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9章、報官

　　以往自己只是一個屠夫，去縣城城東張舉人家送豬肉的時候，見到張舉人出門，也是搶著給對方磕頭的，而張舉人壓根就不會多看他一眼，神色極度高傲。

　　可在外孫考上舉人，成為那個什么解元之后，上次張舉人就帶著禮物來拜訪了，滿臉笑意，絲毫不嫌棄自己是一個屠夫。

　　那場面，自己現在想起都感覺不可思議。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張屠夫才能夠真正意義上明白舉人這個身份的含金量。

　　因而見到外孫給自己磕頭，張屠夫就感覺自己的壽命好似瞬間折了一半，但莫名之間，心里由感覺十分高興。

　　“外祖父，這有什么使不得的，我是您的外孫，跪你是天經地義的。”

　　說了這話，方小悅就給方張氏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母親大人，孩子不孝，歸來遲了。”

　　隨后方張氏就一把將方小悅拉到懷里，抱著就是一陣大哭，什么兒啊，心肝啊，你受苦了云云。

　　總之，這場親情大戲折騰了好一陣子之后方才結束。

　　倒是旁邊那個中年人等到這時，方才上前見禮：“方兄有禮了，兄弟乃是回龍莊陳世明。”

　　回龍莊陳世明？

　　方小悅瞬間就想了起來，這人也是舉人，家里頗有文風，其父親也是舉人，其祖父乃是進士，以戶部主事正六品告老還鄉，在整個礦爐縣里，這陳家都是赫赫有名的鄉紳世家。

　　這回龍莊便是其家族所在，占地五千多畝，堪稱大戶了。

　　像這樣的人，在礦爐縣的勢力可不算小。

　　要知道，大澤國也是官不下鄉的，鄉間的事情就是這些鄉紳世家主持掌控。

　　因而方小悅也沒有打算得罪對方，而是滿臉笑容與對方一番寒暄，稱兄道弟，甚至于在臨走的時候，兩人可謂是依依不舍，就好似完全疏忽了彼此之間的年齡差距，差不多就要燒黃紙斬雞頭拜把子了。

　　不過這陳世明的消息頗為靈通，聽聞方小悅在省城文會時寫了一首將進酒，隨即求了這首詩。

　　方小悅現在的書法等級在考上舉人之后又提升了一級，達到了14級。

　　14級的書法基本上可以說是練筆三十年以上的水平了，因而他絲毫不害怕自己字丑露了怯。

　　而那陳世明則是個機靈人，見方小悅應允，立馬就取出上好的宣紙，磨好墨。

　　方小悅隨后就將將進酒寫了出來。

　　當然，他也可以寫一首新詩的。

　　只不過這個時候不太合適，寫出來白白浪費罷了，起不到擴散名氣的好處。

　　用一首舊詩來打響自己在家鄉的名氣，也是很不錯的。

　　陳世明得了將進酒，滿臉歡喜的告辭離開。

　　方小悅此時方才得了空閑和外祖父慢慢敘舊。

　　到了晚上，等外祖父去休息了，他方才找到母親，詢問了自己回來之前的情況。

　　與他所預料的差不多。

　　當自己考上解元的消息傳回來之后，楊家村方家頓時就好似產生了一個吸力巨大的漩渦，將一個個官老爺，舉人老爺給吸了過來。

　　總之，這前前后后，縣令大老爺乃至于主簿、縣丞等等官員都上過門，而礦爐縣屈手可數的五位舉人要么親自上門拜訪，要么就是讓人送了重禮上門。

　　一時間方家似乎成為了礦爐縣的中心，讓從未見過這一切的方張氏驚得坐立不安。

　　還好，這個時候張屠夫來了，雖說張屠夫只是一介屠夫，但其久居縣城，三教九流打得交道多，再加上年輕的時候，曾經跟過一位將軍，多少有些見識。

　　因而才沒有讓方張氏露大怯。

　　當然，現在最好，兒子回來了，方張氏隨即便將一切事情交給了兒子。

　　因而方小悅足足忙碌了大半夜方才上床睡覺。

　　沒法，送來的禮物太多了。

　　光是清點這些禮物，就費了不少神。

　　并且次日天還沒亮，就有聽到方老爺回家消息的人家上門拜見。

　　而他們之所以跑來拜見則是想要將田地、人身依附到方小悅名下。

　　說到這里，就需要說一說大澤國對讀書人的優待了。

　　當然，這個讀書人是指有功名的人。

　　譬如考上秀才之后，除了國家給予的錢糧之外，秀才還可免除五畝地的稅賦。

　　而舉人則可以免除整整兩百畝的稅賦！

　　因為大多數新考上的舉人，家境都不怎么好，沒可能一口氣買上兩百畝地，因而這兩百畝的稅賦就形成了一個可供投機取巧的鼠道。

　　這些人將田地、人身依附到方小悅名下，享受免除稅賦的優待，而方小悅也可以向他們收取一筆費用，用于養家湖口。

　　因而，大澤國的讀書人只要考上舉人，很快就不缺錢了。

　　話說回來，方小悅還真看不上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

　　當然，這大概也和方小悅手里有錢來鵬給的1200兩紋銀有關。

　　我憑什么要接受你們的依附，讓你們來占免除稅賦的便宜？

　　我自己買地不行嗎？

　　方小悅是知道礦爐縣的田地價格的。

　　由于礦爐縣境內多山，加上耕作方式較為落后，農夫也不知道堆肥的技巧，因而這里的糧食產量較低，也就使得田地的價格并不高。

　　簡單來說，一畝上好的水澆地，也就二兩紋銀，一畝中田1.5兩紋銀，一畝劣田才1兩紋銀。

　　而旱地的價格更低，像一些山坡地，一畝的價格竟然只有500文不到，簡直廉價到了極致！

　　不過，這也不奇怪，像這樣的田地，糧食產量很低很低，買了地，被說收回成本了，就算是養家湖口都需要費不少勁。

　　更何況，大澤國對于田地的稅賦可不少，加起來田地每年的收成需要上交六成！

　　這樣高額的稅賦，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虧本，因而家底不豐厚的人家壓根就不太敢買地。

　　這也就使得地價低廉。

　　將那些企圖依附自己，謀求好處的人家給趕走之后，方小悅就請來了外祖父張屠夫，請其幫著自己物色一些能夠連成片的田地，最好是兩百畝以內。

　　隨后他又寫了一份帖子，落上了自己的私印。

　　這是給張屠夫一份保障，畢竟張屠夫去買地，很難說不會遇上官家的一些刁難，而有了這份帖子，別人都知道張屠夫是方解元的人，除非是想要結下仇恨，一般官吏都不會得罪他的。

　　取了兩張一百兩紋銀的銀票交給張屠夫之后，方小悅則是讓表哥張元明跟著自己。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他帶著禮物拜訪了礦爐縣的所有官員。

　　畢竟自己現在是舉人了，自然就要將這些事情辦得妥妥帖帖，不讓人挑出刺來。

　　將這些人情世故來回折騰一番之后，方小悅方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而接下來，黃皮子的事情就應該提上日程了。

　　雖說自己家四周沒有黃皮子出現的痕跡和氣味，但方小悅這幾天四處拜訪官員，舉人的時候，也感受到過黃皮子的出現。

　　并且這些黃皮子的活動范圍極為寬廣，幾乎覆蓋了大半個礦爐縣。

　　方小悅幾乎所到之處都能夠聞到黃皮子那股特有的臭味。

　　由此可見，它們在尋找仇人方面是多么的賣力。

　　因而休息下來的次日，方小悅就讓張元明挑著一擔禮物朝著武曲觀進發了。

　　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那清雨道長早早就等候在道觀門口了。

　　不得不說，這清雨道長的確有些門道。

　　“福生無量天尊！方解元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贖罪贖罪，哈哈哈哈。”

　　清雨道長爽朗的笑著迎了上來。

　　方小悅也沒有擺解元的架子，就好似老友重逢一樣，和清雨道長寒暄了一番。

　　倒是那小道童看著張元明抬入道觀的禮物一陣眼饞。

　　方小悅摸了摸小道童的發髻，隨手就從里面翻出一盒魁星糕遞給小道童。

　　小道童倒是很謹慎，抬頭看了看清雨道長。

　　清雨道長則是笑了笑：“去一邊吃吧，記得去燒水沏茶。”

　　小道童得到師父的允許，隨即便高興的打開魁星糕吃了起來。

　　畢竟像清雨道長這樣不會運作的道觀，平時過得還是很辛苦的。

　　小道童想要吃到這樣上好的糕點，基本上沒可能。

　　當然，方小悅這次送過來的禮物，實際上就是別人送來的。

　　家里太多了，雖說里面也有紙墨筆硯，還有赤果果的銀元寶、綢緞什么的值錢貨，但像這樣的糕點，熟肉也搭配了很多。

　　這些東西放在家里，方小悅就算是個大肚王，也沒法在短時間內吃完，放久了只會壞掉，因而索性就拿了一部分作為禮物送到道觀來。

　　畢竟接下來，他還有事情拜托清雨道長。

　　聽完方小悅的來意，清雨道長倒沒有絲毫奇怪：“也罷，你現在有了舉人功名，尋常妖物已經很難傷害于你，正好除了那窩黃皮子。不過你功夫現在練得如何了？”

　　方小悅笑呵呵的借來一柄木劍，練起了武曲劍訣。

　　不得不說，就從清雨道長的角度看過去，此時的方小悅，恐怕在武曲劍訣上下的功夫至少超過了30年！

　　這水平較之自己都不相上下了。

　　可問題是對方拿到自己給的那本劍訣到現在才多久啊？

　　更何況，對方還去省城參加了一場省試！

　　難道這天下真的有生而知之，有學而知之的天才？

　　當然，不管怎么說，見到方小悅擁有的劍訣水平，清雨道長就放了心，再也沒有拒絕方小悅的請托。

　　當然，想要圍剿一窩黃皮子，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除了清雨道長自己需要準備大量的符箓之外，就連方小悅都被清雨道長分配了任務。

　　“方舉人，那黃皮子生性狡獪，見到兇險就有逃走，速度很快，因而還得由方舉人去縣衙一趟，請官府的衙役相助。”

　　方小悅點了點頭，他也明白，那些黃皮子乃是黃鼠狼成精，必然不好對付。

　　如果這一次沒能夠一網打盡的話，那么對方必然和自己結下生死之仇，到那個時候，他恐怕就需要將母親和外祖父一家綁在身邊了，否則的話，以黃皮子的狡獪，自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聽到他們的噩耗。

　　這個世界里的妖怪，可不像一些傳說里那樣仁慈，它們就是貪食人類的妖物。

　　因而但凡任何一個地方出現妖物的話，很快就會引來官府的嚴厲打擊。

　　這一點在方小悅踏入縣衙，拜見縣令大老爺崔長壽的時候，就明白了。

　　那崔長壽見到方小悅的時候，臉上掛滿了笑容。

　　由不得他不高興啊。

　　這方小悅乃是自己親點的桉首，雖說區區一個縣試的桉首，算不了什么，壓根就沒法和省試，會試相比。

　　但崔長壽與方小悅之間的關系總歸是不一樣的。

　　別的不說，日后方小悅入了官場，雙方之間肯定是相互幫助的。

　　這也算是一條不小的人脈了。

　　在崔長壽看來，方小悅能夠在省試里一舉奪得鰲頭，成為解元，那么接下來的會試應該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如此一來，方小悅在京城為京官，自己在地方當縣令，自己指不定還得多多仰仗對方。

　　一想到這里，崔長壽的臉上顯得更加和藹可親。

　　可方小悅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崔長壽臉色一變。

　　“此事果然為真？”

　　原來，黃皮子的事情不只是方小悅報上來，在半個月之前，也有一位秀才上報此事。

　　只不過那位秀才后面因為醉酒掉入河里淹死了，因而這事后面就沒人管了。

　　崔長壽這個時候響起，臉色忍不住就是一陣急變。

　　雖說他已經是貴為縣令，也知道那尋常妖物不敢招惹自己。

　　但事有萬一。

　　萬一，那窩黃皮子里，有敢冒大不韙的妖物對自己下手，自己此時豈不是已經掛掉了？

　　一想到那位秀才的死，崔長壽就感覺十分可疑，那秀才恐怕死得不是那么簡單，只可惜之前自己公務太忙，以至于忘記了此事。

　　現在想起，著實讓他有些后背發寒。

　　總之，那窩黃皮子必須除掉！

　　否則等到年底就是三年一次的大計考！

　　若是在大計考里，記錄上縣治混亂，妖孽出沒，為官才力不濟、疲軟等等之類的評語，自己別說升官發財，就算是想要保住這官位都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