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魔威
“年輕人，你不用試圖激怒我，沒有用的！”
陸謙看著黃尚的五指，聽著那五招之約，并沒有露出什么驚怒之色，而是面色沉靜，雄渾的功力提起。
正如大宗師絕不可能被言語所動，宗師同樣是千錘百煉，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如果因為幾句刺耳的話，就面露猙獰，咬牙切齒，那一大把歲數豈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別誤會，五招殺你，不是心理戰，僅僅是我對自身的督促。”
黃尚失笑。
他真的沒騙陸謙。
雖說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但對于一個手下敗將，如果還要諸多算計，未免失了氣度。
黃尚此來就是要殺陸謙，五招之約，算是給自己定的一個小目標。
實際上，早在去年北齊皇城時，他就有機會殺死陸謙。
但那個時候，陸謙還不能死。
安隆在天蓮宗剛剛出頭，如果陸謙死了，輪不到他上位。
而在這一年多的時間中，陸謙為了恢復傷勢，一心閉關，收集各種珍惜材料，煉制丹藥，安隆則掌握大權，真正有了親信和根基，即便陸謙安詳地去世了，天蓮宗交到他手中，也是完全沒問題。
所以黃尚樂得陸謙出現。
收服魔門兩派六道，就從今夜開始。
他不會多解釋，失笑的表情剛剛印入陸謙眼中，已經出招。
陸謙眼前一花，就見這位年輕宗師凌空撲來，一股龐然的威勢，當胸壓至，使他呼吸都要停止。
看著黃尚滿頭黑發如火焰般在頭上飛揚狂舞，雙掌狂壓下來，陸謙哪怕心湖趨至于最冷靜的巔峰狀態，都不禁有些怔仲。
你是補天閣傳人吧？
但這畫風是刺客嗎？
怕不是魔君？
太囂張了啊！
不過根本來不及反應，那看似緩慢，實則迅比驚雷的雙掌已經落了下來。
“第一招！”
陸謙運起畢生功力，迎了上去。
他倒不信這個邪，僅僅是一年多的時間，對方一個刺客，不藏身不用劍，還能正面擊退他一甲子的功力？
四掌相交。
陸謙的臉色劇變。
他判斷對了一部分。
論及功力，依舊是他雄厚。
但功力相當于硬實力，其中很大一部分，更在于持續作戰。
雙掌硬拼時，所輸出的功力，是經脈所能承受的上限，不是說六十年功力就能一次性揮霍出去的。
雙方相當于手握兩支槍，一個管口粗大，另一個管口細小，前者自然更有優勢，但射擊的技術同樣重要。
此刻陸謙就感到，對方的真氣，在彈指之間連續變化九次，勢如破竹地涌入體內。
噩夢開始了，陸謙立刻疲于應對，臉色青白交加，腳下咔擦作響，裂開痕跡，竟是無法抵擋之勢。
他的真氣同樣千錘百煉，畢竟六十年苦功，就算質量上遜色于天一真氣，但原本不至于如此不堪。
可黃尚的天一真氣仿佛有了靈性，針對陸謙這一年養傷，再也沒有跟敵人動過手，真氣以快打快，避實就虛，分而擊之…
雙方在真氣層面的微觀戰場，上演著一出精妙絕倫的交鋒。
結果就是，陸謙潰不成軍。
對此黃尚同樣有了深刻的感受。
凡事有利皆有弊，赤手空拳的缺陷，之前的狂雷赫哲已經明明白白體現出來，但同樣也有優勢。
如果隔著紫雷劍，他做不到此刻細致入微的真氣交鋒，中武世界的任何人都做不到。
因為武器再是如臂指使，仿佛身體的延伸，它也終究不是身體，真氣流通過武器，更需要時間。
武器的特性，就注定了成為身體和敵人之間的緩沖地帶，它的存在，或多或少犧牲了最微觀的變化，雙方并無高下優劣，僅僅是不同的選擇。
也怪不得原劇情里，石之軒將補天閣武學精髓融入不死印法中，棄劍不用。
赤手空拳，更能將不死印法的威力，催動到極致，隔了層武器反倒不行了。
說來話長，從屏住呼吸旁觀的安隆來看，就是黃尚飛掠，來到陸謙斜上方，赤手空拳，雙掌按下。
陸謙雙掌往上相接，嘭的一下，他這位師尊居然向后一仰，有種不堪承受的感覺。
但陸謙仗著功力深厚，腳踏蓮步，劃了半道圓弧，整個人就像是不倒翁般，向后倒去卻又折返回來，僅僅是所站立的地面嚓咔一聲，龜裂開了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無論如何，他終究是卸開了勁道，擋下了第一招。
“短短一年不見，他的實力怎會如此突飛猛進？”
“不對，那時他故意留手了，為的是讓安隆掌握我宗的大權！”
“五招，我能擋下嗎？”
不過這短暫的交手，已經讓陸謙心有余悸，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卻見黃尚倏然后退，速度快到極限。
氣機牽引之下，陸謙幾乎是下意識的，身形也往前撲去。
但下一息，他眉宇間露出駭然之色，功力運轉，硬生生止了去勢，再與黃尚的雙掌對接。
因為直到那凝聚著龐然巨力的掌力，即將轟在身上之際，陸謙才突然發現，黃尚仍卓立原地，腳步沒移半分，再度出掌。
“第二招！”
“不好！”
陸謙心頭向下沉去，他明明看到也感到黃尚在后退，居然是錯覺，這代表著對方的身法，已經完全凌駕于天蓮宗的蓮步之上，更能為攻勢創造出最有利的時機。
方才全力對拼，都因真氣變化落于下方，此時倉促接招，更不必說。
但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陸謙的身軀突然旋動起來。
他的旋動速度似快實緩，極為唯美，恍惚間竟似一朵蓮花在盛開，那勁氣彌漫全身，竟將黃尚的掌勢給旋開。
這是壓箱底的真本事了。
“不愧是天蓮宗主，有資格接我自創的‘小雪’，看好了，這是第三招！”
對于這一招的精妙，黃尚的眼睛也為之一亮，怡然一笑，右手五指握住，轉掌為拳，往后一收。
清晰的蓄勢動作后，一拳轟出。
小雪！
小雪氣寒，而將雪矣！
這一拳出，原本安靜的酒窖內，忽然狂風怒號，卻是真氣外放而成的無數勁氣，仿佛從天而降的雪花，劈頭蓋臉地籠罩過去。
“這是小雪？”
陸謙都懵了。
他感覺自己身處在狂猛無儔的暴雪中心，實在不明白這個名字是怎么起的。
你家小雪這么大啊？
實際上，黃尚起名為小雪，完全是因為見識過向雨田破碎虛空前的無敵強大，才將這堪比暴風雪的一擊，取名為小雪，畢竟相比起那股暴風，這確實是小字輩的。
而陸謙已經來不及有其他念頭了，只覺得前前后后無數股力道，把他往不同方向拖拉撕扯。
生死存亡之際，他身軀再度旋轉，若蓮花般盛開，雙手幻化出萬千虛影，全力防守，間不容發地抵擋住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勁氣。
嘭！嘭！嘭！嘭！
勁氣交擊聲不絕于耳，周圍的酒桶也被連續打破，酒香四溢，但那液體還未沖出，被黃尚的拳風一卷，就化作無數薄薄的冰片，仿佛生死符一樣，向著陸謙射去。
嗖！嗖！嗖！嗖！
陸謙繼續旋身，腳踏蓮步，感覺自己如同在急流巨浪的大海中，掙扎求存的一葉小舟。
但哪怕萬傾波濤，也不能摧毀他的斗志和意念。
“第三招擋下了！”
終于，當小雪的拳勢消失，陸謙不禁生出如釋重負之感。
然后就聽黃尚道：“第四招，是‘小暑’！”
又是一拳。
這一回狂飚的勁氣消失了，酒窖的空間突然變得灼熱沸騰。
那種感覺，就如同在干旱炎熱的沙漠，赤身裸體倒在黃沙上曝曬，瀕臨死亡的絕望滋味。
陸謙舉掌迎上，神情瞬間凝固。
因為這一拳轟來，他才發現自己并沒有完全擋住小雪，體內留下了不少暗勁，被這緊接而來的一拳直接引動。
頓時間，一冰寒一酷熱，兩股正反不同的力道，在他體內引爆。
那就像有兩個巨人，各自拉住一條胳膊，要將他硬生生撕成兩半。
“最后一招！”
而黃尚將那股力量打入他體內后，瀟灑收拳，伴隨著平靜無波，仿佛宣誓般的聲音，身形一晃，似魔神由地獄冒出來一般，在陸謙后方升起。
體內兩股力量瘋狂撕裂的陸謙，再也跟不上幻魔身法的速度，唯有感受到這位年輕的宗師，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腦上。
天蓮宗主的眉心炸開，一股血箭飆射出去。
陸謙嘴張了張，眼中的神采飛速消失，向前倒去。
兩個曲傲的天蓮宗主，死于赤手空拳，五招之下！
黃尚收拳，立于原地，感悟著這一戰的心得。
小雪和小暑的創造思路，都是來自于塞外之行。
不得不說，當一人一馬行走于那天蒼蒼地茫茫的世界，白天炎熱酷暑，晚上冰寒如冬，確實會有非比尋常的感受。
不過黃尚正式創招，還是對邪帝舍利的生死二氣有了啟發后。
同樣是兩股對立的力量轉化，冰火之力，或者說陰陽之氣，比起生死二氣，要好入門一些。
因為黃裳的道家所學，就是陰陽之氣的標準體現，以黃裳的宗師之境為基礎，再結合此世的成就，小雪和小暑的開創順理成章，合在一起更是具備著威脅大宗師的戰力，陸謙自然抵擋不住。
但黃尚并不滿足于威脅，他要駕馭生死二氣，創造出一門強過原版本的不死印法！
“大哥！”
安隆滿含敬畏地看著他，再看向陸謙的尸體，露出刻骨仇恨之色，眼中又流下淚來。
黃尚覺得可能是魔門招收弟子的鍋。
斬塵緣的方式，太招仇恨了。
對著安隆微微點頭，黃尚往酒窖外走去。
還有些小尾巴。
不出意料，一群天蓮宗門人，將酒窖包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陸謙不是莽撞的個性，他獨自現身，是為了拖延時間，由親信布置下了天羅地網，一擊中的。
由此可見，安隆在天蓮宗確實已經掌握了權勢，到了陸謙都有所忌憚的地步。
只是傷勢盡復的陸謙不會想到，他遇到的是一個怎樣可怕的敵人。
此時黃尚負手而出，目光掃視，懶得多說一個字，右腳往前一邁。
轟隆！
這一步邁出酒窖，跨入青蓮山莊的后院，而包圍住這里的天蓮宗上下，只覺得一道有若悶雷的聲音在耳邊乍起，整個后院竟似是搖晃了一下。
然后眼前被包圍住的人，就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魔影。
瘋狂殺戮的魔影。
當安隆走出，印入眼簾的，便是那魔威滔天的背影，負手而立于夜空之下，周圍再無站著的人。
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位好似知道天蓮宗上下的心思，陸謙的親信倒下后，再也站不起來，哪怕身體不見傷痕，也被斷去心脈，而其他弟子，即便表面再凄厲，也還有恢復的希望。
后者都是留給他的班底。
天蓮宗經此一役，雖然傷了元氣，但未損及根本。
只要他能成為宗師，很快就能帶著天蓮宗重振旗鼓。
安隆默默地堅定了決心。
一日后，安隆率領麾下親信，雙手奉上一卷秘本。
這卷秘本，正是屬于天蓮宗的《天魔策》！
這代表著天蓮宗上下的徹底臣服。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如尖圓，形如蓮蕊，中有異竅…秘竅煉心，神妙無窮…”
“果然如此，天心蓮環修煉大成，心臟便接近超凡脫俗，這是把中丹田當成‘超凡器官’來修煉，取代下丹田的位置了。”
黃尚翻開，細細參悟。
目標遠大，難度自然也水漲船高。
以他目前的境界和積累，都沒把握按照上面所描述的，將心竅修煉到大成。
同時他也不會那么做。
因為那需要全身上下氣血力量的供應，甚至犧牲其他，催動種種秘法，以求功成。
對于宗師巔峰的他而言，那并不值得。
黃尚從中得到的最大收獲，就是真正得到了一門凝煉“超凡器官”的法門，哪怕并不完善，也是關鍵的參照了。
他開始在青蓮山莊內閉關，同時讓安隆去詳細調查目前北齊各大勢力，以及陰癸派內部的具體動向。
數日后，安隆回復。
“冥主”沐天緲已經不在鄴城之內。
黃尚施施然起身。
裴矩北上塞外。
石之軒南下江南。
是時候了。
（匯報下成績，上月成功得了新書榜第八，十分百分萬分感謝大家，后面開個單章總結一下，我知道你們要什么，會繼續爆發。）
（另外看不到其他人的本章說和評論，真的好不適應啊，都沒書評抄…都不能跟你們互動了，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