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府,寧安堂偏房。
賈蓉回來,第一時間趕回此處,探望肚子已經很大,只能躺著準備生產的秦可卿。
他又不是土著,對待女性的態度自然大有不同,叫秦可卿十分感動。
西府政二老爺就是最好明證,當初王夫人懷上賈寶玉不足三月,趙姨娘就跟著懷上了探春。
等到趙姨娘生下探春,正是王夫人修養身子的時候,結果沒兩月又懷上了賈環。
簡直就是接二連三打臉,王夫人的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若非打著替寶玉祈福的名義,以王夫人的性子,還真的有可能狠施辣手。
就這,政二老爺的名聲竟然還不錯,是個顧家的存在。
咳咳,想想這話背后隱含的深意,就有一種叫人不寒而栗的趕腳,只能感嘆一句女子的地位不是一般的低。
像是林如海和賈敏這么恩愛的夫妻,中間也夾雜了不少姨娘和通房丫鬟存在。
只能說,大乾社會將主要資源,都耗費在了精英階層的培養之上,那可是真舍得下血本,對女性十分不公平。
真要說起來,賈蓉便是大乾王朝的異類。
和秦可卿成親后,身邊并沒有姨娘和通房丫鬟存在。
倒不是秦可卿不允許,而是賈蓉沒這樣的心思。
也就是說,成親好幾年了,賈蓉身邊并沒有其他女人,這叫秦可卿很受圈子里貴婦們的羨慕嫉妒。
和璉二不同,那是他身有悍妻,賈蓉卻是對女色沒多少需求,他還有更感興趣的事業。
總之,秦可卿對待賈蓉的態度相當親近,并不是尋常大家族夫妻所謂的相敬如賓。
一些夫妻倆能討論的事兒,不管是賈蓉還是秦可卿都從不諱言,慢慢的也形成了習慣。
像是這次,秦可卿便有些擔心:“老爺,是不是有些冒險了,畢竟是得罪人的事情!”
“冒險,怎么可能冒險?”
賈蓉搖頭輕笑,悠然道:“你就放心吧,一點風險都沒有,起碼這次的試點一定會成功!”
見秦可卿滿臉好奇,他輕笑解釋道:“津門和通州是什么地方,在我看來就是憑借商貿興盛起來的城鎮!”
“這樣的城鎮有個特點,能夠吸引大量外來務工人員,而且人口流動和貨物流動都相當頻繁!”
“說白了吧,這兩地的主力乃是商人,而不是什么地主老財,大部分資源都投入到了商業物流之中!”
“瞧瞧通州,周圍有名有姓的田莊,都是在什么人手里,他們需要納稅繳糧么?”
“其余田地,則是落在當地的宗族村落手里,只有很少的百姓擁有田地產權!”
“在通州實行一條鞭法,只需要對付那些宗族鄉老就成,還有衙門里的那些奸猾官吏!”
“真要是遇到了不長眼的,直接啟動招工模式,將其田地里的租戶和佃戶全部招為工人,看他怎么辦?”
秦可卿聽得目瞪口呆,還能這么操作?
同時心中也是一松,賈蓉不是個虛言誆人的性子,既然他說在通州實行一條鞭法十分簡單容易,應該就是如此。
“至于津門那邊更加簡單!”
賈蓉好笑道:“之前,那里就是漕運衙門,道臺衙門以及漕幫分舵的天下!”
“那些流官沒興趣置產,愿意在那里置辦田地的,不是衙門里的小官小吏,就是漕幫分舵的精銳!”
“津門那里,甚至連宗族鄉村的數量都不多!”
“想要在這樣的地方實行一條鞭法,要是不成功的話,王子騰以后就別在官場混跡了!”
秦可卿聽得美目閃爍,輕笑道:“聽老爺這么說,如此輕松簡單的任務,怎么就讓老爺給拿下了?”
“有些人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思?”
賈蓉搖頭道:“一條鞭法,絕對是能夠幫助百姓減輕負擔和壓力,約束地方官府不可亂來的善法!”
“對于真正的士紳豪強,影響也沒那么大,或許會對他們控制最底層的百姓有些觸動!”
“可就是如此,他們依舊不樂意放松對百姓盤剝的口子,一點點縫隙都不樂意留出來!”
也就是此時大乾帝國的財政壓力,并沒有到無以為繼的地步,不然他非得叫那些所謂的士紳豪強,知曉‘官紳一體納糧”的美妙滋味。
秦可卿徹底放心了,絕美的臉上露出安然笑容,突然一股倦意襲來,很快就沉沉睡去。
至于朝堂官員的齷齪,她沒心思了解,也不想太過深入探究,里頭太多的污糟事兒。
好不容易才從廢太子一黨跳出來,她可不想繼續跳下一個泥潭,不然得哭死。
事實上,朝堂里的聰明人絕對不少。
可能剛開始,被金陵四大家族的試點打了個措手不及,沒反應過來事兒就定下來了。
等回過神慢慢琢磨,很快就能察覺通州和津門兩地的不同尋常之處。
關鍵的是,此時的津門和通州官場,已經被金陵四大家族牢牢把持,外人想要伸手可不容易。
內閣大老可不會為了琢磨點事情,就耗費大量資源強行插手干預,其余勢力則是沒有那強悍的實力。
賈蓉這廝,小小年紀竟然如此狡猾!
朝堂大老們,理清了思緒和邏輯后,不由對金陵四大家族首領寧府當家人賈蓉刮目相看。
要說這次的事情,不是賈蓉刻意所謂,打死他們都不相信。
當今其實早就心中了然,只是需要一個好的開頭罷了,不然賈蓉想要達成目的,也不是那容易的事情。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大明宮內相戴權的通風報信。
若不是這廝,將當今的心態完全告知賈蓉,這才能夠讓他直接抓住機會,不然事情肯定還會有波折。
當今早就起意試一試一條鞭法,看看能不能替朝廷增加財政收入,至于實行的規模大小,倒是沒有太多要求。
事實上,王子騰接手了在津門以及通州,實行一條鞭法的任務后,開始還有些惶恐。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需要小心防備的對象少得可憐。
既然如此,那他要是還做不好的話,那就說不過去了。
很快,有關一條鞭法的宣傳,便通過兩地衙門強行推行下去,目的是直接下沉到宗族鄉村的每一戶耳中。
想要做到這一點,若是按照老傳統,老手段自然相當困難。
什么東西都是在衙門門口張貼布告,看得懂和聽得懂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會是常年不入城的底層百姓?
到時候,布告內容經過幾番轉手,還不知道會改變成什么鬼樣子,很可能和原本的意思直接南轅北轍。
然后,經手此事的相關人等,又多了一條從百姓身上盤剝的門路,就這么夸張。
好在,王子騰手下,也接收了部分來自賈家族學的優秀學生,其中的佼佼者甚至還有《馬屁評論》這份京城第一大報實習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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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像是報紙這樣的玩意,朝廷和文官集團,是絕對不會允許私人經營的,一旦發現苗頭不對立即扼殺,那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封建禮教時代,對于意識形態和輿論宣傳十分敏感,根本就不可能放開限制。
有些小說中,豬腳玩花樣一般,弄出了影響力巨大的報紙,那就是在給自己招災引禍。
不說皇家有沒有可能卸磨殺驢摘桃子,就是文官集團為了自身話語權的穩固,絕對容不下豬腳繼續活著。
想想看,若豬腳是個腦子一條筋的貨色,通過創辦報紙掌握了王朝輿論宣傳陣地后,會不會腦子發熱置疑儒家經典和儒家對社會的負面作用?
不要懷疑,一旦口水仗打起來,什么話都能說出口的。
加上現代社會對于儒學的批判環境,豬腳要是受到影響開啟狂噴模式,那就是自取滅亡了。
只能說,賈蓉十分聰明的將《馬球評論》和馬球聯賽綁定,讓讀者的第一反應就將其當做一份娛樂性質的報紙。
實際上,報紙的趨形早就在民間有所發展,只不過都是打擦邊球和玩花邊新聞的博眼球罷了。
《馬球評論》實質上,也差不多如此,很少言及朝堂事務,以及火爆的社會事件。
真正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評論,都是副刊的讀者評論。
閑話不提,王子騰在賈家族學優秀學生的提議下,決定采取新的宣傳模式,一定要將一條鞭法的政策宣傳到最底層。
而不是和以往差不多,只是流于形式,最后再來一句“皇權不下鄉”,十分矯情的遮掩過去。
那不過就是一個王朝統治,最躲懶的方式罷了。
地方官員真要是有本事將權柄蔓延下鄉,看看皇帝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于是很快,許多津門和通州兩地,行走于鄉村之間的貨郎,就成為了第一波宣傳主力。
這些行走鄉村的貨郎,為了能夠討口飯吃,那是絕對舍得下苦力的。
他們口齒伶俐,在經常行走的鄉村面熟得很,能夠得到當地百姓的部分信任。
官府只需要將這些貨郎召集起來簡單培訓,然后以銀錢獎勵驅使他們動作起來,那效果真是剛剛的。
不過短短半個月時間,通州知州璉二派出去的采風使者,便傳回了叫他相當滿意的消息。
采風使者所去的幾個村莊,最底層的村民都知曉了一條鞭法的名字,知曉這是朝廷為了減輕他們的負擔,最新頒布的善政,對他們相當友善。
可也就是如此了!
畢竟那些貨郎乃是臨時召集起來,只是進行了十分簡單的培訓,本身對于一條鞭法就不是很了解。
真要他們說出一個所以然,也是在為難他們。
當然了,單就從名字上理解,一條鞭法還是很容易解釋的,其實和本身的含義也差不多。
只是,為了避免貨郎們初次作為宣傳主力,鬧出什么笑話和簍子,就沒有給他們開這樣的口子。
另外,采風使者也說得很清楚,當地的宗族族老很快反應過來,脾氣好點的將人禮送出村,脾氣不好的直接就動手趕人了,那是一點都不客氣。
貨郎們說得不是很清楚,可當地的族老絕對心中有數。
通州衙門門口的告示欄,這里就有一條鞭法的詳細情況。
但凡在城里有些門路和消息渠道,就不可能不知曉這些。
既然知曉了,還要出手將人趕走,那很顯然一條鞭法觸犯了他們本身的利益,就這么簡單。
只是,地方上沒有強力士紳豪強組織的情況下,尋常的地主老財,還有鄉村族老面對衙門的精心布置,怎么可能會是對手,那不扯談么?
緊接著,兩地衙門組織了官方的說書人宣傳隊。
由經過培訓的說書人,還有數位膀大腰圓的官兵作為骨干,輔以部分官差和地方上的能人,組建的宣傳隊直接開進村子里。
套路也十分簡單,到了村子之后,直接招呼村長將村民全部集中起來聽說書故事。
此時正是農閑時分,也不用擔心這么做會耽誤了農時。
不管村長和族老們高不高興,起碼村民們是十分開懷的。
他們一年到頭,都不太可能參與一件像樣的娛樂活動,能夠聽到說書先生的評書,那也是極好的消遣。
然后,說書先生的響板一拍,立即開口流利的述說一個個從來都沒有聽聞過的小故事。
他們自然不可能聽聞,這些小故事都是由賈蓉親自設定母版,再由一干族學學生填充起來的故事。
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一條鞭法實行后,某處村子里的村民并沒有聽聞過,下來的官差轉述的內容不盡不實不說,還額外的要村民提供與之相關的雜稅。
村子里卻是有一個小年輕,卻是感覺不太對勁。
因為他有個親戚在鎮子上,之前走動的時候也隱約說過這事,好像夸贊這是朝廷的善法。
怎么好好的善法,竟然還要村民繳納更多的賦稅,那不是開玩笑么?
只不過,下來宣讀政策的官差說得兇神惡煞,村長和族老們一個個全都深信不疑,年輕村民雖然心中起疑,卻也不敢主動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