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渴望力量嗎?”
塞外。
“快！快！快！”
在急促的呼喝聲中，一支商隊瘋狂地趕路，目標是十數里之外的關道。
可惜身后一條細線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近，在片刻的時間后，就變作了一支喧囂狂放的馬賊。
再過片刻，馬蹄踢起慢天卷揚的塵土，如一堵堵風墻，隨風劈頭蓋臉地糊在商隊臉上。
“嘿嘿嘿！”
三四十位鐵勒馬賊趕上來，發出滲人的冷笑，一雙雙殘暴嗜血的眸子，落在這支突厥商隊上，如同等待食物的惡狼。
這些馬賊倒也罷了，令突厥眾人心頭一沉的是，馬賊的為首者，是那個近來聲名鵲起的飛鷹。
曲傲！
他身材高挺，端坐在馬上，體型魁偉，身穿武士服外加披風氅，腳踏牛皮靴，陽剛霸氣，極重儀表，不像是馬賊，更像是草原的貴族。
濃眉下的利目，超乎常人的高額，都顯示出他有勇有謀的智慧，絕不是少年早禿。
此時曲傲看向一群怒目逼視的突厥武士，慢條斯理地開口：“草原上，獅和豹都是獵狩的高手，知道它們的區別在哪里嗎？”
商隊一怔，無人回答。
馬賊們則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他們早就適應，反正都不知聽了多少遍，倒背如流了，卻依舊感興趣對方的反應。
而曲傲的感情依舊很充沛，好似第一遍述說，充滿抑揚頓挫的聲調響起：“它們的區別是，獅子聯群結隊，每次都是養精蓄銳，巔峰出擊，它們從不魯莽行事，有著精密的部署，就不同的形勢有不同的策略，比如觀敵，獅王會把族群分作兩至三組，伏在獵物所在的外圍，一等就是幾個時辰…”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果不其然，收獲了一群倒吸涼氣的聲音。
商隊眾人，被曲傲的聲音不自覺地吸引，腦海中想象出那個畫面。
他們仿佛變成了那些牛馬羊鹿，這些賊匪，則是養精蓄銳的獅群。
別說不經戰斗的商人，就連被他們雇傭的突厥武士，神色都生出了變化。
曲傲很滿意這樣的節奏，接著道：“當它們瞧準獵物虛實，就由兩三頭獅子撲前驅趕，把獵物沖散隔離…”
說到這里，馬賊適當地分出幾人，逼了過來。
之前準備反抗的侍衛失去了戰意，為首的富商已經扛不住壓力，上前一步道：“我們愿意交出三成貨物，求草原的雄獅放過我們！”
曲傲似笑非笑，繼續道：“等到獵物們失去了反抗能力，獅子們才會群體出動，以輪番追截、惑敵亂敵、伏擊沖殺等種種手段，把曾經比它們跑得更快的獵物，變成果腹的美食！就憑你們這群牛羊，也配跟我談條件？殺！”
他不要三成。
他要全部。
接下來，就是磨刀霍霍向豬羊之時。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好聽的聲音突然響起：“然后呢，那豹子又如何？”
曲傲面色變了。
因為他居然發現不了說話之人的位置。
只覺得那聲音似乎從商隊中傳來，又仿佛從遙遠的天邊而至，甚至像是從他自己的心中傳出。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生出，仿佛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
自己淪為了牛羊？
頓時間，一股恥辱感從心底直涌上來，曲傲感覺自己的胸腔都要炸開了。
“說啊！怎么不說話了？”
當那道聲音再度傳來，他放棄視線的尋找，憑著千錘百煉的廝殺，循著一股直覺，陡然飛升而起，一跳數丈高。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他展開雙臂，又改升為降，狂撲下來，就像是一頭鷲鷹從高處滑翔下降，攫取草原上鐘愛的獵物美食。
倘若說之前眾突厥武士，是被曲傲以言語所惑，精神壓制，那么這一刻，就是真的被那撲面的勁風，給壓得睜不開眼睛，心中生出了由衷的恐懼。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影子突然一閃。
除了曲傲外，無人真正看清那其實是一截袖子，一拂一震，剛剛還如老鷹撲擊的曲傲就劃過長空，險些要如灰太狼一般在半空中化作一個光點。
當然，現實不會有那么夸張，曲傲僅僅是劃過一道很陡的拋物線，嘭的一下落在馬背上。
是的，他落回了自己的馬背上。
這一刻，曲傲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所幸塞外的天氣不同于中原，他無論怎么吸，都是改變不了什么的，僅僅是意識到自己碰上了前所未有的大敵罷了。
最可怕的不是這股輕描淡寫的擊退，更在于無論是說話還是動手，所有人都看不到那人的具體形貌。
那仿佛是白夜中行走的影子，擁有不可思議的魔力。
“不！我是飛鷹曲傲！我豈能屈服！”
不過這種頹喪無力之感，僅僅持續了短暫的一瞬，就被曲傲硬生生壓抑住。
他伸手一探，一把三十石，是的沒看錯，三十石的長弓在手中拉滿。
嗖！嗖！嗖！
三支勁箭離開短弓，閃電般射出，正對準商隊中極為最關鍵的頭目。
圍魏救趙！
他認為出手者肯定是商隊的保護者，這下子至少能逼得對方現身，但在三十石爆炸性的力量下，箭矢如閃電直接穿過三個突厥富商，他們胸膛炸開，連慘叫都發不出，當場去世。
根本沒有人出手相救。
曲傲愣住，然后猛然感應到什么，望向周圍的馬賊。
“不！”
緊接著，他就發出震天狂吼。
因為那些馬匹上的鐵勒手下，一個個靜靜端坐著，脖子處都有一條血痕。
他們走得很安詳，連痛苦都沒有。
只是這種集體去世，對于曲傲就太不友好了。
“出來！給我出來啊啊啊啊！”
他就狂吼著，瘋狂拉動三十石長弓，一道道箭矢如驚雷般轟出。
這樣的發泄還是有作用的。
下一刻，一道射向西北方向的箭矢忽然凝于半空，一只潔白修長，似從虛無中伸出來的手，用拇食兩指捏著箭鋒。
時間好似忽然靜止。
然后…
三十石的勁箭寸寸碎裂。
目睹這一幕，曲傲的雙目圓瞪，然后二話不說，策馬掉頭狂奔。
但那慢條斯理的好聽聲音再度響起，鉆入耳中：“剛剛的故事你沒有說完，相比起獅群，在短途奔襲中，沒有動物能跑得過豹子，所以豹子無一不是潛蹤匿跡的高手，只要到達某一范圍距離，差不多是每擊必中…”
曲傲此時顧不上臉都要被抽腫了，拼命策馬狂奔，同時長弓再度拉滿，做出以命搏命的姿態。
黃尚對于曲傲講故事的能力還是認可的，不緊不慢地跟在這位身后。
經過方才的交鋒，他要收回以前的鄙視。
青蔥年少的曲傲，還是很厲害的。
當然，曲傲還不是宗師，宗師哪有那么好成。
但宗師之下，曲傲已經算是頂尖的那一份。
忽略發際線，他其實才二十三歲，實力上已經大致有零點七的原劇情曲傲那么多。
聽起來怪怪的，但就是那個意思，絕對可比剛出場的跋鋒寒。
只可惜相比跋鋒寒抱上了大腿，成為了多民族友好的一員，人生美滿，曲傲的人生就悲劇了，就像坐過山車失事了，他的前期一直升，然后到了一個轉折點，開始往下落，正常人還能升回去，曲傲因為失事了嘛，就是啊啊啊啊啊砰！
“倒也不錯。”
這正符合黃尚的需要。
如今的塞外，可不比隋唐時期。
現在是突厥帝國橫霸草原，其他各族戰戰兢兢仰起鼻息生活。
而突厥和中原的摩擦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別說后面的隋唐，北齊都跟突厥發生過大戰。
所以曲傲這樣與突厥對立，根本來不及到中原搞事的鐵勒人，在黃尚手中就還能活。
這就是他與雙龍的區別。
雙龍有一群草原朋友，對誰都是快快樂樂的伐木累，共同為民族友好做努力。
他則不要伐木累，而是以德服人。
曲傲就是臣服的第一人。
等到商隊徹底消失不見，黃尚屈指一彈，曲傲胯下的駿馬往前傾倒，直接失去了生命氣息。
曲傲知道逃不掉了，騰身而起，落在地上。
這回轉過身去，終于看到了大敵。
魔門狀態下的黃尚，雙腳微微懸空，如魔神一般，屹立面前。
曲傲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眼中露出決死之意，功力全力運轉。
天地的其他消失了，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和眼前的勁敵。
黃尚漫步上前，等待曲傲使出狂浪七轉。
這門曲傲自創的絕學中，關鍵是七，這七的意思是七個竅穴，將之作為控制真氣輸發的源泉，真氣變化能在短時間內連續變化，收發由心，確實是一流的絕學。
而曲傲乃武學的天才，二十三歲便練成功了七個竅穴，創出狂浪七轉，可按照正常發展，要到十年后，他才多練得一個竅穴，創出暴風八折。
到四十一歲，全身竅穴均可隨意控制，再名之為凝真九變。
顯然，這里的九并非是指九個竅穴，而是因九乃數之極，取其無盡之意，武功至此大成，生出約戰畢玄之心。
以上是官方描述，反應出了曲傲的宗師之境，是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
然后，緊接著這段描述后，他就成為了跋鋒寒的墊腳石。
再然后，基本就是宗師級戰力計數單位了。
現在，還是二十三歲的曲傲，卻在生死危機下，身形倏然間撲出，雙手抓來。
這一抓同時包含了吸、刺、卸、封、割、啄、扯，七種從各指發出的真勁，堪稱變化莫測，教人難以防御。
黃尚露出一抹贊賞，探出手指，仿佛手彈琵琶，間不容發地連彈七下。
七聲爆響連串生起，曲傲身形借力向后飛去，像飛鷹般一個盤旋，以快到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重新攻來，雙手再度現出按、撞、掃、刺、劈等精奧絕倫的手法。
但無論曲傲的十指多么靈巧，勁氣多么多變，都是無用。
黃尚讓他盡情發揮，一邊探查其體內七大竅穴的使用方式，一邊觀察氣運的爆種。
每一位宗師都是天之驕子，都有氣運在身，只是小部分可以支持他們逢兇化吉，際遇連連，最終成為大宗師，大部分只能支持前半生輝煌。
曲傲現在就在前半生的輝煌階段，眼見靈妙多變奈何不了眼前的大敵，忽然加速，以雄鷹搏兔的勁勢，雙手化成萬千爪影。
這純粹就是不計功力的耗損了，體內的七大竅穴幾乎化作了七大漩渦，真氣狂涌，勁氣狂竄中，他的雙爪也徹底籠罩以黃尚為中心的三丈方圓，逼得他硬接這威猛凌厲的攻勢爆發。
黃尚選擇了尊重，身形開始閃爍。
他的每一步跨越幅度都很小，卻是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恰好提前閃過曲傲的攻勢。
沒有預料中的交擊之音，風馳電掣中，曲傲如一頭靈動莫測的飛鷹，擺出各種姿態，或盤旋或側飛，連連撲擊，平日里難以領悟的訣竅了然于心，戰力憑空上漲了一截。
但他好像就在跟一團空氣交鋒，根本摸不到對方的半片衣角，偏偏那雙高高在上的眸子，至始至終凝視著他。
在曲傲的感覺中，面前的大敵，就如同一位耐心的熬鷹人，無論自己爆發出怎樣驚人的力量，都在彈指間鎮壓。
差距太大了。
曲傲根本不知道，他現在面前的是一點七個自己的宗師，雙方的實力差了一整個自己，這怎么打？
明明只是一刻鐘的時間，在曲傲的心靈感覺中，卻仿佛天長地久般的漫長。
熬到信心再無。
熬到心態爆炸。
氣運也有極限，終于，曲傲感到了一陣力竭，身體里的真氣被掏空，一頭栽下，再也飛不起來。
他揚起額頭，恐懼地看向黃尚：“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黃尚靜靜俯視著他，嘴角揚起一抹無限誘惑的弧度：“你渴望力量嗎？”
（今天本來也是一萬二，相當于四更爆發了，結果到現在第一章五千字都沒放出來，心態哇涼，希望放出來后能訂閱一下，感謝全訂的書友，希望沒訂的書友能全訂支持一下，我真的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