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仙芝的話,戴道晉淡淡一笑,沒有急著回答,擺手讓黑子先回去。
之后才緩緩道:“那你覺得我屬于哪里?”
王仙芝略默,皺了皺眉頭,沉聲道:“你來自天上?”雖極力壓制,但話語中仍清晰的透著一股厭惡。
戴道晉恍若不覺,面色平靜道:“天門么?”
王仙芝略詫,他通過對方的精神氣機感知到不似人間武者,遂懷疑其是從天門臨凡的仙人,再加上這兩天所見到的諸多手段,也加深了他的猜測,可從對方的口氣中,發覺好像并不是這么回事。
他雖還沒有成為原時空中的王老怪,但此時已然對那些垂釣人間氣運的所謂仙人全無好感。
戴道晉眼神一轉,笑道:“你很討厭上面的那些人?”
王仙芝沉默。
戴道晉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咂摸了下滋味,淡笑道:“你既然要護持這個江湖,為何不去入了天門,將那些高高在上,收割人間氣運的家伙們,徹底肅清。”
王仙芝眉毛一抖,驚異的看了眼面前的這人,他這個人,一路無敵,自捏斷了那人的木牛馬后,雖不明說,但這天下人在其眼中,能讓其側目的沒有幾個,便是和李淳罡同為四大宗師的酆都綠袍、北涼槍仙王繡、符將紅甲葉紅亭也不放在眼中。
自信到如此地步的王仙芝,都從未動過如此念頭,要過天門去伐仙這樣想法。
并非是他怕了那天門后的所謂天上仙人,盡管他現在才剛剛初窺陸地神仙,但他仍自信,便是那仙人在其拳頭下也得退卻,就算有真身到了人間,一樣也得講他王仙芝的規矩。
王仙芝皺眉沉思,半晌,才緩緩搖頭,道:“此事不可,天上天下氣運相連,千絲萬縷,無法揣度,牽一發而動全身,此舉極有可能為人間帶來大劫,而且…”
他實在是覺的此人膽大,便是讓一直以天下為敵的自己,也感到略微心驚。
戴道晉眼神微閃,擺了擺手,掠過了這個話題,笑道:“哈哈,這只是一個玩笑,不要放在心上。昨晚可有所得?”
王仙芝知道對方說的是那神奇詭異的九十九世輪回,雖融入了自己的精神靈魂,但還沒來得及好好吸收,他有種直覺,等他徹底融匯了那些輪回記憶,自己的武道將會進入一個新的天地。
他默了半晌,才道:“我這次承了你的情,來日必有所報。”他已經回憶起昨日的種種,知道盡管最后有那奇異的白金色云霧護住了自己靈魂,但對方確實是停手了,沒有再進行下去,不然最后的結果猶未可知。而且,自己憑白因此得了九十九世輪回記憶,獲益甚大。
戴道晉笑了笑,“不用等來日,今日便可還了。”
王仙芝微愣,探尋的目光望向他。
戴道晉扭頭道:“黑子,你們過來。”
未幾,黑子帶著自己的大肚婆娘走了過來,看了看兩人,他雖然不知道王仙芝是誰,但看其氣度,知道能和先生對飲的人,肯定不簡單。
戴道晉伸手一指黑子媳婦的大肚子,對王仙芝道:“我欠了黑子師父的人情,可惜他死了,只好將這情報還給他的后人,黑子資質魯鈍,不堪造就,這肚里的娃娃卻還可以,想放你手里,給調教一番。”
黑子在旁邊聽了,苦笑撓頭。
王仙芝視線落在那大肚子上,眼中神芒流轉,自然看得出,這未出生的孩子,元起充盈,精神異力活潑,偏偏這婦人和黝黑青年資質平凡,想來是這人施的手段。
他想了想,沉吟一番才道:“這孩子我收下了。”他不喜歡欠人情,加上這孩子資質也還不錯,因此答應的干脆利落。
緊接著,又道:“不過,我卻沒時間在這能到這孩子降生,我還要去東海。”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這婦人懷胎已有七月,還有三月這娃娃才能出生,他可沒時間在這里等。
戴道晉聽了,大手一揮,笑道:“自然不會讓你在這里等,等孩子出生后,我會給你送過去。”
黑子的老婆聽了半晌,知道這神秘的先生是為了腹中孩兒找了個老師,本不敢多說什么,可聽到孩子剛出生就要被送走,作為一個母親,忍不住道:“先生,娃娃還小,就要送走,這…?”
戴道晉隨意道:“也非是要你們母子分離,到時候你們跟著去就是了。”
黑子夫婦二人,這才稍稍安心。
王仙芝聽了,也沒說什么。他自踏入這南山六百六十里范圍內,二人的較量就已經開始,此刻面對面卻無需再動手了。
他行事利來干脆凌厲,站起身道:“既如此,王某先行告辭。”
戴道晉站起身,笑道:“慢走。”
黑子夫婦二人卻對孩子未來的老師尊敬有加,恭敬的將人送了一程。
戴道晉抬頭,瞇著眼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陽,有慢吞吞的躺回了藤椅上,閉目休息去了。
山下,王仙芝扭頭回看,那并不高大的南山,別說與武當山、龍虎山比較,便是其他的山丘也比之雄偉高大。但王仙芝看著這座山,遙望那隱隱可見的南山義莊,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他心中思緒翻轉,仔細回憶著和這人的每一句對話,對方的每一個表情,心中沒來由的有種擔心,對方自語所言是個玩笑,王仙芝卻不信,他有種直覺,若剛剛自己對其所說的過天門而伐仙表示認同,對方搞不好會拉自己入伙。
王仙芝隱隱有些擔心,此人將來恐怕是個極不穩定的因素,那人的語氣神情,看不出絲毫對人間界的顧慮。
他眼中殺機一閃,有種拼死將對方斬殺的沖動,他不希望因為此人的莽撞,將整個人間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盡管他沒有把握。
而就在他動了殺機的時候,他腳邊的一株小草,翠綠色的葉子,輕輕搖曳,迎風而動。
半晌,心中的殺意才壓制下去,王仙芝扭頭大踏步離開。
義莊前的藤椅上,躺著的戴道晉閉著雙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金色的陽光下,脖頸間的黑線似乎閃著暗沉的光,和旁邊白玉般的皮肉涇渭分明。
第二日,戴道晉也下了南山。
黑子好奇他多年不曾動彈,問他為何要下山?
收到的回答是,給他們一家三口,三月后的東海之行,找一個護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