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園邊上的同春飯館里。
“這位姓易吧?聽說過,沒見過,今天見著了,得喝一杯。”那個男生語帶挑釁的說著。
易天行站起身子來,接過杯子,滿臉帶笑看著那男生將杯子斟滿,然后一口飲盡。
他也一口干了,然后很誠懇地說了聲謝謝。
這位男生是賀大人的好友,賀大人苦戀鄒蕾蕾早已是省大中文系眾人皆知的秘密,只是聽聞鄒蕾蕾被一個開除出校的高年級男生騙走了,這干小男生便開始有了往兩肋插刀的沖動。
今天是第一學期的告別宴,聽說鄒蕾蕾的男朋友要來,眾人早就起了灌醉他的念頭。
一人去了一人來,易天行的酒杯空著的時候沒有超過五秒鐘。
他始終笑臉相迎,一杯而盡。
終于,席上的女生們看不過眼了,紛紛嚷道:“你們這么多人和人一個人喝,算什么啊?”
“是啊,欺負人不是?”
“沒事兒,沒事兒。”易天行笑咪咪說著,這周邊都是自己老婆的同學——男人嘛,就得對自己的女人好點兒。
酒水酒水,于他而言,酒便如水,自然愿意落個大方豪邁,給自己媳婦兒長臉。
這時候班長賀大人走了過來,滿臉通紅,不知是被酒氣逼的,還是心情鬧的。
“你好,我叫賀之章。”賀大人像個成年人一樣伸出手來。
易天行趕緊放下筷子,伸手與他握著,有些心疼盤子里最后那撮配著青白誘人大蔥絲兒的京醬肉絲。
“好名字。”他微笑著說道:“四明狂客的性情我喜歡。”
“是恨之入骨的之,不是知情識趣的知。”賀之章雙眼直直盯著他。
“原來如此。”易天行笑的益發溫柔,“難怪賀同學身上沒有狂放之氣,但多了幾分書卷氣。”
言辭交鋒,他不屑玩。
舉起酒杯,微笑祝道:“初次見面。”然后一翻手腕,飲盡杯中酒。
“第二次了。”賀之章苦笑了一下,“你在省大是名人,記不得我也是正常的。”
易天行笑了笑:“我的名氣似乎不怎么好,想來不外乎是賭錢打架開除這些事情。”
沒想到他會自己承認這些,賀之章有些意外,酒意上涌,鼓足勇氣道:“能和我出來一下嗎?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不用了。”在易天行身旁坐著的鄒蕾蕾冷聲道,一把將易天行拉回了凳子上。
“我和你男朋友說說話,你緊張什么?”賀之章神經質般吃吃笑著。
鄒蕾蕾一聲冷笑,將自己碗里的京醬肉絲撥到易天行的碗里,說道:“有什么事情就在這兒說。”
飯館里此時已經冷了場,安靜地似乎能聽清楚落在地上的針是針尖先著地還是針尾先著地。
易天行悄悄搓了搓鼻子,微微一笑。
賀之章縱使酒蒙了心,也不敢對鄒蕾蕾惡言惡語,拿著酒瓶呆在原地半晌,忽然對易天行說道:“你準備一直躲在女人身后?”
易天行好笑地看著他,搖搖頭道:“你在這件事情的認識上似乎有一點點偏差。”
他覺得今天的小宴很有意思,淡淡掃了一眼集體站起身來的大學男生們:“少年熱血啊…今天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賀之章手中一輕,便發現自己握著的酒瓶子不知怎么到了他的手上。
易天行輕輕一掌劈下,玻璃瓶子頓時被劈掉了瓶頸,撣去自己手掌上的玻璃渣子,他微笑看著那些目瞪口呆的男生:“機會只給一次,我的規矩是,你們先把我喝倒,才有嘗試打倒我的機會。”
他拿出了蕭峰少室山上倒酒囊的勁兒,鯨吸虎咽,嘩啦啦地把瓶中的高度白酒全抽進了自己的喉嚨,還刻意潑灑少許,濕了自己的衣襟。
酒瓶傾口向地,一滴未下。
一斤白酒下肚,易天行面不改色,還咂巴咂巴嘴,伸出舌尖掃去自己唇角的那滴酒,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你可以去演戲。”鄒蕾蕾遞上手帕幫他擦拭酒漬,一面偷笑著。
易天行臉上笑咪咪的,體內的道蓮卻悄悄舒展著枝葉,暗自運著秦梓兒留給他的上清雷訣,一道氣息淡淡籠罩全場。
鄒蕾蕾皺皺眉。
小男生們都已經呆在了原地,掌劈酒瓶,白虹貫日飲酒法,此乃正宗大俠風范也。
賀大人不過區區一儒生,豈能與大俠爭輝?難怪蕾大姑娘會傾心于此人,果然其間自有道理。
不知是易天行這一手鎮住當場,還是受了他上清雷法之擾,場間終于又活泛起來。
酒過三十巡,桌旁開始男女混坐,而蕾蕾自然不會挪窩,像浣熊般坐易天行的邊上。
此時眾人再看這對情侶,也沒了先前審視挑剔的目光。
酒意漸上,男生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紛紛走到易天行身邊敬酒,打聽著學校里流傳著關于他的那些奇聞逸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有面色頹然的賀之章坐回自己桌上,一杯接一杯地灌著悶酒。
易天行最擅長什么?不是天火絕技,不是道心如蓮,不是佛印重重,而是…背書。
所以一旦談到文史哲這些東西,他的嘴頓時有些停不住,從魯迅的寂寞感到胡適研究禪宗的方法論,從楊明照師是劉勰轉世的江湖謠傳,說到本校黃老校長在保路運動中的檄文為啥如此憤怒青年,旁征博引,史料野史信手拈來…直說的這干大一男生目瞪口呆,佩服不已,本來還有幾個賀班長的死黨準備在這方面打擊一下他的,這時候也訥訥然知難而退。
“夠了夠了,再演就過了。”鄒蕾蕾苦著臉小聲在他耳邊提醒著。
易天行終于從那種亢奮的情緒中擺脫出來,畢竟離開學校已經一年了,這種臥談會的氣氛實在讓他很爽。
賀之章搖搖晃晃從這群熱鬧人的身旁走過。
幾個相熟的同學要去扶他,被他粗魯地甩開手。
看著那男生孤單的背影,易天行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梢。
不多時,飯館里的男生們都開始不勝酒力,往地上滑行。
易天行笑著對蕾蕾說道:“咱們走吧。”
送二人出了飯館,喝上勁兒的男生們去廁所里清空了幾道,又湊到一處開始拼酒,說著先前的那個叫易天行的師兄。
有人口齒不清搖頭道:“如今才知道…為什么大二的師兄們提起易…天行就唾沫星子四濺。”
“難怪…鄒蕾蕾會對賀…賀大人如此絕決。”
“賀大人…唉。”
“不過說實話,先前覺得易天行貌不驚人,這時候才感覺他和鄒蕾蕾在一起挺般配的。”旁邊沒有喝酒的女生們開始嘰嘰喳喳。
“何止般配,神仙眷侶也。”
“我看啊,鄒蕾蕾還有些…哼,那位師兄今天穿的褲子上還有個破洞,她也不知道幫他縫縫。”一女生如此說道。
一個花癡的女生癡癡道:“真像胡一刀和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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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在飯館里…”鄒蕾蕾眨著黑黑的大眼睛疑惑問著他。
“沒事兒,上清雷訣,只是調劑一下眾人心情。”易天行苦笑著搖搖頭,“我總不能真和你的同學們大打出手。”
“那個上清雷訣應該對我同學沒什么損害吧。”姑娘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沒有。”易天行呵呵笑道:“只是稍微影響一下他們的觀感罷了,如果真能操控人心,那還得了。”
其實上清雷訣修到最后,自然有此功效,想當初他在文殊院講法堂里就險些被萬里之外的清靜天長老拘了神,神尚可拘,何況人心。只是易天行下意識里沒有說出來。
夜風下,二人在校園里行走,鄒蕾蕾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英眉如劍挑,命令道:“以后不準對我用這個道術,不然你小心點兒!”
易天行嘿嘿一聲笑:“用得著嘛?反正你愛我都愛的要死了,再用也是白費道力。”
鄒蕾蕾白了他一眼。
易天行忽然正色道:“知道你現在不喜歡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我以后少用。”
“嗯?”鄒蕾蕾反而有些詫異,“我什么時候說過這些。”
易天行撓撓頭:“那天在府北河畔,你說覺得你我的相逢是上天之力,不是發自本心,所以…”
“府北河畔?”鄒蕾蕾將發絲夾到耳后,皺著眉回憶著,終于放棄,極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豪邁地拍拍他的胸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向來糊涂,嘿嘿,有些話是說過就忘的。”
易天行再一次被蕾蕾姑娘異于常人的神經徹底打敗,這丫頭隨意一句話,便惹得自己小意多日,不料她居然自己給忘了!
“啊,你褲子上破了個大洞,脫下來,我給你補補。”鄒蕾蕾看他的神情有些憤憤然,難得小意討好道。
易天行認真地看著她:“如果你不介意我穿著一條小內褲與你在這校園里散步,那我此時脫了又何妨?”
“說正經的,我剛才演的如何?”他笑咪咪地等待著表揚。
“有些過。”鄒蕾蕾緊閉著雙唇,忍著笑:“不過…還是很成功。”
“耶!”二人像老頭老太太一樣擊掌相慶。
走了一截,易天行忽然說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說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蕾蕾姑娘早習慣了這些,也不吃驚,輕輕絡了絡夜風中的發絲,安靜地站在人行道等著。
由南園回校門的路邊是一大片荒場,據說是學校當年準備改作球場的,但由于資金問題一直停在那兒,每逢深夜,荒草深處,總有些異動傳來。
此時是冬日,冬草早萎,卻也沒有多少人敢踏足其間。
黑黑的荒地里,有一個人正蹲在地上哭泣。
易天行停在了他身旁,輕聲說道:“大男人,哭什么哭?”
哭泣的,正是那位賀之章賀大人。
賀之章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子哭也要你管?”猛地站起身來,往易天行撲去,嘶吼道:“有本事你打死我,別來羞辱我!”
易天行眉間一擰,手指輕輕一合,搭了個意橋,體內道意微吐。
酒醉后的賀之章宛若被空中幾只無形的手握住了手腕腳踝,以十分怪異的姿式停頓在了空中,然后慘慘摔到地上,吃了一嘴黃泥。
易天行唇角輕輕抽動了一下,淡淡笑道:“我只是來說句話。”
“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改變能改變的,接受不能改變的。”他微微點點頭,然后轉身離開,“就是這樣了。”
“勝利的人對于情敵都這么寬容嗎?”在他身后,賀之章勉強地爬了起來,唇角流著血,低聲吼道。
“情敵?”
易天行皺皺眉頭,露出冥思苦想表情,半晌后才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喔了一聲,露出“誠懇”的歉意:“實在對不起,我剛才一時沒想到你嘴里說的情敵就是你自己。”
一顆脆弱的少男水晶心,在遭受了對方無意,卻又是最致命的“無視羞辱”后,終于清脆一聲響,破碎在了這塊荒地上。
身后男兒的哭聲嗚咽不停傳來,易天行沒有回頭,沒有停步,只是聳聳肩,臉上沒有一絲同情憐憫的表情。
“這小孩兒哭的真傷心,可憐。”
他搖搖頭,往荒地外走去,嘴里哼著輕快的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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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之后,便是大宴。
又過了數日,六處的轎車停在了小書店的門外,易天行抱著易朱牽著蕾蕾上了車,他搖下車玻璃,對柜臺里面的葉相僧喊道:“今天大概會晚些回來,你如果一個人悶就早些關門睡覺,不要又跑到清心會所那邊去。”
葉相僧雙手合什道:“南無我佛,那些姑娘還等著我去說法,師兄。”
“說個屁。”易天行在心里罵道,如果不是你模樣俊,那些小姐們會耐煩聽你背佛經,開口喊道:“周小美已經向我告了幾次狀了,說你影響她門下的生意,你一出家人,可那些凡夫俗子得賺錢吃飯!”
鄒蕾蕾從他懷里接過孩子,噗哧笑了出來。
轎車開動,向著省城外面駛去,一路沿著府北河畔行走,不一時便出了城,進了一處山谷,然后便是一長段蜿蜒不絕的山路。
易天行微微咪眼,迎著車窗外撲面而來的山風,神清氣足,他初得金戒時,曾經夜探六處,當時走的是山上,不是這條路,不過知道進了賀家灣之后,離六處那幢大樓也不會太遠了。看著窗外掠過的荒山巨石,他放松著自己的心神,偶爾瞄著一條標語,不由微微笑了起來。
山邊一條標語白底紅字寫著:“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當夜他曾經用天火融過六處背后那座大山,融出一條地道來,不知道這算不算燒山?
山路似乎永無止處,不知道開了多久,易朱開始覺得無聊犯困。
“爹,到了沒?”小家伙用腦袋蹭蹭鄒蕾蕾的胸脯。
“快了。”
“爹,真有好吃的嗎?”
“嗯。”
山路盡頭,是鐵絲網圍成的禁區,入了大門,還開了十幾分鐘,才來到六處省城總部大樓之前,轎車緩緩平穩停住。
六處大樓四四方方,樓層不高,卻占地極廣,像個龐大的火柴盒子一樣安靜地俯臥在山谷之中,毫無建筑的美感可言,但無來由的一股森嚴氣息撲面而來,令人心生凝重。
早有人上前打開車門,一手扶在車上,防著車內的人出來時撞到腦袋。
易天行從后排鉆出來,眉頭皺了皺——“禮下于人,必有所求。”
“歡迎來到六處。”
扎著馬尾辮的秦琪兒全沒有一絲主任架子地站在門口迎著他們一家三口,柔嫩的臉頰上微有紅暈。
易天行微微一笑:“居然要你在門口等著。”
“易哥哥要來,我當然要當好主人。”秦琪兒吐了吐舌頭:“經常到小書店蹭飯吃,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忽然斂眉靜氣,對著易天行身后行了一禮。
在他身后,鄒蕾蕾抱著易朱從汽車里出來,秦琪兒這一禮自然是沖著易朱行的。
蕾蕾姑娘抱著小家伙,看著眼前這幢灰樸樸,實實在在的大樓,不知道她那雙時靈時不靈的透視眼看見了什么,贊嘆道:“好堅固的大樓。”
她懷里的易朱輕輕扭扭脖子,看著眼前這個火柴盒似的大樓,眼神里忽然閃過一絲陰冷之意,從嘴里吐了一句話出來:“好大一個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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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不算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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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這個…對手太弱了,除了精神打擊,真不知道怎么斗,要知道,俺也是有這種相當…正常的愛好的:P
上面是朱雀記的分析機,我自己昨夜做著玩的,只求一樂。
馬上要去市圖書館為老爸借大唐雙龍傳,容我在此對于目前圖書館里的破落景況鳴聲不平,政府對公眾文化事業的拔款太少了,目前我們市的圖書館的外借部,雖然也有清史稿宋史等等二十六史,還有很多文史方面的書,但那版本都很老,而且一股味道充斥其間。
除去這些,基本上都沒有什么新書了,一些通俗讀物基本上都是九十年代初期的,就連絹子的言情現在都沒有全本,大唐也是翻爛的那種。
我不知道買幾本書又會需要多少錢,為什么就不能進些新書,把圖書館打理一下。
小孩子將來總是需要看書的。