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道晉聽到小二的話,笑了笑沒有多說。
那小二含笑點頭,轉身離開,這種人他見的多了,每個來找葉孤城的人都認為自己了不起,然而最后的結果只能證明葉孤城更加了不起。
戴道晉喝了一杯清酒,便沒再吃,靜靜的望著店外的街道。
慢慢的,日頭西斜,殘陽如血。
戴道晉沒有讓兩人跟著,自己一個人慢慢的踱著步子,沿著街道往前走去。
出了小鎮,人煙變得稀少。
戴道晉抬頭看了眼那高峰,他曾行走天下,在他的眼中,這座高峰委實算不上高,但卻有些陡峭,山勢頗險。
閑庭信步,似慢實快,身影閃爍間,往那高峰走去。
望山跑死馬,以他的速度也走了半柱香的時間。
上山的路并不算是路,只有些淺淺的痕跡。
陡峭的山勢,卻也擋不住戴道晉的腳步。
到了山峰的頂部,發現此地猶如巨石拔高,憑空生出一座平臺,平臺上房屋錯落。
不知何時,起霧了,云霧繚繞,房屋隱現,猶如仙境。
戴道晉抬頭望了眼,仿佛近在咫尺的紅日,輕聲道:“果然是好地方,天外飛仙,可不就是天外飛仙么,若不是住在這里,怎么會有如此劍招。”
一個磁性而又冰寒的聲音從大霧中傳出,“天外飛仙,在人而不在物。”
戴道晉面色不變,淡笑點頭:“有道理。”
一襲白衣,清冷獨立,讓戴道晉有種見到西門吹雪的錯覺。
他淡笑道:“你們這些劍道有成之人,是不是都是喜歡穿白衣?”
葉孤城沒有回答他,秀麗端正的面容,兩道濃眉之下,一雙寒星般的眸子,深寒不可測,整個人穿過云霧,仿佛謫仙墮落凡塵。
這是一個完美的劍客,正如他的那一招劍法。
身上有著一種孤獨和寂寞,顯示著這位劍中之仙,有一種蕭索和孤寂。
這一世的他,可能是那三千“護龍血衛”,也或許陰差陽錯,并沒有參與謀反,回到這里之后,他似是要與劍相伴終生。
戴道晉有著一絲好奇道:“你和西門吹雪,有沒有比過?”
這個問題,也是天下江湖人都關心的問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退走北京城后,是分別了,還是擇地比試?
葉孤城聲音清冷,“他是世界上唯一懂我的人,比與不比并不重要。”
隨即,他突然道:“你便是西門所說的那個銀眸人?”雖是疑問,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戴道晉笑了笑,“我的眼睛可是黑色的。”
葉孤城淡淡道:“能讓我看不出深淺,卻又見過西門吹雪的人,這個天下間并不多。”
戴道晉點頭道:“能否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天外飛仙’?”
葉孤城道:“你或許會死。”
戴道晉道:“你或許會死。”
葉孤城沉默,他知道,對于這種人物,心志堅定如鐵,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
也正如兩人所說,絕頂高手只見的比斗,稍有不慎,或許會死。
半晌,戴道晉道:“你的劍呢?”
葉孤城道:“在我心中。”
葉孤城又道:“你的劍呢?”
戴道晉輕聲道:“我沒有劍。”
葉孤城瞳孔縮成了針尖,他此時劍道境界,以達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以無劍勝有劍,萬物皆可為劍的劍道巔峰。
但在聽到這面前之人簡簡單單一句“我沒有劍”,仿佛受到了觸動,心中的迷霧,散了些許,似乎一種劍道極巔的道就在面前,卻又模糊不清。
葉孤城眼神晶亮,只覺若是能一見那無上劍道,死而無憾。
戴道晉心中感嘆,壓下心神的略微不適感,此方世界的天之驕子,劍道天才,果然有其獨特的性格魅力,他感覺到,就在剛剛,葉孤城本就凝結的精氣神,此刻更進一步,仿佛只需要一個鍥機,便能升華到另一個天地。
紅日西沉,落于碧波之下,直到最后那一抹紅邊消失。
就在這消失的一刻,天地間又猛地一亮。
山峰之巔,云霧之中,一顆耀眼的“太陽”升起。
不,那不是太陽,那是璀璨的劍光,劍光之中,那是一個人。
宛若劍仙落凡塵,一劍擊來,其勢輝煌迅疾,透出的劍氣冷入骨髓,如驚芒掣電,如長虹經天。
人變成了劍,劍就是人。
這一招天地變色,風云急卷,劍光輝煌而迅疾,沒有變化,沒有后招,以至剛為至柔,以不變為便。
真真如雷神震怒,閃電的一擊。
戴道晉索性閉上了雙眼,靈臺映照,對方精氣神點燃,如煌煌大日。
他自從打開玄關一竅后,思維神念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以前許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不能領悟的東西,早已盡數領悟,化為自己的成長資糧。
劍道的巔峰是什么?
無我無形,無我無心,無我無招,無我無敵。
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不存殺念,而殺念卻又充斥天地之間,殺與不殺只在心念電轉間,以“最不殺”的劍道,發揮著天下間“最殺生”的力量。
戴道晉徹底放開心神,自玄關一竅打開后,他從未如此,此時,他只覺他成了天地宇宙的中心,又觸碰到了那一絲脈動。
葉孤城只感覺面前這人消失不見,再也感知不到,但人明明就在那里,似乎成了一個空殼。
但劍招已出,便是他收不回。
天外飛仙,飛的終究是人,不是仙。
山頂的石臺上,光芒消失,葉孤城食指和中指并成劍指,身子離戴道晉不過三步,劍指指向其喉嚨。
戴道晉緩緩收回擋在其劍指之前的手掌,淡淡道:“劍無論是削鐵如泥還是不堪一折,都不過是外物罷了,無招勝有招,無劍勝有劍,因為無招可破,無劍可擊,身化為劍,世間武學再無不能理解修習之處,再無秘密可言。”
說完之后,戴道晉轉身離開。
云霧再次聚集,比之前更加濃密,徹底籠罩了這方石臺,也遮掩了那白色身影。
只余輕嘆之聲低低傳出。
戴道晉腳步輕快,幾個呼吸間便到了山腳,還未等他再往前走。
山頂上,劍氣沖霄,比之剛才更甚。
連著這座山,皆靜謐無聲。
戴道晉抬頭看了眼,笑了笑,轉身離開。
第二日,戴道晉給客棧小二留了個字條,付了銀錢,托其將字條送到白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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