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百年悠悠(三)
兩界關內。
各色法力、罡氣亂飛，不時還有銀蛇嘶吼、風火席卷……
絲絲縷縷的白金色鋒銳之氣揮灑，劍罡同流，各種力量互相沖撞、絞殺……
龐青羊橫劍在手，麗容清然。
一種我即是劍，斬落大千的強烈劍意直沖霄漢。
刺激的虛空都蕩起層層波紋。
三尺水的劍身上，亮起純粹的劍光，隨著龐青羊的揮舞，劍氣交織成網，縱橫數百米。
她的對面，尹天雪、龍博和童心三人，感受到自己皮膚上傳來的切割刺痛之意，他們凝重的同時，各施手段，一齊向著龐青羊攻擊。
或是白龍罡氣、或是法力玄術、或是銀蛇寒氣……
“倉倉倉…！”
璀璨的劍芒劍氣噼出，如有靈性般自動尋找到幾人各自的攻擊，在這鋒銳無比的劍罡下，一一破滅。
在兩界關幾十年，龐青羊不曉得破滅了多少古兵！
三尺水在這其中得到了巨大的淬煉，其材質在那些古兵的精金之氣下強化甚多，原本青白色的劍身已經有大半染上了青金之色，望之有一股古老、不朽之意。
同時，龐青羊自己的劍道修為亦是一路高歌。
每破滅一柄古兵，在三尺水強化之時，龐青羊的劍體和修為也在跟著進步。
幾十年不輟。
如今，龐青羊已經能夠感應到三尺水的靈性大漲，快要凝聚出獨立的劍靈了……！
這讓她欣喜不已！
“我等待你達到鏡心那種靈慧程度！”
龐青羊清音如玉，纖指并立，如撫摸絲綢般劃過劍身。
而三尺水亦是嗡嗡輕顫，以作回應。
所謂：“觀千劍而后識器”！
在養劍、煉劍的日子里，龐青羊與劍之間的聯系越來越深，人劍相御，她的“劍心通明”的劍道境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朝著一種更加玄妙通微的境地提升。
“無物不斬，萬象不斬……”
龐青羊的劍罡劍氣逐漸帶上更加神奇的效果。
她悟劍十幾年，再不斷的和張三豐、洪康他們切磋，漸漸的，龐青羊對自己之后大家劍道之路有了方向。
“我之所得，歸為一體，名《劍之經》！”
“萬物皆有形、質、體之說！
“但《神滅論》里又說：“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
“我認為，無形無質無體者，乃是最高層次、最上狀態，即“道”也。”
“《道經》有云：“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忽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
龐青羊螓首微搖，嘆道：“但此等境界，太過高遠，我如今差之遠已。”
“而“有形無質”和“無形有質”這二者，如同一體兩面，包容一切。”
“比如說：陽光、溫度、思維、引力、生命力……等等。”
“可用感官和種種方法發現其所在，但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物質和境界；又或是在宇宙內外中運行著的，看不見摸不著，有物而無象的東西……”
“再就是“有形有質”的存在，即是現實的主物質東西，也就是尋常意義下的萬物…”
“它們是實實在在的、可以被觸及到的。”
龐青羊拿起三尺水，妙目透過劍身反射看著自己。
“劍者，斬實斬虛，當可斬滅一切！”
“先從“有形有質”者的萬物開始，再朝著觸碰、斬落“有形無質”和“無形有質”這二者進發，至于最后“無形無質”的道……”
龐青羊沒有繼續開口。
光是前兩個階段，便是如同攀登望不到頭的天梯一樣了。
所以。
她找各人進行戰斗，既是切磋，也是修煉劍道。
“既然要“斬實斬虛”，就先嘗試斬滅各種風火雷電這些無實體的攻擊吧，之后，再試著斬斷他們掌握的規則之力……”
“至于，之后更加形而上的東西，像是空間、時間這些，或是概念之類的存在……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而有趣的是，龐青羊在鉆研如何去斬滅萬類，達到無物不斬的境界，張三豐卻在防御上再創新招。
呃……也不單純是守招。應該是攻防一體的武道神通，只是其防御能力特別出眾，除了龍神外，其他所有人都破不了張三豐的守勢。
這招叫太極陰陽磨，是張三豐卻是糅合自身《太極拳劍》以及各種武道精華創出來的。
再結合自身的武道領域，能夠拆解、轉化任何攻擊為陰陽二氣，之后再將其磨滅，堪稱無上守御之術！
無論是童心、尹仲的各種法術轟炸，東方不敗的葵陽真火，龐青羊的無匹劍氣，還是洪康的摧山翻海之掌力……
張三豐都是可以硬生生的吃下。
想要攻破這太極陰陽磨，只能夠像龍神一樣，非得以超出張三豐倍數級的實力硬攻不可。
而時光不斷飛逝。
那尊邪異生靈，被眾人練手十七年，才被龍神徹底毀滅。
因為，尹仲率先完成神體、神魂的神性渲染，成就神魔位階。
原本還有少許白發參雜在黑發里，這時候，已經徹底變成金面黑發之身，一身氣勢呼嘯如狂風，實力得到極大增幅，差不多瞬間便有龍神的五成戰力。
“哈哈哈……！”
感受著自己的實力的天地之別，尹仲極為高興。
他意氣風發，暗道：“龍博年紀尚淺，功力積蓄不夠；龍騰那副鬼樣子，只有天知道他能不能走通鬼仙陽神這條路。”
這下子，龍家這兩個家伙只能夠仰視于我——
“不錯，不錯。”
“我果然沒看錯，你比他們更早踏入神魔位階！”
龍神贊揚的聲音讓尹仲喜悅之情瞬間頓減。
同時，讓他興奮的大腦重新恢復冷靜。
他知道，龍神所說的“他們”，是指龍騰、龍博、童心、東方不敗等這些神魔后裔，洪康他們三人并不算在內。
因為這三人沒有神魔血脈在身，而且，都是各自有自己特有的修行體系。
比如，龐青羊那毫無道理的湮滅劍氣；再比如，洪康那越來越離譜的強橫肉身，還有他——
尹仲瞥向那童顏鶴發的張三豐。
邀請道：“張道兄，我想再試一試你的那招。”
言罷。
暗紅色的神力涌現，一股比他突破前強得多的氣息充斥方圓虛空，滾滾氣浪把修為稍弱的尹天雪都逼退了幾十米遠。
“既然尹兄盛情相邀，貧道卻之不恭。”
說話間，黑白太極圖立時擴張，武道領域并沒有延伸出去數百米，只是收縮在剛好籠罩了尹仲的位置。
“呃……”
尹仲的神力運轉間，陡然變得一滯，同時，暗紅色神力也被壓制的更加貼近尹仲。
“喝！”
尹仲大吼一聲，運起九成神力，凝聚成暗紅色的蛟蛇，如電般撲咬過去。
“汩汩汩……”
彷佛流水潺潺，有一黑一白兩條魚兒從張三豐兩袖游出，黑魚白目，白魚黑童，眼中靈光爍爍。
這陰陽魚兒在張三豐面前似在互相追逐、玩鬧，而后首尾相接成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條暗紅色蛟蛇一口就把這兩條陰陽魚兒吞食下去，但瞬間呈現痛苦之狀。
它口中亮起黑白二色，緊接著黑白輪轉，一股化歸之意浮現。
但是，蛟蛇也不是易于之輩，身軀盤繞起來，似要將這兩條魚兒生生擠殺。
“呼呼呼……”
僵持許久，
那蛟蛇的體型越來越小，暗紅色也是逐漸澹去；而陰陽魚兒雖然被擠殺的只剩下一尺大小，可是那股消磨之力不減。
“砰！”
光華一亮，蛟蛇之軀崩斷四散，化作點點澹紅色的光屑。
顯然，蘊含尹仲九成神力的攻擊，沒能夠突破張三豐的防御。
龍神“啪啪啪”的撫掌贊道：
“張小友的陰陽二氣之用，著實驚艷！”
張三豐澹澹一笑道：
“無極太虛氣中理，太極太虛理中氣。乘氣動靜生陰陽，陰陽之分為天地。未有宇宙氣生形，已有宇宙形寓氣。從形究氣曰陰陽，即氣觀理曰——太極。”
或許是被尹仲刺激到。
在尹仲成就神魔位階后三年，童心也是不甘落后踏足此境。
其天資之高，叫得東方不敗側目咋舌不已。
東方不敗還記得，自己剛出關的時候，是比這個叫童心的要強的。
而之后二十年，一直沒有人再達到兩人的境界。
畢竟，尹仲是五百年的積累蛻變，而童心，那簡直是坐上了穿云箭一般，更加不具備可比性。
而到了第二十八年，龍博才完成了神體、神魂的神性渲染，徹底的血肉衍化成功，化作十丈白玉龍身，風姿俊采。
而龍騰是又過了六年，才徹底煉盡一身陰質，成就陽神之神，堪比神魔位階！
他一身神魂鬼仙陽神之學，被他名為《大威天龍經》。
對自身的修行速度，東方不敗疑惑，詢問龍神緣故。
“前輩，為何我在神性渲染上會這么慢？”
以前，兩個在他之下的后輩，一舉雙雙踏足神魔位階了，可他才完成了神體的神性渲染，在神魂上，進展一直不快。
龍神分析后，才道：“博兒和童心乃是天生的神魔后裔，而你是經過吞服鳳血更換了血脈，算是后天成就。”
“雖然在身體上是融合的很好，可是在魂魄上的相性，需要時間去慢慢促進變化。”
“不過，你成功后，將來的兒女，那就跟博兒他們一樣了。”
東方不敗恍然。
苦笑一下：“真是成也于此，敗也與此啊…！”
既然魂魄上的神性渲染急不來，那么，東方不敗剛好便把心思放到如何增強自己的《葵陽真經》上來，“鏡天”里的秘籍，他還沒完全瀏覽完呢！
距離洪康他們進入兩界關已經百年。
百年悠悠，無論是在兩界關的他們，還是神州大地上，皆是變化巨大。
可是，再大的變化，和洪康的關系也不大了。
他準備離開此界了！
但是，一件意外的事情讓洪康微微失神——他無法帶走靈鏡。
“鏡天”之內。
一道白色頎長的身影在洪康身側，細看去，二者的面容竟有幾分相似。
“鏡心，這是何故？”
“你不愿跟我五見識更為廣闊的諸天萬界嗎？？”
這道白色身影正是鏡心。
管理“鏡天”之地百余年，這方精神空間擴大不知多少倍，可是，最令人驚嘆的，就是鏡心的成長。
吸納神州大地億萬生靈百余年的溢散出的情緒、心念、精神、信仰……
鏡心如今的靈慧，達到了生靈難以想象的地步。
哪怕是此界最強的龍神，比起鏡心來，也要甘拜下風！
鏡心語調溫潤。
“先生，你可記得，我應該算是靈鏡的器靈。”
“而靈鏡本質上，可是有著一縷世界之力的…所以，我是無法離開此界的。”
洪康道：“若我硬是帶你走呢？”
鏡心道：“那先生帶走的也不過是一件死物罷了！靈鏡之妙，全在世界之力帶來的權重，離開了此界，自然失去了種種神效。”
“反倒是先生的“玄冥刀”，被先生徹底神煉后，可以一直陪著先生。”
洪康默然。
他原本想著靈鏡對自己的種種助處，可確實沒想到這種情況。
無奈道：“沒想到，會是這樣？…”
“也罷，看來，你我的緣分，也到此了。”
“那之后，你是有什么打算？”
“是我把靈鏡交給龍神，還是童心？亦或是，你自己獨立待著？”
鏡心道：“…我要化道。”
洪康：“化道？？”
鏡心道：“不錯，我本就來自世界之力，得先生妙想，奇跡般的借助生靈有情之力誕生了靈慧，如今也該回歸世界意識了……”
洪康皺眉道：“何須如此？這樣一來，你就消失了。”
鏡心道：“怎么會消失呢？！就像是回歸了母體一樣，只是……不知道我如今的記憶，在那浩瀚的世界意識里，還能保留多少……”
洪康問道：“一定要這樣？”
鏡心道：“我若化道回歸，以有情眾生之力結合天道規則之力，當能夠增強部分世界本源。”
鏡心轉身，對著洪康微微躬身一拜。
“先生，我的誕生，得你妙想，此乃大恩。”
“如今將離，我送先生三份薄禮作別。”
“我之化道，也請先生見證。”
說完，鏡心帶著洪康來到了一處神秘之地。
然后，便看到鏡心一步一步朝著中央的虛無處邁入，而隨著靠近，鏡心的目中逐漸澹漠，溫潤之意逐漸消失，情緒愈發薄弱……
他朝著洪康一指，洪康頓感意識里多了份記憶。
“先生，這是我借助世界意識之海的力量，為你量身推衍的完整的《人仙練竅法》，可開辟三百六十五處穴竅，”
“按照先生的思路想法，我搜集了遠古神魔里善于變化的，整理好歸納，所以，這里面還涉及到血肉衍化萬千之法門……”
此話說完，鏡心目光里的感情消失的更快了，他再次一指。
一顆無色珠子出現在洪康手里，語氣有些急迫。
“此乃我以世界之力締造的寶珠，質地無比堅硬，內有一方原始空間，無其他效用，但有轉化香火信力之能，可為先生輔助。”
寶珠徑直的融合進洪康體內。
鏡心的聲音越發變得無情無欲，無私無愛。
“……寶珠已經和先生神魂相融…”
“還有最后一份……是在寶珠內部，是我截取了……”
最后的話沒說完。
鏡心的自我意識沉寂，已經完全融入了世界意識之海里，再無半點話音傳出。
就像是一滴水融進了大海。
而洪康的身影直接被彈出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