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貂寺陰柔的聲音剛剛落下,一道青色身影疾掠,瞬息間來到了涼亭中。
覆甲女婢來到吳素的身邊,幾乎立刻便感知到異常,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伸手一握吳素手腕,頓時心中一驚,急聲道:“小姐…”
與此同時,她雄渾的劍意愈發高漲,望著朱無視的眼睛帶著冰冷的殺意。
韓貂寺悄無聲息的站到朱無視和趙玉臺中間,一掃拂塵,語調恭敬:“奴才見過七殿下。”絲毫不提暗中追蹤一事。
朱無視自然知道這韓貂寺為何在此,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笑道:“韓公公客氣,還請稍待。”
韓貂寺拱了拱手,默默站到了朱無視身后,剛才的動作,表明了他的態度,七皇子已經看到,兩人心中有數,剩下的事情,自然會慢慢再說。
之所以退到身后,乃是因為在韓貂寺的眼中,渾身勁氣四溢,幾乎要破體而出,內里所含的雄渾真氣,讓他都異常心驚,再看到吳素渾身虛弱的樣子,自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七殿下本就是一品高手,如今又得了一身大天象功力,這小小婢女自是不再話下。
另一邊,吳素也伸手攔住持劍的趙玉臺。
朱無視看了看吳素的小腹幾眼,笑了笑,道:“事情至此,夫人就好好歇息吧,我就先告辭了。”
吳素面色虛弱,柔聲道:“殿下慢走。”說著就要抬腳相送。
朱無視擺手道:“夫人無需客氣,告辭。”說完,便轉身離開,身后的韓貂寺無聲跟隨。
穿過走廊,朱無視突然止步,扭頭似笑非笑的看向韓貂寺,輕聲問道:“韓公公不怕押錯了注,我可不像我那太子哥哥,有一個國公爺的外公。”
韓貂寺默然無語,只是微微躬身。
朱無視一笑,大踏步離開。
世界上大大小小的組織,小到一個沒落家族、黑道幫會,大到世家族群、武道圣地,選擇繼承人的時候,往往都不是一言而定,為了使得家族或者幫會能夠很好的延續下去,在選擇繼承人這件事情上,都會有跨度比較長的審視權衡。
一個帝國的繼承人,就更是如此了。做了太子就能安安穩穩登上帝位么,當然不是。
因為后面有虎視眈眈的兄弟們等著太子犯錯。
所以,離陽王朝的太子鞏固自己的地位的同時,也在時刻關注著自己七位兄弟的狀況。
東宮,大殿內。
太子居中而坐,金色袞服上繡著四爪蟒袍,上位者的威嚴一覽無余。
下首,一中年文士正在仔細的將七殿下拜訪徐府的消息,仔細的說給太子聽,但也只是大概罷了。
太子眉頭微皺,沉聲道:“只有這些嗎?”
那文士面顯無奈,“好叫殿下得知,七殿下乃是奉陛下之命前往出行,身邊跟的都是御前侍衛和司禮監的人,幾乎無法滲透。至于徐府,早先的幾次潛伏的探子,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也無法經過徐府查探到具體的情況。”
太子聽完文士的解釋,眉頭皺的更緊。
他雖是太子,但如今皇帝在位,太子行事只能更加小心,唯恐過界惹了那位的厭煩。但其他的兄弟們則行事就隨意了些,盡管是相對的。
要知如今的皇帝陛下,雄才大略,眼光極為高遠,對于手下的兒子們,并未當成豬來養,反而鼓勵他們上戰場、立戰功,所以除了幾個年幼的,剩下的幾位殿下,在這場春秋國戰中,幾乎都有從戰場上立功的表現。
皇室天家,擔負著天下氣運,這氣運除了皇帝占大頭之外,這些皇子和儲君也都分均了些。
氣運氣運,既然是氣,便需要養。
養的過程,對于這些皇子來說,就可以用另外一種說法來解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遇風云便化龍可不是人間老叟在胡扯。
華夏幾千年的封建王朝史,多少太子后期被種種事情機遇所禁錮,而又未能脫困化解,順勢而起,最終導致人身昏聵,前程灰暗,落得個被廢或身死的下場。
太子穩坐高臺,暗自沉思,他知道自己的那些兄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自己一個不小心,那位子就離自己而去了。
東宮內,那文士悄然而立,沒有多說話。
朱無視回到皇宮后,便直奔了御書房,面見離陽皇帝。
沒過多久,本在殿內侍候的韓貂寺,就走出大殿,站在殿外,等候著召喚。
時間流逝,月上柳梢頭。
韓貂寺望著天上的彎月,雖在外面足足站了兩三個時辰,但他內心的喜悅卻越來越多,伴君多年,他可沒有見過皇帝訓斥皇子要這么長時間的,若不是訓斥,那么待得越久,內里的意味就約深。
“吱呀…”
韓貂寺扭頭,見到來人,忙拱手道:“殿下…”
朱無視面色淡然,隨意道:“陛下有些累了,你好生侍奉。”說完便離開了。
“是。”
朱無視一路走向自己的寢宮,心中則在回想著在殿內和老皇帝的談論,不由得輕嘆,雖說自己是兩世為人,但若論帝皇心術,自己就未必及得上這位生父。
沒多久,他便到了自己的寢宮內,隨發了貼身宮女,坐在凳子上。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暗處傳來一道聲音。
朱無視抬起茶盞,抿了一口,笑道:“還不錯。”
無聲無息間,光影變幻,殿內多出了一個人影,紅甲著身,不是風隱又是誰。
風隱走動間,甲胄摩擦的同時,紅甲上有黯淡的流光隱現,絲毫沒有聲音傳出。那上面的有些符文流轉,便是朱無視看了,心神都有些不舒服,暗自皺眉。
風隱隱藏在面甲后的雙眸,掃視了眼朱無視,輕笑道:“那吳素一身大天象功力,你也敢吃,也不怕撐著自己?”
話語中,透著一些調侃。
不知怎么的,朱無視隨著整個人的精氣神和那傳國玉璽內的金色氣息愈發融合,功力的提高,他幾乎不自覺的就會產生一種高高在上之感,說話間的霸道也似乎本就該如此。
同時,他也很不喜歡別人對他有絲毫不敬和忤逆。面對老皇帝時,他躬身作揖,更是別扭十足,需要壓抑自己的本能排斥反應。
所以,他有些頗不急待的登上帝位,成為那至高無上的存在,這樣就可以無所顧忌,放手施為。
朱無視聽到風隱的調侃,面色不變,心中暗自按下略微的不適,開口道:“既然敢吃,就吞的下。對了,能否聯系一下他,我想見一見他…”
風隱笑了笑,無所謂道:“等著…”
話音落下,風隱站定身形,沒了聲息。
朱無視看著風隱,略有些好奇,他知道對方神通廣大,但仍有些好奇。
“呼…”燭火跳動。
大殿內,突然暗了些。
朱無視瞳孔一縮,內里的金色豎瞳更是凝成了針尖,盯著面前的風隱。只見到風隱身上的紅甲慢慢由紅變黑,就像一滴黑墨滴到了紅色的水中,將整紅甲盡數染黑。
隨后,這股黑暗繼續擴散,吞噬著周圍的所有光線,慢慢的,慢慢的,這黑暗猶如潮水一般,向四方而去,最終將這個寢宮覆蓋。
窗外有月光,卻照不進來!
朱無視離桌子近,他清晰的感知到桌上的燭火,仍在繼續燃燒,那股熱量在繼續,但偏偏沒有絲毫光線傳出,被那股黑暗完全吞噬。
這黑暗中充斥著死亡氣息,那股猶如來自地獄的腐朽之感,壓得朱無視喘不過氣來。
無盡的黑暗侵襲,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數年,朱無視就感覺自己的整個心神也要墮落腐朽的時候,黑暗中,突然出現了兩個光點。
那兩個光點,像是跳躍的星光。
“你要見我?”冷漠的聲音幽幽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