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流淌著洪辟書就的人書經文。
一字字,一句句,皆凝如實質,顯化在虛空中。
如黃金鑄就,不朽不滅 散發著文明的智慧氣息,繚繞著人道的滾滾大勢,述說著亙古不變的真理。
諸子百圣留存于世間,不朽不滅的精神在朗誦。
天地都在雀躍。
人間億萬兆生民莫名地感到一種歡欣。
一種大喜悅。
無垠的天空,一條浩然長河橫貫,浩然之氣浩浩蕩蕩,奔涌如潮。
浩然長河,便是天地有感,應人間正道,與人間正氣交泰而生。
所謂順天應人。
是天人感應,天人之交,天人合一。
從來只有人負于天,天從不負人,也不負萬靈。
“造化,你可知你為何有著超越陽神的精神,有著超越粉碎虛空的力量,卻始終無法登臨彼岸,脫出樊籠?”
“天地至公,大道之行。”
“登臨彼岸,不是讓你們鉆營天地,強奪造化。”
“本就是天地所生,天地所養,卻想著打破天地。”
“純陽之神,精神念頭與宇宙相系,粉碎虛空,血肉靈魂與宇宙相融,宇宙不滅,‘我’便不滅,何等偉岸無敵?”
“卻不過是作繭自縛!”
洪辟浩大的聲音,每一個字,才狠狠地擊打在造化道人那不滅的精神化身之上。
“變數…”
“連陽神也不是,粉碎真空都未成,”
“螻蟻之輩,也敢妄論大道?”
造化道人到底是古往今來,數一數二的頂尖人物。
又豈能被他三言兩語便動搖?說亂了心志?
也不過是精神微微泛起一絲漣漪,便已平靜。
“冥頑不靈。”
洪辟也不再多說。
他獲得的時間已經足夠。
浩然長河已經完全顯現于世。
頭頂浩然長河,腳踏山川大地。
儒門六圣器繚繞周身,浮沉不休。
一道道玄黃之氣,絲絲縷縷,自無盡虛空之中鉆出,沒入一尊尊圣器之中。
每一件圣器,都每得到一絲玄黃之氣,其上都會出現一道莫名的紋路,便會便得更加古樸、沉重、浩瀚。
這些玄黃之氣,乃是天地之源,大道之本,萬物之母。
顯于世間,落在人間,便是功德。
得到玄黃之氣灌注的六圣器,已經發生了莫名的蛻變。
是功德圣器。
此刻的洪辟,狀態也非同尋常。
他便是“天”,他便是“人”。
天道,人道,天人合一。
功德圣器加身。
即便是本來境界遠遠高于他,翻掌可滅他的造化道人,也難以撼動分毫。
反而引時的造化道人,遭遇了前近未有的大劫。
他正在受到天地的反噬,人道正氣的侵襲。
那不是人力,是大道的力量,是人道滔滔大勢。
那尊端坐時光長河之上的偉岸身影,變得虛實明滅不定。
“我看到了…”
“大道…”
“彼岸…”
造化道人突然發出雷霆般的轟鳴,貫穿了天上地下,過去現在。
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情緒波動,毫無人性。
似怒,似喜,似悲…
隨即便見道人虛影伸出一只手,手掌攤開,發出悠長的吟唱:“鴻蒙寄生,吞噬宇宙…”
無數小到極點的的黑色絲線,扭曲蠕動,從其手掌中瘋狂地涌出。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似乎無體無止,無窮無盡一般。
那是一條條極細微的蟲子!
似龍似蛇,漆黑如墨。
頭生兩角,腹下無爪,細長的身軀扭曲,好似一個“道”字。
不斷從手掌之中涌出,又蜂擁鉆入虛空。
還有一小部分,朝著洪辟洶涌撲殺而來。
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已經鋪天蓋地,入眼皆是這種細到極致,卻又恐怖無比的小蟲。
這些東西,看似蟲子,卻不是真正的蟲子。
而是造化道人的神通顯化。
是一種符箓,已經誕生了靈性,與活物生靈無異的符箓。
每一道符箓,每一只蟲子,都有著非凡的智慧,非凡的力量。
若是它們想,每一只蟲子都能變化成人。
能將符箓煉制到如此地步的,天地之間,古往今來,只有他造化道人一人而已。
“沒用的。”
洪辟卻沒有半點神情變化。
因為這些小蟲到了他身前數丈外,便被一股無形無的力量盡數擋住。
天人合一,他便是天道,人道。
天地不滅,人道不朽,他便不死。
真正的諸邪不侵,萬法不沾。
“宇宙是宇宙,天地是天地,”
“天地有正氣,宇宙盡虛無。”
“你的即便能將宇宙都寄生吞噬,卻又能奈天地何?”
“若有這本事,你早已經登臨彼岸,超脫苦海,如何還會是如今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變了…變了…”
“你不是易…你才是易…”
“你就是易!”
“能令我重生,超脫彼岸的易!”
似乎洪辟的話沒有說錯,無數鴻蒙寄生蟲鉆入虛空之后,便寂靜無氣。
過了許久,造化道人突然發出巨大的聲音。
其話語顛倒,不知所云。
“天命…天命…”
“果然天命玄奇…非獨寵一人!”
“萬古的消沉,萬古的寂滅,我張于等到了這一天!”
“轟隆隆!”
造化道人的虛影上,有兩道光突然乍現。
如同天地初開。
有無邊雷霆在其中閃爍,萬物萬類在其中生滅。
是造化道人睜開了雙眼,在太古之時,穿透重重時光長河,將視線真正投到了洪辟身上。
“是了,無數個紀元了,每個紀元都有驕子,卻沒有一個陽神能超脫…”
“原來,紀元驕子不是易…”
“變數…”
“易!”
“你才是易!”
“嘩啦嘩啦…”
無數的鴻蒙寄生蟲從重新虛空深處鉆出,倒流回他的掌中。
他竟是罷手了。
“易…”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是所有人的希望,所有寂滅的陽神的,都會注視你,都會窺視你…”
“不必再戰了,你我并非敵人,我只求超脫…”
“只要你助我超脫,我會給你一切…”
“無敵的神通,超越陽神、粉碎真空的大法,不朽不滅,我都可以給你…”
若是換了別人,天上地下,古往今來,都沒有任何人能拒絕這種誘惑。
因為說這種話的是造化道人。
他的神通,他的道法,超越世間一切。
他的承諾,便代表著無所不能。
洪辟只是笑了笑,便搖頭道:“易?”
“天命在我,天命在他,天命在你,在任何一人,”
“唯獨不在一個人身上。”
“你想超脫,不該問我,該問你自己。”
道人眼中雷霆蘊生,背后世界生滅。
其聲轟鳴:“問你也罷,問我也罷,你是易,易是你,只要你答應助我超脫,今日我不再與你為難…”
“只是洪玄機乃大千之子,身系此方大千世界,有大氣遠,不能讓你殺了…”
洪辟冷笑道:“我本也無意殺他,已經是被我踩在腳下的手下敗將,看他一眼,都浪費我的精力,是死是活,又與我何干?”
“只要他愿意在一人墳前跪下認錯,磕上三天三夜的頭,我便放他一條生路,讓他自生自滅。”
“轟隆隆…”
造化道人聞言,也不言語,眼中有億萬雷霆生滅。
幾個呼吸間,便見一道人影在其雙眼之內,無盡的雷霆之海中映照出來。
片刻之后,那道人影竟從其眼中走了來。
是洪玄機!
念動之間,造化重生。
不愧是號稱造化的太古絕頂高手。
對此洪辟倒沒有什么意外。
若連這都做不到,何談超越陽神?
那已經是超過太乙的境界。
這也是他現在不打算再糾纏的理由。
雖然造化道人早就已經寂滅。
現在只不過是一絲不滅的精神,自太古之時,逆時光長河而上,在現在的投影。
其實力百不足一。
卻也并非他現在能對付。
依靠著天人合一與六圣器,他足以立于不敗之地。
卻也奈何不了對方。
這一點,他明白,造化道人也明白。
否則一位萬古巨擎,又哪里可能這么容易善罷干休?
這可是關系到他的萬古謀劃。
至于對方說的什么要他相助,洪辟是一個字也不信。
要他相助也許是沒錯,但到底是如何“相助”,卻值得商榷。
洪辟估計,造化道人也許是真將他當成那個“易”了。
不過所謂的相助,更可能是想要將“易”給吞了。
奪取他身上的一切,尤其是身為紀元之子、身為“易”的氣運。
以此無窮氣運,來超脫苦海,登臨彼岸。
這種手段,本尊在另一個世界早已經見識過。
如那位天帝一樣,不過是作繭自縛而不自知。
不過那位天帝雖然力量上遠遠比不上造化道人,不過在某方面的境界上,卻走在了他前面。
最后還算及時醒悟,到了還借本尊之手,來了一招金蟬脫殼。
不過卻不知本尊早已洞穿一切,也就是遇到本尊這樣咸魚心性的人,若非觸及底線,也懶得干那種斬盡殺絕的事。
洪辟降生此世,只是為了尋找大道,也無意與這些謀劃萬古的陽神、粉碎真空的至境人仙糾纏。
有這些古老的存在,可以印證、磨礪,對他反而還有益處。
至于洪玄機?
此人雖然人品令他不恥。
但不得不說,無論才學、心性、意志,都是天下間,甚至是古往今來,都是一等一的。
哪怕用死亡相迫,也難以令他低頭。
只有一點一滴,摧毀他的道理,磨滅他的心性,才有一絲可能令他屈服。
洪辟對此也早有打算。
日后,自有其應有的下場歸宿。
但今日,他還是要強摁洪玄機低頭俯首,出上一口惡氣!
對于眼前獲得重生的洪玄機,洪辟沒有再看上一眼。
而是看著造化道人雙眼中的雷霆生滅。
他早就知曉,此世的雷霆既是死之力,又是生之力。
天地初開之時,大地荒蕪,沒有生命。
天上的雷霆劈到海洋中,才誕生了生命。
人領悟了生死之道的轉化,神魂飛入雷霆之中,蘊生純陽,陰陽相濟,神魂就成了真正的生命。
造化道人的手段卻又勝出不知凡幾。
能憑空造物,蘊生生命。
相比于攻殺之術,毀滅之法,這種造化之法,對洪辟更有助益,更令他感興趣。
造化道人絕對想不到,洪辟有本尊智慧通明、般若觀照的神通,有無法不可學的萬法心體。
寥寥幾眼,就將他引以為傲、更想以之為餌,誘惑洪辟的神通道法給參悟、領會,學到了手。
“洪玄機,你學了我的造化天經,便是我的傳人,我的話,你要尊從…”
造化道人浩大的聲音已經響起。
洪玄機剛剛慘敗于洪辟之手,此時肉身重生,見了洪辟,也不見有什么異色。
反而面色依舊冷硬,淡淡掃過洪辟,便朝造化道人抱拳施禮道:“洪玄機自當尊從。”
“好,你便如他所言,去墳前跪上三天三夜,誠心認錯吧。”
“是。”
洪玄機面色不改,淡淡地應道。
洪辟冷冷看了他一眼,目中閃過一絲殺機,卻還是忍住了。
洪玄機要殺,也不該由他來殺。
待他功成之日,便逆轉陰陽,顛倒時空之力。
屆時,那個他從來沒有放在眼里,棄如蔽履之人,自然會歸來處置他。
想著,洪辟手一揮,六圣器輕輕顫鳴。
在玉京城中眾人眼中,虛空之中,再次打開一道如同門戶般的裂縫。
洪辟的身影從其中顯現。
造化道人那偉岸的虛影,也在緩緩沒于虛空。
至此,一場驚天動地,令整個天下都為之側目的大戰,就此塵埃暫落。
但,此戰所造成的震動和余波,卻是剛剛才開始。
先是洪玄機成就人仙,又是洪辟展露出遠超人仙之力。
這已經令人震懼。
天下局勢也將會因此而完全改變。
后來的一切,甚至已經超出許多人的理解,連窺探都不能。
再者,僅僅只是最初之時,儒門顯露出來的實力,已經足以震驚天下,改變天下大勢。
不過是短短一夜間,昨夜出現的儒門學子,就已經被人摸清了底細。
儒門六圣、七十二賢人、三千先天,便已名震天下!
而這些人的出現,便昭示著儒門不再是之前的一盤散沙,徒有儒門之名。
而是個整體,真真正正地開宗立派。
僅憑這些人,足以令儒門傲立天下,成為當世之絕巔!
即便是六大圣地、千年世家,也難與之相提并論。
除卻大乾、云蒙、元突三大國外,已經沒有任何存在能與之相提并論。
而現在,儒門表現出的姿態,是為大乾所用。
就令得本就是上國的大乾聲威暴漲,其他兩大國風聲鶴唳。
對于這樣一個儒門,乾帝自然大加封賞。
不僅將亞圣公晉爵文圣公,還封為當朝太師,為三公之首,領天下文教,掌天下禮樂。
儒門自六圣以下,皆有封賞,滿門朱紫。
令人大跌眼睛的是,當朝武溫侯洪玄機,自那夜之后,不知為何,在其亡妾夢冰云墓前,跪了足足三天三夜,也磕了三天三夜的頭。
而后已貴為文圣公、當朝太師的洪辟,也如同眼中沒有這個人一般,沒有趁勝追擊,全力打壓。
就連乾帝忽然加封洪玄機,晉為當朝太保,也視如不見。
重新回到了以往的亞圣公府,如今的文圣公府中,講道授業。
連那一夜,襲殺儒門學子、攻入亞圣公府,圖謀不軌的幾大道門,也只是抓了那些手上染了儒門學子血的人處置。
其余盡皆交由朝廷處理。
一副唯朝廷馬首是瞻,忠義無雙的模樣。
大海之上,一座巨大的船上。
豪華無比的船艙之中,一個少年懷中摟著一個絕色美人,左右皆是世間少有的絕色。
衣衫,春色半艙。
他懷中的美人不知被他觸動了什么地方,吃笑一聲,眼神迷離道:“侯爺,聽說那位文圣公如今在朝中的風頭可是蓋過了您呢…嗯”
“文圣公…”
“夫子…?”
“哼,什么文圣公,什么夫子,在我面前,也不過是墊腳之石,早晚要成為我的資糧…”
“美人,莫要拿那些瑣事擾我興趣,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