渠道，以及負責監督審查。
而將具體商務的運營大權都交給了程氏，也就是將程氏在家族企業內，變成了自己的職業經理人。
這種做法，很有一番胸襟氣度還有自信才能辦得到，并且令程氏無話可說。
“定國。”
“娘，我在。”
“我們回府。”
三人準備登上馬車時，忽然有飛騎奔來，將西市大街上驚得雞飛狗跳！
三人都看到他是李府的親兵，且已隨李承業出征河西、隴右，此時出現，定然是回報將主消息的。
王氏和程氏都是既緊張又期盼的看著他飛奔下馬，跪于身前，拱手稟告。
“兩位主母！將主、將主克敵大勝！不日就將凱旋而歸！”
大唐克定十三年，夏。
李承業率領左神策禁軍歷經多番鏖戰，先利誘設伏重創回紇，致使回紇敗退北庭。再逐吐蕃至青塘，經過數年對壘，多次拉鋸。
為徹底擊敗吐蕃，先是命令劍南節度使出奇兵從蜀中入高原，襲擾其后路，再使離間計離間吐蕃諸部。
吐蕃軍心不穩，急于回返，便尋求主動進攻，最后陷入到唐軍布置的堡壘防御體系，泥足深陷難以脫出。
李承業親帥神策軍包抄吐蕃諸部后路，四面合圍，吐蕃主力遭受重創，只余不足三成人馬脫出重圍，自此不敢向東而望。
凱旋后，李承業攜大勝之威，覷機問罪隴右節度使，吞并隴右，取消節度使幕府，重建官府，設立官僚，將其完全納入長安統治范疇。
原本也想將河西節度使一并問罪，卻沒想到此僚見機甚快，早早便返回了河西，再加上他實力損失不大，李承業只能暫時放過。
李承業凱旋，今番歸朝，帝親出長安城外十里相迎。李承業知曉后，二十里之外，便令全軍牽馬步行，即遇君王，當即躬身下拜，交還魚符。
君攜臣手而行，在滿朝文武看來，李承業恩隆無限，臺上各種不明意味的目光朝其看去，臺下則各種合縱連橫的手段悄然使出。
大唐克定十三年，帝封李承業為縣侯，擢升至左神策大將軍，為大唐武人之巔！侯爵府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李承業被請入大明宮夸功受賞，帝大宴群臣。鴻臚寺諸國使臣心下震怖，戰戰兢兢為天朝賀勝。
然而此時李府當中，卻是一陣雞飛狗跳。
魏燃看著面前這對龍鳳胎，哥哥膽子甚大，好奇的東張西望，妹妹則縮在哥哥懷中，不敢與府中各個不懷好意的人對視。
大堂當中，程氏還在生悶氣，王氏雖看上去顯得落落大方，不過魏燃的靈覺能感受到她心中也壓著一股火氣。
平日里頗有些斗而不破的兩個主母，此時面對大堂中間，抱著瑤琴恭順站立的那個絕美女子，都是升起同仇敵愾之氣。
她們或者夾槍帶棒，或者暗藏機鋒的詰問過廳堂中的那個絕美女子。現在她有如驚弓之鳥，垂首俯身，戰戰兢兢不敢言它。
“本將回來了！”
府門處傳來一聲志得意滿且帶著三分醉意的聲音。
兩個坐在主位上的主母，都是身形一動，想要前往迎接，但很默契的都只動了一下，卻沒有真正起身。
魏燃抱著阿離，笑了笑，作出一副開心的模樣，朝著府門處小跑過去，像迎接他的養父。
他已經猜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依他養母的性格，在接下來的表現中，一定又會處在劣勢，所以他作出如此舉動，也是為了給養母程氏加分。
王氏看到魏燃興奮的喊著爹，一路跑出去，而自己的孩子李光嗣卻一副茫然的模樣，顯然父親五年離家，他已經覺得很陌生了。
王氏囑咐李光嗣親去迎接，但李光嗣卻更加往母親懷中鉆去，不愿意出門迎接自己的親生老爹。
李承業在大明宮就已經沐浴更衣過，正穿著禮服。此時見魏燃歡喜的跑開，也是嚇了一跳。
畢竟魏燃這五年發育實在太快，五年前他才三歲，現在八歲的體格就有十一二歲的少年那么大，李承業如何不驚訝。
他有些詫異的看了眼家中仆人，便有人告訴他，這是李定國。
李承業連忙將魏燃抱起，仔細打量了一番，才依稀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