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林如海
揚州巡鹽御史衙門，中院書房。
林如海拿著一份從京城送來的書信，一時滿心疑惑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書信的內容倒是沒什么隱秘信息，十分的簡單。
就是京城賈氏族學培養出了一批有天賦的學生，不是成為了武秀才就是通過了童生試。
因為擔心他們繼續留在京城族學，會耽誤他們的學業，所以想要送到林如海身邊學習，順便學一學實務。
寫信過來說事的，是和林如海并沒有多少交情的大舅子赦大老爺。
其在信中說得很清楚，寧榮二府的親戚朋友中，就只有林如海這里比較合適。
另外，透露了因為政二老爺挪動衙門升遷之事，和王子騰那邊鬧得有些不甚愉快的事情。
意思就不用多說了，王子騰那邊不合適。
不然的話，幾位族學培養出來的武秀才，送到其麾下效力，才算是真正的專業對口么。
林如海瞬間了然！
顯然，京城賈家看中了他的探花身份！
另外，很可能這幾位賈家學生，并沒有打算科舉入仕，不然也用不著小小年紀就接觸官場實務。
說實話，他很有些心動。
不為別的，他此時很需要來自寧榮二府，還有金陵賈氏宗族的支持。
揚州巡鹽御史的官，可是不好做的。
前幾任，不是丟官罷職鋃鐺入獄，就是死得莫名其妙沒了下文。
林如海得到揚州巡鹽御史的職位，是上皇欽點。
算是上皇的錢袋子之一，自然會讓當今不爽。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揚州鹽政的水太深了，涉及到了太多的利益糾葛。
林如海雖然自詡能力不俗，卻也沒把握能夠坐得穩當。
這就需要來自岳家，以及金陵賈氏宗族的支持了。
岳家那邊，可以幫忙在京城那邊，頂住部分壓力。
金陵賈氏宗族的力量，那也是不能輕忽的。
護官符的名頭，他也是有所耳聞。盡管心中很不以為然，可金陵賈氏宗族的能量，還是相當厲害的。
此時，林如海兒女雙全，可沒有替上皇或者當今，還有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決心。
“老爺，聽說京城那邊來信了？”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從外面打開，不等他反應妻子的聲音便傳入耳中，語氣頗有些急切。
林如海微微一笑，急忙起身將妻子迎入書房落座，直接將放在書桌上的書信遞過去，笑道：“難得，大舅兄寫信過來，我這不是還在揣摩么！”
賈敏姿容絕麗，身上多了一份北方豪門嬌小姐的爽朗大氣。
接過書信，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訝之色。
“怎么可能？”
沒有理會丈夫就在身邊，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盡管離開京城時間不短，卻也知曉族學那里是個什么樣子。
沒想到，族學突然就爆發了，一年之內出現了八位頗有出息的學生。
至于書信所言，要將其中六位送來揚州，跟隨丈夫進修并且接觸實務，就并不是很在意了。
“可能，京城那邊發生了某些，咱們不清楚的情況！”
理解妻子的心思，林如海猜測道：“之前岳母來信不是說了么，賈氏宗族已經換了族長！”
“別開玩笑了，寧府的蓉哥兒才多大年紀？”
賈敏搖頭道：“咱們畢竟遠離京城，不清楚那里的究竟，老爺你怎么看這信？”
“小事爾！”
林如海笑道：“大舅兄難得開一次口，為夫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正好，有這些少年在，府里也能熱鬧一些，兩個玉兒都能多幾個玩伴！”
說起自家一雙兒女，他臉上滿滿都是柔情。
“那就這樣吧！”
賈敏臉上露出一抹開心，直接道：“等會我就吩咐管家，清理幾個連著的院子出來！”
“說實話，我也很想見見這幾個出色的族中子弟！”
夫妻說話的當口，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一道弱弱的童聲在呼喚“母親”。
林如海和賈敏立即坐不住，滿臉開懷迎了出去，正好看到一個眉目清秀的瘦弱小女孩站在外頭。
林如海的回復信件，很快就送到了京城赦大老爺手里。
赦大老爺第一時間，就知會了老太太一聲。
不過，賈母有些不滿意：“宗族的事情，何必勞煩林如海，揚州那邊也太遠了一些！”
赦大老爺卻是不以為意，解釋道：“蓉哥兒也是沒辦法，咱們的親戚朋友里，能夠托付又能信任的，只有林妹夫了！”
這時候，得到通知的政二老爺趕了過來。
看過信后，他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將那幾位童生送到妹夫處，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妹夫那么大能耐，你怎么就沒想過將珠兒送去？”
賈母依舊不滿，沒好氣道：“本來，林如海那邊的關系，都是咱們府里維持，眼下要分享給東府了！”
難得的，赦大老爺和政二老爺對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以為然。
賈珠能去國子監上學，那里的先生哪個不是飽學鴻儒？
人家林如海還有正經的公務要忙，怎么可能有太多時間指導賈珠學業？
再說了，以賈珠此時表現出來的身體狀況，能跑遠路去林如海那學習么？
反倒是族學這邊，不能輕易怠慢了。
兩兄弟可都是有其他兒子的，此時的賈琮和賈環都已經出生，盡管哥倆不重視庶子，可有機會讓庶子成才的話，他們也不會介意推一把的。
很顯然，眼下的族學已經今非昔比了。
蓉哥兒，也是個有能力的存在，要是把他給得罪了，以后倒霉的就是他們的后代子孫了。
老太太可以任性不在意，他們哥倆可沒這樣的資本。
等到族學培養出來的族中人才進入官場，并且形成了一定的聲勢，到時候他們哥倆還真不敢在蓉哥兒跟前炸刺擺長輩架勢，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叫人感慨。
兩人態度一致，賈母也不好堅持。
她很想在送去揚州的人選中，加入幾個‘自己人’。
去年不是有三房族人倒向榮府么，從他們那里選幾個機靈的送過去，幫忙看著點應該沒什么問題。
只是可惜，沒聽說那三房族人中，有出息的后輩子弟。
這才是最叫人郁悶的地方！
族學那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送去揚州的乃是族學里的人才，她還真不好胡亂插手。
心中不爽，自然就要發泄出來：“老大，你整天無所事事，也得幫忙看著點投奔咱們的三房族人！”
“不說要他們立即改頭換面，起碼也得拿出幾個有用的人才吧，不然以后咱們在族學，在族里還能有多少話語權？”
“老太太，你這是讓我參合族務？”
赦大老爺很是吃驚，搖頭道：“怕是有些不妥吧？”
目光直接看向懵逼的政二老爺，輕笑道：“二房那邊又不是沒人，就讓珠哥兒活動活動好了！”
“有事情可做，想來恢復得只會更快！”
他才不會參合族里的破事，依附府里的那三房族人什么鳥樣，赦大老爺還是心中有數的，都不是善茬。
想要培養他們成才，那得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而且還特別容易得罪人，赦大老爺會做這樣的傻事么？
政二老爺有些不樂意，見赦大老爺不接茬，直接表示可以讓珠哥兒試一試。
至于成不成，那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了。
這邊，窩在族學的賈蓉也得到消息。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直接將三位童生，還有三位武秀才招呼過來，和他們確定了南下揚州的具體時間。
之前，他們已經和家人做好的交代，只等揚州那邊的消息傳回來。
幸好林如海的名頭夠用，族人們并沒有什么意見，不然怕是還有一番波折。
三天后，寧府派出一支十人家丁護衛隊，護送六位族里的后起之秀登船下揚州。
賈蓉可是清楚，林如海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
不僅從紅樓故事里可以推斷出來，他最近和勛貴大佬交流時，也旁敲側擊出了一些事關揚州鹽務的隱秘信息。
怎么說呢，可以用一團亂麻描述。
上皇，當今，還有當今逐漸成年的皇子，重量級勛貴大佬以及內閣閣老，幾乎都向揚州鹽務伸手了。
誰叫揚州鹽務涉及到了千萬級別的銀子，一度高達整個朝廷財政收入的四成，想不引人關注都不可能。
另外，還有江南的士紳大族，以及鹽商里的坐地戶，哪一方都不是好招惹的存在。
為何揚州巡鹽御史一年一換，還不是因為其涉及的利益太過龐大驚人了么？
當然，此時的江南，并沒有形成明末那種地方鄉紳做大的狀況，皇權和朝廷的影響力還是相當驚人的。
加上地方駐軍的威懾，起碼朝廷還能大面上控制江南局勢。
也是如此，揚州鹽政衙門才能源源不斷的，給京城國庫輸送驚人銀錢。
不然的話，怕是林如海一家子，連性命都難以保障。
之所以派遣寧府手底下擁有不俗戰力的家丁護衛，也是一種保障和威懾。
真遇到了什么事情，以他們的實力還是有把握殺出一條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