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隱到底是低估了徐驍手下北涼軍的戰斗力,南唐僅僅抵抗了二十天,國都便被攻破,頓時大軍長驅直入,攻略南唐全境,止步于那詭異的大霧前。
徐驍大手按腰間佩刀,凝神望著面前的霧氣。
霧氣緊貼著地面,濃稠宛如實質,同時翻滾不休,仿佛霧中有什么東西在攪動著,能見度極低,徐驍估計了下,恐怕能有三步就不錯了。
徐驍看了半晌,身形不動,淡淡道:“芝豹,你怎么看?”
其左后方,一身白色大氅,手持一桿銀槍的英俊小將,面無表情,眼中盡是鋒芒畢露,聞聽義父詢問,想了想,握著銀槍的手掌,大拇指摩挲槍桿,回道:“大將軍兵鋒所指,六國皆滅,更何況區區山間野修。”
徐驍冷硬的臉,泛起絲絲笑意,雖說他從不居功自傲,但這份功績,便是在史書上大書特書也不為過,結束春秋九國的局面,是他徐驍一手促成的。
他擺了擺手,道:“你看到這霧氣,有沒有想到什么?”
銀甲小將秀氣的眉頭微皺,略微遲疑道:“大將軍說的是那黑白無常,陰兵借道?”
徐驍點頭,冷哼一聲,扭頭道:“義山,你準備一下,我們去會一會此地主人。”
李義山點了點頭,他已經習慣了徐驍身先士卒的行事風格。
南山,義莊前。
戴道晉躺在藤椅上,微微睜開了雙眼,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
一身青色勁裝,體態窈窕,相貌只能算是中等,氣質頗佳,算是加了分,手里握著一柄佩劍,身上的沉凝渾厚的氣勢,讓人知道這小姑娘手中之劍并非是拿來裝裝樣子。
他想了想,道:“你是黑子的閨女?”
這小姑娘看了看藤椅上的黑袍人,身形倒是和爹娘所說的差不多,一身黑袍,總是躺在藤椅上,只是這人臉色蒼白,倒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和爹爹講的前輩高人,身如玉質的形象大為不符。
不過據爹爹說,他小時候這人就在這了,這么多年過去,年紀大了,有些改變倒也正常。
小姑娘一抱拳,清聲道:“師道見過爺爺。”
“咳咳…”旁邊看熱鬧的風隱差點沒笑出來。
戴道晉面色不變,低聲道:“陳師道么?”
小姑娘聽見了,應聲道:“是啊,爹爹說這名字是師父給取的。”
戴道晉嗯了一聲,問道:“你為何叫我爺爺?”
陳師道眼神澄澈,理所當然道:“爹爹說您和師公爺爺有舊,又是看著爹爹成人的,我自然應該叫你爺爺。”她說的師公應該就是老陳頭。
戴道晉不置可否,道:“為何來這里?”
陳師道答:“這次出來,爹娘讓我來南山看看您,順便祭拜一下師公爺爺,他說這些年,他倆不敢打擾爺爺您清凈,再加上城里店鋪生意走不開,就一直沒來。”
戴道晉看了眼陳師道手中的佩劍,道:“這些年,你師父都教了你什么?”
陳師道嫩臉微紅,擺了擺手道:“我腦子笨,總是惹師父生氣,劍法學的一般,師父便讓我學好輕功,將來留著逃命,還教了我岐黃之術,讓我用以自救。”
“爺爺您臉色不太好,要不我給您看一看?”
戴道晉瞪了眼憋笑的風隱,沒好氣道:“王仙芝怎么教出來你這么個活寶?”
陳師道則疑惑道:“這跟王仙芝有什么關系?”
戴道晉神色一窒,眼神微閃,又打量了下小姑娘神色,“你不知道王仙芝?”
陳師道笑道:“王仙芝我當然知道,住在武帝城中,可是這么多年只見過一次,還是去年的時候,有個背負劍匣的人來挑戰他,王仙芝和他打了一場,打的可激烈了,好多人去看。我也遠遠地看了一眼王仙芝,可兩人打到東海上去了,沒有看清。”
戴道晉聽完,默然不語。
風隱此時出聲道:“師道小姑娘,這兵荒馬亂的,你不害怕么?”
陳師道看了眼這紅甲人,搖頭道:“為什么要怕啊,師父說,習武之人要心有正氣,無畏無懼。”
風隱無語,頓時明白,這小姑娘就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也不知道是怎么安安穩穩從武帝城走到這南山的。
戴道晉剛想擺手讓其離開,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看著陳師道,凝聲道:“這方圓千里都被大霧所籠罩,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風隱聽了,也回過神來,眉頭皺起,差點忽略了這個事。
說道這個,陳師道不禁有些郁悶,道:“我從武帝城走到這邊的時候,碰上這大霧,本沒有在意,可進了這霧中,便不辨方向,一直走不出來,后來還是碰到一位大叔,他幫助我,才到了這里。“
風隱問道:“大叔?什么大叔?怎么幫助你的?”
陳師道雙眼露出疑惑,撓了撓頭,好似忘記了什么,隨即一指戴道晉,“和爺爺你一樣,長著大叔臉,卻滿頭白發,當時他蹲在路邊,在土地上畫了一幅棋盤,自己和自己在下棋,怪怪的一個人。”
“我向他求助,他人很好,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在看這大霧,就清楚了許多,辨得了方向,就來到這里了。”
“下棋…”風隱咂摸一句,扭頭看向本尊。
戴道晉面色恢復平靜,擺了擺手,讓風隱帶小姑娘去后山,祭拜老陳頭。
躺回藤椅上,雙眼微闔,掩蓋住眸中冷冽,輕哼一聲,“下棋下到老子的地頭,真把我當棋子了?春秋國戰還沒結束呢,我開著外掛,跟著五個輔助,跟你下棋?玩呢。”
睜眼瞥了瞥天上驕陽,“以天地為棋盤?早晚覆了這天地,掀了這棋盤。”
南山西南處,一隊人馬穿過迷霧,緩慢前行。
徐驍估算了一下時間,舉手止住,“停下歇息。”
之后和李義山合計了一番,發現這迷霧之中并無什么危險,唯獨會迷惑人的方向感罷了,他們已經進來三天了,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誰?”負責警戒的陳芝豹喝道。
眾人急忙看去,只見迷霧隱隱散了些,一道紅色身影時而消失,時而浮現,好似故意讓他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